第46章 栬淡质匀
给老太君请了安,陪父母用了早膳,便回书房看了一个多时辰书,忽得安

郡王前来拜访。季淮行步匆匆,还未进门,便朗声道:“阿骁!”
祁世骁起身绕过书案,见季淮风尘仆仆,好似自外地回来,

面笑意遮掩不住,显得很是意气风发:“阿淮去了外地?”季淮解下披风,双目闪亮,道:“教你看出来了!”
“是公差么?”他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虽入

军,但也跟阿骧他们羽林卫一处,并不当用,哪会有去外地的实差轮着我。”
祁世骁见小厮端了茶上来,挥退他,见他关上书房门,才道:“阿淮莫不是告假去了安源?”安

郡王大笑,道:“果然瞒不住你!”祁世骁道:“如何?”
“你说呢?”他这副样子,任谁人都能瞧出是不虚此行了。安源这一趟,应是遂了他多年心意了。祁世骁道:“你我相识多年,阿淮这般高兴之时却是极少,如今寻得故人,也该安心了。”
“是,我便知她不会轻易离世,当初父王不肯透

她下落,将她送走,道是所有一切都是遵从她自己意愿,她自愿过寻常人的日子,让我莫要再去打扰她,她已更名改姓,再不是我识得的那人,我寻了这么多年,终还是将她寻到了。”
祁世骁见季淮说着说着,脸上笑意敛起,而后又慢慢沉默下来,他摸不清季淮对他那故人怀有何种情谊。
他那故人虞氏,同他相差十岁,若说青梅竹马,是万不可能的,若说是母子之情,也说不过去,他只听过季淮唤她姐姐,若是姐弟之前,又不足以形容,他道:“既已寻见了人,她好好活着,便是万幸之事。旁的再作计较便是。”
“如何计较呢?”他站起身来,自窗子看向屋外,道:“你不知她家从前也是也是高门大户,她自小锦绣堆里长大,后来落入那般境地,我父王庇佑她,她来了王府,过得也是旁人几辈子都想不来的日子。
你不知她如今在安源过的是什么日子。嫁给一个落魄书生,为他铺路,他不过任了县丞,便娶了富商之女做平

,将她冷落在后院数年。这便是她当初离我而去,心心念念要的日子。”祁世骁已从季淮话中听出不平之意。
他不

想到安如莺,她娇俏灵动,聪慧狡黠,时而有些泼辣,时而胆大地出奇,她的

子那般好,全然不像是一个被自家夫君冷落在后宅数年,自怨自艾的可怜妇人教养出的女孩儿。
他后来几次见着她,她对着他行礼,说话,规矩,仪态上从不曾出错,与京中旁的贵女相较,丝毫不差什么,想必,虞夫人是花费了一番心思教养她的。
他又想到那老树背后的夹道里,黑黢黢,静悄悄的晚间,她搂着他道想念安源,想念自己母亲,且不喜住在公府教旁人以为她攀富贵。这便很容易猜想出来,一则虞夫人与她母女二人关系是极好的,极亲密的。
二则虞夫人与自己夫君早已形同陌路,恐对他行事之风不喜,故而她也并不喜欢自己父亲依靠公府之所为。***祁世骁也绝不会问上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季淮说了许久,祁世骁并未打断他。
季淮道:“去我府中吧,我还未回府,随从先回去了,想必已是备好酒菜,今

你陪我饮上几杯,不醉不归。原是想先回府再来寻你,我行礼中还有她带给安小姐的家书,你晚间回府时再带回来亦可。”
祁世骁想到今

未时他还要去见如莺,但季淮之事也不可推,便道:“现下便去吧。少饮几杯,你我用了午膳,你晌午歇上一歇,我午间亦还有桩事要办,待办完此事,我再重来王府与你饮上几杯。”
祁世骁想的是,待他见了如莺,若要对她负责,府中还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波,若她执意不肯,他恐也需得饮上一两杯。季淮想他这番安排,再好不过,他长途跋涉,也的确需得歇歇,道:“我这一路耽搁不少。
路上竟好些

民,尤其是山西境内,听说今年山西等诸省皆是大旱,许多县城颗粒无收,百姓难以果腹。”祁世骁道:“略有耳闻。”他想到那回他自叠翠楼二楼下来,正遇见她。
谁知她见着他,便慌慌张张躲进一间书室,他刚巧要进那间书室,他进去寻了书,与她共处一室坐了许久,天就下了雨。京城冬日多是干燥,极少见那滂沱大雨,且一下便是几

。
山西诸省大旱无收,京城连下暴雨冲毁县郊民舍,私底下便悄悄

传上失仁德,天象有异的流言,朝廷很快

了下去,思及此,他不免多问一句:“安源如何?”
季淮道:“安源倒是个地富民丰之处,百姓安居,并无异常。否则我必不放心她再在那处。”
祁世骁听出季淮之意,恐他很是不甘心虞夫人未来京城,他道:“我二叔似是有意让安县令来京城任职,他们眼下也正在看宅子。恐翻了年,一家人便会来京。安小姐与吏部侍郎岑家也有婚约。”
虽不知今

之后,这婚约是否有变。季淮郁郁道:“便是如此,她也不会回来。道是既已出去,便不再回。”祁世骁无言,忽又听季淮道“今

进城也耽搁了,阿骁还记得季洪吗?我堂弟。方才便是因了他的车驾,城门堵了些时候。”
“镇北王世子?”“是,为了今年朝觐之事。”二人边说,边一同出了公府,如莺几

未出门,多窝在榻上,屋子里用着炭,倒也暖和,她正与自己贴身婢子说话,她今

问起婢子她那朵茜

堆纱花,婢子道那花儿恐是那

宴席上丢了。
如莺道:“我回来后你便没瞧见了?”婢子道:“那晚奴婢扶小姐躺下,小姐的头饰是奴婢拆的,外衫是奴婢

的,确实没有瞧见那支头花小姐,还有这玉佩,是您自个儿从衣襟里拿出来的。”
她接过那玉佩,细细摩挲,见玉佩外作环状,中间立着一头狻猊,舞前爪抵双角,形若狂狮,似能听见其怒吼之声,她暗道云舟哥哥怎地会有这样一块玉佩,从前竟也没见过。
这玉狻猊同他那呆呆模样配在一处,道也是趣味十足,她道:“将我柜中装首饰的匣子拿来。”
婢子捧了个黑漆镶螺钿匣子递给如莺,如莺打了开,将这玉佩与那两朵堆纱花放在一处,既然那支茜

堆纱花掉了,这支嫣红的便也不能再用,而垂丝海棠这支,她原也不想用。
她将它们一并锁了起来。***她自从收到祁世骧的这支垂丝海棠,便未再去过叠翠楼,她在公府宴席那

碰到他,亦同他说清楚了,让他往后勿要再送她物件,也莫要邀她去叠翠楼,她为了不惹旁的闲话,即便手边无旁的闲书,也不愿再去叠翠楼。
不想因了醉酒,欠下人情,还是需要往叠翠楼走一遭,她用了午膳,歇了午觉,被服侍着喝了汤药,便披上一件轻暖的桃红蜀锦披风,准备出门。
婢子道:“小姐病愈,可要上一些胭脂再出门?”如莺想那胭脂亦是桃红,且

淡质匀,不细看也瞧不出来,自己面色恐还是苍白了些,便道:“那就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