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很少有人出门
一下,两下,门后众人为眼前这怪力震慑,竟大多做不出任何反应,只眼巴巴看着那扇半臂厚薄的实心吊门弯折变形,然后彻底被从黄铜门框上“挤开”成为两截飞掠过他们头顶的阴影。
“逃啊!”惊叫之间,能在阵型崩溃时稳住身形已属不易,而察觉到那道随门板强闯入堡的身影更是难上加难,一位使刺鞭的供奉想要拦截,却被弹回的鞭梢见血封喉。
另两位武功不弱的供奉更有默契腾身而上,但也只是与对方凌空堪堪拆了一招便狼狈坠下,他们已发麻的虎口亦再难握住兵刃,仓促对视间,两人均是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惊恐。
“贼人往主楼去了,速来增援!”角楼上用来示警的悬铃几乎扯出了火星子,然而那道在近乎垂直的瓦梁上脚不沾地的倩影无疑嘲笑着坞壁守备的贫弱。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等她都寻好窗棂挑开翻进了主楼,第一波弓社民壮的箭矢才堪堪赶到。至于守方下了大力气

调来广场的弩炮,则是连扭转炮口都未来得及。
“贼子安敢…呃啊!”“落断龙石,断龙石!”坞壁主楼的层塔式结构与佛寺浮屠相类,为做御敌之用,内里廊道更是错综复杂,然而这些更是没入来客法眼,她好似一阵忿怒的飓风般席卷而过,剑罡所至之处,无论屏风,人体还是未触发的机关都被通通搅碎抛飞。见此情形,守在“塔顶”的那位供奉武者便心知已不能再犹疑下去,他果断出掌将身后铁索震断,失去绞盘牵拉,一条重逾千斤的长方形石块几乎是瞬间便“吒吒”砸落了下来。
地处荒郡,白鹊坞壁也不是头次遭袭了,而之所以能屹立至今,除去其主人一贯奉行的中立态度,它的另一大倚仗便是这条巨石…
本是用在墓道中封死土夫子退路的机关被巧妙架放在隔墙木框之间,只等有人攻来便给予致命一击,然而今

,曾令无数好手饮恨的巨石却注定无法发挥应有功效,供奉只觉眼前一花,上半身便被一记快绝如鬼魅的鞭腿打

身


撕断。
直到撞碎在天花板上,这个自恃有七重天境界的家伙仍不能相信自己双眼:他分明看到那“东西”是四肢着地口咬剑柄,用酷似野兽的姿势从不断缩小的

隙间“扑”过来的!
难道会是那位?不可能,绝不可能…临死前万分之一息他究竟作何念想已不得而知,我们能看到的,便只有“入侵者”在这后半截廊道上稳住身形,小口

息起来。
家兵们的喊杀声仍远,而纵使他们及时赶到,挪开断龙石,清理出一条直上塔顶的通路也绝非一件易事。
换句话说,眼下已再没人能阻止她对塔顶的家主不利,除非…啪,啪,清脆的拊掌声回

于这几近垮塌的廊道,配合从豁口吹入塔中的呜风声,多少有些吊诡,自楼梯阴影中信步走下的这人年纪约么五十挂边。
虽然肚子微腆却还不至臃肿,他的两鬓丰

,鼻隼高耸有

,五官四窦都生得给人一种亲切之感。奇怪的是,他不但拊掌,面上竟也

出赞许的笑意,就像方才被杀灭的白鹊坞壁众人非他下属一般。
“剑君神威,果然不减当年,”在灰土飞扬的废墟中,他温和一笑“小人叹服。”大赵江湖有极多使剑的好事者自称“剑君”但若不加前缀,那指代的便只会是那一人。
蔺识玄面色微澜,伸手掸去袄裙下摆沾染的细尘:“你我见过?”不由分说闯上门来,又杀伤坞壁供奉,她早就做好了把剑架在对方脖子上迫他就范的准备,然而看这“家主”笑脸相

的态度,蔺识玄反又有些举棋不定。
“前年中州水陆道场时,咱们曾有一面之缘,”中年人继续解释“只是您

无暇晷,不把我这小小的掮客头子放在心上也未定…”是了,蔺识玄心想,这坞壁每


吐着大赵四成以上的风媒掮客,他又怎会不认得我?
她心下稍定,立刻再将掌中怀尘提起,直指眼前这位在江湖上可谓是毁誉参半的“白鹊客”喉头:“那家主应当知道,我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被天下数一数二的凶兵煞器抵住皮

,还能像“白鹊客”这般面不改

的人实在甚少:“‘有事多问二老年’…剑君若遇什么难处,我等效力便是。”
我自然有难处,蔺识玄口角轻抿,她可不信以先前峡谷一战的声势,相聚不过二十里的坞壁会毫无知觉。
然而眼下并不是在对方这些连篇谎话上掰扯较真的时候:“家主敞亮,那么…”她微微昂头,美眸当中

光暴闪:“我要知晓有关‘闻香教’的一切…一切。”
列位,列位,容我卖个关子,姑且按下师姐如何搜罗情报不表。因为此时,窖珠城,乃至整个淳庐州都已被笼罩在了一场十年难遇的暴雪当中。狂风卷着千万丈瓦灰色的云头,呼啸着,翻滚着,自北方遮天盖地而来。
飞舞的雪粉,来往冲撞,不知它是揭地而起还是倾天而降,唯一能确定的便只有大地和太空已被混得皑皑茫茫不分彼此。
平

飞扬浮动的黄土尘埃和磴道山沟这时全被白雪埋没着,就连窖珠城外,不久前还爆发过血战的那方无名峡谷,如今也再看不出半分痕迹。
一切都变得臃肿不堪和界限不清了,因为雪片欺骗着人和牲口的视觉,一个不小心就会岔出正道,跌落到同样被松松覆盖着的,干枯的涧沟中去,跌得头破血

。
在这样的日子里,除去绝对必要以外,很少有人出门,但眼下,我们却偏能听到包铁硬轮辗轧在雪块上,发出的刺耳碎响。
冲破浓厚的白

风,一架通体漆成诡异素白色的马车突兀现身,不消听钉着厚实马掌的四蹄狂踏,车辕当中的两匹大青马阵阵凌乱的鼻息便足以证明御者根本不惜马力,哪怕他们已然“垄断”了这条南下的官道,这辆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的马车仍然是在前后二十余骑的护送下,毫不犹疑地向前飞驰着。
“该死!”将视角再拉进几分,直至深入车厢内部,便能听到一声熟悉的咒骂。
安得闲,我们多灾多难的樊笼司金字捕手,眼下正屈身踩住头顶天花板,宛如一只河虾弓着

般“倒抵”在车厢内部。
漆黑不见五指的空间内,不时便传来皮绳被拉扯的“嘎扎”声,这也解释了他为何要这般“僵持”:根本是有人将他双手吊绑起,挂猪

般悬在了车里!
“打鹰千

,想不到还有被鹰啄的一天啊…”用一个词形容安得闲的心情…郁闷,极其郁闷!
他只记得自己上一瞬还在崖壁上方与人拼杀,随后一声巨响,他就如南洋戏法师筒帽里的兔子般被“变”到了这里。
不消想也知道,自己这是被闻香教逮住了,不知这些这些哪怕是在一众

教中都分外“突出”的妖人会怎么处理朝廷鹰犬?带到总坛剖心破腹,还是阉了驯成娈人?
安得闲宁愿不去想,他现在可谓是全身心投入到了

缚中去:但这谈何容易,且不论绑住他手腕的绳索质地上佳不输银绳,单说车厢内无法视物,便是一个绕不开的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