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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按上蜡封
 毕竟此人态度恭敬过头,对我这品秩远不及他的差人也亦字号平辈相称,这只会是有求于我…“霁月清风,夜甚好,何不随本县夜游一番?”

 安得闲腹诽就贵县衙这邋遢样,不说它有碍观瞻就算口下留情了,不过心知元迩另有所指,他还是亦步亦趋跟上,去看看这父母官卖的究竟是什么名堂。

 穿堂过院,一面黑漆大门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砖墙厚实,墙头栽荆棘,刺槐,原来元迩所说“景”指的便是本县大牢,可这其中又能有什么“甜头”了?

 “不怕少劳笑话,前些日子未能收押兄所擒钦犯,非是本县存心刁难,而确是有难言之苦。”

 一边说着,元迩示意早候在门前的典史撕开封条,带头在前引路“幸而好事多磨,今晚子时之后,钧死监便可开门客,将兄之钦犯妥善收押了。”

 配合樊笼行事,这是他一县之主应尽的本分,而在大赵,官员只做好分内之事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安得闲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太过感冒。穿过二进门后的“狱厅”绕过充当了望塔的“狱亭”他们进入县牢北面的死监,令安得闲意外的是,他本以为这死监里不说人为患,也该有一二十之数的“住客”

 但走下石阶,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空空落落的长廊,没有喊冤,没有嚎哭,没有从两侧木栅栏里探出的手。安静的让人心里发

 一县死监空无一人,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一是此县父母官乃刚正不阿,断案神速又会教化百姓的盖世奇才…当然,世上就从没有过这种官员。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是所有死刑犯,全部被转移到了别处,或者另作他用了…丝毫没有做出分辩的意思,元迩只是在典史引路下径直向前走去,而终于,当来到这长廊尽头,当窸窸窣窣的嘀咕声愈发清晰,当气死风灯的光芒比火把很快的照亮黑暗时,安得闲便估计,元迩要自己看的“风景”出现了。

 之间那尽头囚室打中间隔为两段,左段站着数名牢头子,右段则孤零零摆有一套桌椅,一位少女正于灯下疾笔写着什么。俏脸是死监住客特有的消瘦憔悴,却掩不住少女本身的朴素美感。

 以画作喻,若说蔺识玄是棱角鲜明的皴法,陈琰是庄严工整的界画,李月娴是细致入微的工笔,鹿瑶珊是妖冶狂放的泼墨,那少女定只会是一张白描,不着颜色,不施粉黛,寥寥几笔却能令人即使隔着监栏也感受到一种恬静下隐藏的坚韧。

 “进度如何?”“禀县老爷,《药石篇》只余‘鳞’部数页尚未写毕。”牢头答道。检查功课一般。

 元迩随口发问,但捕捉到要点的安得闲却大感意外,他当然听说过《药石篇》,听说这是青山仙师尚于人间行走传道时所留神书《医典》的残卷,详实扼要无所不包,这书便将世上所有药石功用搭配一一记载。

 神代后的数百年间,围绕这卷残书的血腥仇杀无休无止,医师,武人,君王,权臣,军将,妃嫔甚至僧侣,他们全都被延寿的希望所惑,不能自拔地投身争抢此书的漩涡。

 可史书记载,《药石篇》遗稿不是已在阏罗灭楚之战中焚毁了吗?怎会…“《药石篇》古本确已佚散,但当年的仙师传人荼陵卫家尚有一脉在我县存世。”

 仿佛知晓安得闲心中疑惑,元迩开口解释“只可惜传至近年,卫家人才凋敝,最后只能将家学传于一介女…”“便是这位?”

 “少劳猜得不差。”在上司示意下,典史接过话头:“此女单唤一个‘筝’字,曾是我县慈林药局的坐馆医师。今年端午收治病人时,因用药失当,将病患一家四口活活药死,这才被判进死监。”

 “造孽啊…”“就是就是…”听得周遭狱卒,婆的附和声,少女手中的兔毫小锋猛地一滞,在黄麻纸上洇开丑陋的墨团,这一瞬的失态并未逃过安得闲的观察。

 再看少女双手,除去拇指外,剩余八指末节纤细白,靠近手掌的指节却紫肿发,运笔时亦不自然地僵直而非屈伸。这分明是被连番动刑拷掠的痕迹。

 “这女犯拶过么?”安得闲打断他们。典史一时哑口无言,幸而有元迩冷哼一声,为这蠢笨下属解围:“少劳有所不知,此女不光硬颈,还有些功夫在身,面对本父台她只是顽抗抵赖,提审数次都一无所获,我等无可奈何,只得请出拶子伺候。”

 “拶子”又称“玉女穿梭”是五比筷子略的圆上下打,以绳串在一起,其中又以细韧能够吃力的棉绳为最佳。使用时夹住凶犯四指收紧两段绳头,给前者以十指连心的锥痛。

 看卫筝玉手的惨状,安得闲估计狱吏是更凶残地以榔头捶打拶,且远超刑部所制订“拶不过二”的限次。

 那便是屈打成招了,安得闲点头表示了然,这在今之大赵再普遍不过,他亦没兴趣为此扮个青天老爷跟东道主顶牛:“封闭死监,不仅能令《药石篇》尽快完成,亦可防避免风声走漏,县台好手段。”

 一个不痛不的小马,但因时机把握恰当而令对象格外受用,元迩的圆脸就现出红润神色:“知我者少劳是也…待此书装订成册,我便以抄本相赠—少劳,区区薄礼,千万莫要嫌弃!”

 他是赌我立功之后,能在大老爷面前说上话…安得闲心想,平心而论这赌法赢面极大,以他品秩就是有心去湖庭“礼佛”亦不知道庙门哪头开,倒不如靠我这“童子”博上一把。

 即便无果也不过是借卫家的花献佛,当真好算计。“那么今晚成书后,此女…”

 “既有口供画押,提审便只是走个过场,明是七夕佳节,于本朝惯例不宜‘理刑名’…那后巳时本官便升堂将此女正法罢!”安得闲一愣,心说原来这姑娘只有一半活头了。

 临刑前夕还驱着女囚干活的不是没有,但连断头饭都舍不得办真是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只此一例,你就是凑一吊半钱购置米汤油馍蘸个几蒜,或者干脆上衙门对面碗清汤饸络糊她也比这强。

 得,贵县是真他妈的寒碜,以后别出去嚷嚷你接待过我,我湖庭上差也,丢不起那人,一丝不苟地提起最后一个竖折勾,卫筝长舒一口气,将兔毫小锋挂回笔架上,随后双腿叉开,小腿紧贴椅腿,双足踮起,双手亦服帖地抱在脑后。

 “禀爷,都完了。”她说。都完了,《药石篇》已一字不差地默毕,她短短二十载的人生也从这一刻起进入倒计时。

 卫筝面无表情地望着,几只手将桌上最后几页手稿抄起,那些墨迹未干的黄麻纸上还残留有美人伏案疾笔时沾染的雌香,现在却被蛮摞成一摞,入袋,按上蜡封,最后消失在她视野里。狱卒们围拢上来。

 “罪妇卫氏可有夹带?”这是斜眼尖嘴的王婆。“回婆婆,罪妇岂敢。”低眉顺眼,极尽谦卑地回话,却仍是无用。卫筝感觉自己薄薄的罪裙被间,前后两处妙茓各有手指入,不断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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