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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岳溪菱却深知
 一时间风情无俦,将那陈五看得目眩神,这才轻轻说道:“你我计议妥当,自然保全陈家颜面,真要惹急了我,莫说是那洛行云,便说妾身改嫁,叔叔可能拦得?”***

 云州,云中府。城外西去一十五里,一片草木金黄,竹篱之外,鸭鸣阵阵,碧水之东,水声潇潇,一队人马迤逦行来,一个青衣小厮牵着一匹青灰色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马上端坐一位中年男子。

 他一身素黑金线襕衫,头戴黑色镶金幞头,发髻上着一支黑檀描金木钏,面上髭须绵延,天庭,双目炯炯,颧骨丰圆,面容清癯,望之便有一番沛然华贵之气。

 一辆双辕马车随后行来,环佩叮当作响,门窗雕细琢,车夫轻抖缰绳,三匹健壮儿马轻嘶声声,轻松拉着马车稳步向前。

 队伍后面跟着十几号人,肩扛手提,拿着各式箱笼等物,尘烟四起,声势不小。骏马笔直行到农园竹篱之外,早有仆役打开院门候在门口,中年男子轻身下马,看着马车停稳,车里丫鬟先自下来,随后设下脚踏,才有两名贵妇先后下来。

 头一人头金银翡翠,面上浓妆淡抹,花容精致,云鬓乌黑油亮,眉毛弯如柳月,樱桃小口微笑,琼瑶鼻儿高,香腮红滴,脸若皎月当空,如杨柳风,伸出素白软一双玉手。

 就着车前丫鬟婢女扶着,这才伸出香莲,踩在锦榻之上,只见那小脚细致如弓,一双白绫金丝粉面绣花高底鞋上,各自嵌着一颗璀璨雪白珍珠,迈步之间,便是目富贵风。妇人落步青石路面之上,男子早已过来接了,轻轻牵住女子玉手。

 等着车上另一人下来,却见马车之上,又一女子探出头来,她秀发简单盘拢,一身素布衣裳,不施粉黛,清净自然,却仍是眉如天河倒挂,目若月繁星,荧荧白白一支素手扶住车门,举步迈出,未见其人全部,已觉春风扑面,待其下得车来卓立车前,不由让人自惭形秽。

 女子纯净淡雅之美别有韵味,与此田野乡间鸭鸣水光浑然一体、相得益彰,无形中更添无尽风华,直将先前女子比了下去,先前女子已是风华绝代,后面女子却占尽天时地利,其中细微差别,凡俗之人自难体悟。

 那中年男子看见身边女子樱嘟起,却是看得明白,连忙小声说道:“夫人今端的好看,妩媚动人之处却是无人能及!”听她说得好听,妇人终于眉眼含笑,抿嘴小声回道:“倒是不如你家溪菱妹子淡雅可人!”

 女子正是岳家长妇柳氏,身边男子则是岳家当代家主,姓岳名元佑,乃是云州推官,素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只是家中柳氏妖娆且又性格泼辣,不知怎的便有了个惧内的毛病,岳家内外事体,皆自运筹帷幄闺房之中,阖府上下,倒是无人不知,便连外人也已知晓一二。柳氏系出名门,娘家乃是省中豪门。

 原来与岳家联姻本是门当户对、官商相得,不成想岳家长辈去后,这代岳元佑官路不顺,年逾四十仍只是个七品推官,好在柳氏借着娘家帮衬,细心经营家中田产生意诸事,日子过得如中天,竟比老太爷在世时还要家紫殷实了些。

 “这处田产乃是新近购得,依山傍水,风水上佳,便将祖坟迁移于此。待我百年之后,也让树廷将我埋于此地…”

 岳元佑看着妹妹过来,面色一肃说道:“溪菱既要独居,太过寒酸也是不好,你嫂嫂心思细腻,将你安排在此,田园景象倒也舒适,距离父母坟前不远,自此向北两百余步便是。”

 岳溪菱轻轻点头,面上隐现悲戚神情,她还家至今,已然明白父母故去因由。当父亲与友人饮酒,至深夜方归,随后夜间病发,次便驾鹤西游。父亲去后,母亲整以泪洗面,积郁成疾,两年后也溘然长逝。三人当前而行,后面几个丫鬟仆役扛着祭扫之物,沿着一条新修甬路向北而行。

 “母亲在时,常常念叨与你,不知你是生是死,这么多年来不曾捎个口信回家,若是活着,如何这般狠心…”岳元佑牵着发缓步而行,说起父母,面容哀戚沉重。

 “当不是老太爷迫太甚,菱儿也不至于离家出走!”柳氏秀眉一挑,樱轻启,出言便是毫不留情“总归是自家女儿,喊打喊杀着堕胎,最后倒好,溪菱心一横走了,倒是成全了海棠!早知如此,当时直接将海棠许将出去多好!”岳溪菱默然无语,岳元佑却无奈叹息说道:“莫要胡言语!当若不是溪菱出走,父亲权当…权当她不在了,岂会以妹代姐完成婚约?”

 “那却不是这般道理…”柳氏不甘示弱,自然便要反击,眼见兄嫂又要拌嘴,岳溪菱连忙说道:“好了好了!

 千般不是万般过失,皆在小妹年少无知、错付他人,当若非我做下错事,父亲也未必…”她说的悲戚,柳氏听在耳里,知道自己劝解不了,便推了推丈夫。

 岳元佑无奈劝道:“却也不能全然怪你,父亲宦海沉浮、不得其志,郁郁难平之下,每饮酒作乐,以至伤了根本,才有此急病…”柳氏白了丈夫一眼“什么“不能全然”根本不怪三妹!

 溪菱去后,公公只是骂了几便再无言语,若非遭人谗害、贬黜回乡,岂能如此终饮酒?你可莫要学他,当个推官倒也够了,不必整钻营向上,免得到时郁郁寡,步了老太爷后尘!”

 “你…”岳元佑恼她胡言语,却又不敢发作,长叹一声,干脆不再说话。岳溪菱一旁掩嘴轻笑,兄嫂如此相处,她早已见惯不怪,不成想二十年过去依然如此,不由心生感触。

 只是笑着说道:“官路坎坷,起伏由人,看淡看开便是,兄长倒也不必强求,不过我听嫂嫂说起,树廷却已考中举人,却不曾进京赴试,早早补了官身,这却是为何?”

 听三妹说起儿子,岳元佑眉头轻皱,便要细说一二,却被子推了下手臂,赶忙闭紧嘴巴不再言语。柳氏随即笑道:“树廷书读的倒是极好。

 只是这科举一途,我倒也不盼他如何进,如今侥幸中了举人,便也足够了,我可不盼他学你父兄,进京赶考,蹉跎三年,不中再考,如此反复,最后也未必得偿所愿…”

 岳溪菱明白柳氏所指,岳家诗礼传家,祖父当年高中进士,官至户部侍郎告老还乡,父亲当年十六岁中举。

 而后六次入京赶考却一无所获,兄长则考了两次仍旧一无所成,被柳氏着补了官差,熬了这十几年才升至七品。柳氏不想儿子走父辈老路,岳溪菱却深知,岳家自诩诗礼传家,却连着三代不出一个进士,实乃奇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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