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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看要问问二哥
 “略闻京内有一酒肆,只在三伏天前卖青梅酿。”李瑛慢慢道来,半是回想似的,报出一连串菜名“配以椒盐炙鸭、兼皮、橙齑鱼鲙…”“什么时候去?”有只馋猫双眼放光,恨不得现在便动身前往。

 “还需等上几,届时自会递予殿下请帖。”“你喊个人传话就好,我每天都呆在宫里无聊得很。”

 赵蕴漫不经心地,亦拿了颗晶莹剔透的白玉棋子举着看“要是能天天都出宫玩就好了,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

 苦夏日长,白光大炽,穿过棋子漏下一点圆影,她今眉心间,也点了块嵌玉的花钿。李瑛恍惚间,又回到许久之前。那个坐在他对面,会抱怨课业不尽如意、想偷溜出去撒野的九公主,似乎是从未变过。

 “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倏地她又止住话头,不愿再多说两句,将他从故梦之中拉扯回这刻,她条般窜高的身躯早不似从前,罩着薄薄愁云的眉目,即便是舒展开笑了,还似蒙尘宝玉,失了光彩。

 “走啦,回见。不必送了。”再看那颜彪,不知何时上了岸,哒哒地站起身,盔甲上挂池水青痕,既狼狈又惹笑,不过眼下能被他逗笑的那位公主,没了人影,空余个黑脸将军凭栏独坐。

 “人都走了,没趣,我也走了。”“站住。”李瑛目送赵蕴离了园内,冷冷道“何事需你亲自来禀?”

 “四郎,这就不生气了?”颜彪打个哈哈…低声道“居鞘回京后,便没再多的举动了,安王曾邀他喝花酒,你猜如何?是那简家的大郎来提人的,可是蹊跷。”

 李瑛一听,便皱眉道:“简潼?赵二整天在干什么?”“长袖善舞,还能作甚。过了这大热天,兄弟就打算回凉州,你可得想清楚。安王是个好相与的人吗?”甩了甩透的衣角,颜彪不多废话,再捡了三两件军务回报,要紧事说完便要去换衣裳。眨眼功夫又空李瑛一人,余晖渐黄,眼前棋局黑白分明。执子杀伐,他却越下越

 犹豫再三,终是弃之不顾,长长叹息一声。三后,赵蕴难得起个大早,无甚心思打扮,匆匆喝了碗茶汤,出了宫门便见侯府车驾正等着。李瑛胡服革靴,银鞍白马,飒英姿引人侧目,不乏来往者小声议论,这定北侯休沐的日子还往宫里跑。

 再撇过头细看,蹦蹦跶跶上了车的,正是九公主赵蕴。旬假之时,大都是去吃喝玩乐,再不济也躺在家中歇息。

 故而大理寺今是门可罗雀,堂内仅留了个案前写写画画的主簿,他抬眼见着赵蕴,少女豆绿襦裙粉红丝绦,衬得前肌肤雪白,差点是被晃花了眼。

 再定神一看,她身后李瑛已紧盯着自己,看起来煞是不,忙是点头哈道“李将军,小人就等着您呢,这边这边。”

 看押重刑乃至死刑犯的大理寺狱,平里无刑讯,却只觉幽静过了头些,倒没有赵蕴想象中,凄厉的惨叫、腐烂的血等等惊骇的场面。

 “听闻您今造访,里里外外都洒扫了一遍。”主簿手持灯烛,领着他们下了地道“不过狱中犯人,大都是些将死之人,一般也闹不出些风来,哪需您亲自来看。”

 “这可是前些日子,用铁翻修过,保管是大罗金仙也翅难逃…”这主簿废话许多,李瑛与赵蕴却皆是一言不发,里三圈外三圈逛了个遍,赵蕴甚至强撑着胆子,探头探脑地不住打量。总算看累了,赵蕴极低声地道“怎么没有…”半明半暗下,看得她双眼发酸,视线所及之处,白茫茫囚服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主簿正滔滔不绝,近些日子京城内偷摸狗的都少了许多,想来是倚仗着西凉军人马,有威慑之用…李瑛只听她小声的抱怨,问道“什么没有?”“萤…”“宫中犯刑之人,应是都押送于此,可还有疏漏?”

 “这,小人手边还有名录,将军还需细看否?”“要看!”回他的是那不知来历的小娘子,巧的就是,李瑛还听她指令,依言道“近半年来的名录,都呈上。”

 主簿谄媚地连连称好,然心中也犯起疑虑,什么来头?连李瑛都对她毕恭毕敬,总不成是个公主、丞相千金的?他官场混了多年,迟迟未有出头之,也懂有些话该问不该问,出了牢狱,老老实实地捧出名录,任他二人蹉跎了整个上午。

 ***伏首书卷中,细密小字看得赵蕴脑仁发涨,腹中空空竟也咕噜地作响,她在太学念书时,都未这么认真翻阅书卷过,现下以指尖对准一个字一个字地查看,生怕漏下。

 “四月二十八…怎么才看到这儿,怎么会这么多!”赵蕴丧气地看了看垒如小山高的纸堆,靠在那堂上的圈椅上一声哀叹。这可叫主簿更是大开眼界,岂有这小娘子坐着,李瑛站她身侧陪衬的道理,心道外面传得腥风血雨,定北侯喜好南风,还在侯府外养了好几个男外室,也不见得都是真的。

 “累了?”李瑛弯下,接过赵蕴手头的名簿“给我看看。”他一目十行,速度极快,刷刷几下便翻完一本,转过头与主簿道“将你大理寺记录扣押宫人的名簿,也都一一呈递。”

 “没了啊…李将军,鄙人是一五一十,都给您找出来了,不曾听说过,还有其余的记录。”“四月廿六,元汀没来过大理寺?”李瑛将名录扔进主簿怀里,神色冷峻道“若在天子眼皮子下作假,谁也保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别说主簿是个清闲小官,亦吓得后背寒一竖,不懂是哪儿得罪过定北侯,兢兢战战地回道“这这这,下官冤枉,岂敢蒙蔽圣人。”

 李瑛高大巍然,与他们这些终食的京官不同,自有股悍勇气概,仅是站在这儿三言两语,再瞥了他一眼。

 主簿便觉是死到临头,明就得踏上发配边疆的路,惶恐道:“将军,不不不,侯爷,我一个七品主簿,哪能知道宫里诸多事宜,哎呀,真的是…”他双膝一弯,已然要跪。

 “算了,没有就是没有。”赵蕴最怕,或说是最烦,动不动就与她磕头告罪的,仰头与李瑛道“大不了我回头去问二哥…”

 “今无功而返,是我之过…”“你不必自责,许是萤她并未关在此处,我看还是要问问我二哥,虽说他是忙得见不着人影,也还是能问到话的。”

 主簿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出了大理寺,赵蕴饿到快前贴后背,胃里翻江倒海。又因起早了,困得上眼皮粘住下眼皮,呵欠连天。

 “好困喏,想睡午觉了…”她前些日子消瘦下来,到了盛夏里难再将养,配上她今这身绿裙,便像簇晒过头的小菘菜,耷拉着脑袋无打采。李瑛紧随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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