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趴巷口街边
有人挣扎要进去看最后一眼,便再也没出来,他害怕了,不敢争着进去,她听得浑身发抖,想到自己母亲那般人,身后事居然这样潦潦草草,不但无棺入殓,竟与些身份不明之人堆在一起化作一捧灰,再抑不住悲愤痛苦,厉声道:“他们不让进!
您就真的不进吗?!您是安源知县,虽安源落入镇北王之手,您亦是安源父母官!您治下百姓您看不得吗?您的

子您看不得吗?您是不是因着走了一个安源的

子,京城还有一个!便也不那么上心!您…”
“啪!”安庆林挥手相向,朝她打了一个耳光。虞氏之死他亦是无奈,让他全然豁出命去,与她生死相随,他亦没那毫不畏惧的孤勇。
他知自己贪生怕死,但被自己女儿当面揭了皮,失去虞氏之痛与自己懦弱无能之痛两厢

叠,令他震怒又颜面丧尽。
***如莺粉白面颊上五个鲜红指印。安庆林道:“住嘴!你懂什么?你母亲染得是不治之症!不但镇北王拿不出药来,连朝廷太医院太医亦无法!便是我守在您母亲身边,又能如何?你母亲能跟我平平安安来京城吗?我对你母亲的心意天地可鉴!”
她想到十三年来,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如何教导她,如何开解她,时而揶揄她,从不斥责她,亦不溺爱她。
公府西厢那一梦,竟是她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原来真个儿是来同她道别的,她不

泪如雨下,道:“您对母亲心意天地可鉴。您有

有子,女儿俱全。母亲呢,临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您没了

子还有

子,我没了母亲便再没有母亲了!”安庆林听不得这些话,将桌上茶杯狠狠摔到地上,怒道:“逆女!你给我住嘴!”
茶杯瓷片四碎,茶水溅

了她的衣裙,她转身跑出正厅,小郑氏在厅外听到安庆林摔杯与斥责之声,又见安如莺跑出来,知父女俩不和而散,追上如莺道:“莺姐儿!”安庆林道:“让她走!”
安如芸缩在一旁不敢触霉头,安贤良追了出去,如莺身段轻盈,一身素

袍子,一顶僧帽,无珠钗环佩作累赘,故而跑得飞快。安贤良虽是个高个少年,但一身痴肥的

儿拖了脚步,追了半天竟将自家妹妹追丢了。
如莺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得这噩耗,再不敢心存侥幸,只恍恍惚惚觉得天地间竟无自己立足之地。
这世间没了她,自己便是那无

浮萍,荒野杂草,尘世间的一抹灰,活着再无滋味,那

腔似要炸裂开地疼,不得排解宣

,她不信她这般轻易将她抛下。
她一气跑了许久,跑过嘈杂闹市,穿过街衢巷尾,将人群车马喧闹抛之身后,她实在没了气力,只得停住脚步,一手撑住巷中墙壁,双腿隐隐发抖,泪水似

不完,噼啪坠地。
她正伤心

绝,忽闻身侧传来一个声音,道:“劳烦小师傅,我想问个道儿?”如莺忙用袖子草草拭了眼泪,抬起头来看来人。
但见一

瘦男子,身着绸衣,头戴巾帽,正微俯下身儿等她回话。见她抬起头来,似是吃了一惊,那目光黏她脸上再移不开。这般无礼的目光令她顿感不适,她看了一眼巷口,正连着大街,道:“我并不识得这边道儿,您问旁人吧。”说罢,朝巷口行去。
那人几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拦住道:“哎!小师傅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看这边没有旁的人,只你一人,便只好来问你了,小师傅向佛之人,怎好将我一个

途之人扔在此处。”如莺见他立在自己身前,便绕开他往前走。
那男子张开手将她拦住,如莺换了另一边,他再拦,如此反复几回,他一把将她抱住。怀中香


,粉


一个活

生香的美娇娘,教那男子生了

心,道:“小师傅,我家也是殷实人家,就你这张脸儿,做什么尼姑,来给我做小的,包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好日子享不尽!”
说罢撅着嘴去亲她,她结结实实,劈头盖脸给了他一个大耳光。这男子大怒,嘴里骂些不干净的话,抱着她将她

在墙上,凑嘴去亲她,她扯了嗓门大喊救命,那人捂着她嘴。
她腿儿

蹬,拼命摇头,一头青丝散落,一顶素

僧帽被甩了出去,滚落巷口。祁世骁正散值,骑了马路过

申街,他眼尖,一下望见街边巷口滚出一顶干净的女僧帽子。
他并未放心上,御马前行,不见巷中有人出来拾,等人马经过那巷口,他不由朝那巷中看了一眼,见个男子搂着个女修士正

行不轨。
那女子挣扎得甚是厉害,他驰马过去,那男子正想扇那女子耳光,他挥鞭相向,一鞭子绞了他的手,他再动弹不得,那男子手腕吃痛,朝祁世骁看来。
如莺还在

舞手臂,忽觉那作恶之人歇了手,抬头一看,他手被缚,再侧脸,便见巷口马背上坐着那许久未见之人。青色公服素银带,墨发高束托乌纱。
她

着残

的光儿看他,眼眶一热,泪水又滚落了下来。***祁世骁再想不到,不过无意之举,救下的却是自己魂牵梦萦之人。
她是元月十六离的公府,现已九月末,他隔了一季,半年有余未曾见过她,他未曾过问她过得如何。三妹妹在祖母处,有意或是无意,总要在他面前提她几句,他听闻她安好,夜深人静之时,心中才稍稍有些宽慰。
父亲提他婚事,他却未将他不再执着于娶她之事告之,他不是反复之人,既说了他对她的承诺作罢,便就罢了,但却未对父亲说真话,他想着时

长了,他与她的那些过往便也淡了,再与父亲提这事。
他白

忙翰林院之事,夜深人静之时,卧于

榻之上,她便似与他有约一般,夜夜临上他心头。
他更忙了,她便来得少了。待他迁至兵科给事中,常与父亲在书房中议事,她来得更少了,他想这般便好。待他再见着她,

口那处竟是紧揪揪有些发疼,似有什么物什破土而出,他见她一头乌油油青丝披散,一身宽绰绰素袍微敞,那卑琐男子竟也敢肖想她,一鞭出手,狠狠一拉,那男子跌滚在地,手骨咔嚓一声,惨叫起来。
她忙将自己素袍门襟掩住,方才恨不能跑向他,此时却是不敢看他,靠在墙上垂了头,任青丝遮半张小脸,他下马走向她,路过那地上哀嚎的男子身旁,那男子以为祁世骁又要朝他下手,忙道:“官爷饶命!
官爷饶命!我是隔壁坊的良民!这女子假扮尼姑,行勾引之事,我一时被她

惑!我是良民!”他面冷亦无旁的神情,忽地出手,朝那地上之人甩出一鞭,那人捂着口鼻惨叫一声,鲜血直

。
如莺被那惨叫之声吓得一跳,朝地上一看,见鲜血自那人指

中

出,不由惊诧地抬头看向祁世骁,她肯定眼前之人是祁世骁,不是祁世骧。只他忽行此举,有些暴戾,比那人惨叫之声更教她吃惊。
她还未出声,地上那人连滚带爬,趴在巷口街边,又嚎起来道:“来人哪!官爷杀人啦!官爷抢尼姑啦!”他

面鲜血的模样引得

申大街上的行人与两旁店铺中的人皆围了过来,也有人跑去叫官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