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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似要往裑上扑
 祁思珍见是祁世骁,几步外便唤道大哥,拉着如莺一道行礼。祁世骁见是自己的三妹,稍作停留,略一点头,便走了。青书跟在后头,走了几步,悄悄回头看了如莺一眼,他可太认识这位小娘子了!

 他发现自己落下一截,忙追上祁世骁,不由偷偷觑他好几眼。祁世骁觉出青书眼神鬼祟,不时往他这边扫,便停下,道:“何事?”***青书噎了一下。

 看着祁世骁眸中无波无澜,忙道:“无事。”他想问不能问,只得在自己脑中问:“世子,难道你不识得那小娘子吗?你那晚都那般对人家了!你可是把人家小娘子哭!”

 他可以肯定彼时那小娘子委屈得很,他送了她一路,她竟一言不发!到了客院,才依礼道了声“有劳!”方才那小娘子虽垂头行礼,但他没错过她看见世子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防备与讶然!

 他不知那晚他没来前,世子还对人家做了什么!如莺在见到祁世骧的那一瞬,确如一只鸟儿临敌般竖起翅间翎羽,随时准备给他一击。

 不想他连个眼风都未给她,仿似浑然不识她这个人般,几未停留便匆匆离去,她甚至未留意,祁思珍唤的是大哥,而不是三哥。

 她可记得那晚他捉弄她,在那偏僻处扯她头发,她狠狠咬了他,直到口中有了丝丝血腥味她都没有松口,还教他身边人看了去,似他那般骄纵坏脾之人,不出了这口恶气,讨回一遭,是绝不可能的。

 如莺思来想去,觉得他要么在耍什么手段,依他从前所为,他在她眼中劣迹斑斑,捉弄她不是一两回,这般不声不响恐是憋着坏招伺机算账。要么是执意要当她是陌生人。

 毕竟他从前说过,公府中常年住着好些攀富贵的姐姐妹妹,随便出来一个,便是出挑之人,如莺思绪回转间,二人已来到一片水池边。

 如莺安源家中她自己的院子外便有个池子,小小的,里头蓄水,养了几尾锦鲤,但同这处池子一比,她的水池便成了水缸。此处水池占地广阔,水清池幽,面若明镜,倒似个湖一般。

 一座小小拱桥自池面跨过,二人上桥前行,祁思珍指着前面一座画栋飞檐,气势巍峨的高楼,道:“叠翠楼,是我们府中的藏书楼。祖上就有了,到如今书越发多了,你我去寻了些来消遣。”

 如莺见池中一片枯黄残荷,楼前立着目光秃秃的树干枝丫,哪来的叠翠,又座这楼下宽上窄,倒真有些叠之意,奇道:“这楼有五层,都是书么?”

 祁思珍笑道:“哪有这般多的书。寻常大家要看书借书,便在底下这层。第二层的书是不外借的,有些孤本。

 顶上那一层是观景的,上了去,只消一眼,公府外四周密林海子,繁华街市皆在眼下。”如莺略一思索,便可想象那般盛景,暗道公府果是不凡。二人挑拣些中意的书,去下仆那录了书目,留下名姓,携手而归。祁思珍道:“若你看得快些,便自行来此更换。”

 如莺应下,她果是看得快些。祁思珍平要同许氏学些管家中馈之事,不似如莺那般闲暇,如莺不但有大把时光耗在书上,而且想着来英国公府一趟不易,委委屈屈做鹌鹑许久,还吃瘪,好生多看几本,也算赚了些本回来,可惜二层的那些孤本她不能看。

 她倒不是个才女,爱看高深文章,她只爱那个孤字,世间仅有,还不稀罕么,掌掌眼界多好。看些名人字画,选些孤本画儿当做花样,到时候才教母亲另眼相看!

 这,她看书不小心忘了时辰,金乌西坠,才慌忙忙出了叠翠楼,手中拿着两卷书,在小拱桥上遇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此处之人。

 ***祁世骁有过目不忘之能,他生下来就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孙,稍长一些便是公府世子。四岁能诗,五岁能文,又跟着老国公习得一身武艺。

 老国公一柄长舞得虎虎生威,战场上所向披靡,他并未将这一套法传给祁世骁,传得是祖上另一套凌厉的剑法给他,他尝问自己祖父为何不将那套法传给他,老国公道:“此霸道,不适于你。记住,你是世子,后这百年公府要与你手。”

 他少年早慧,隐隐懂得祖父话中未尽之意,公府不再刻意遮掩世子才名,英国公府世子善文的名声传了出去,都道英国公府百年武将传承止于英国公祁尚修。

 老国公亦早早辞了朝中之职,开始在府中颐养天年,尽管英国公府如此规避,又敛起锋芒,祁尚修还是教旁人害得伤了腿。

 主帅伤腿不是在战场之上,是在自己帐中,此事朝堂哗然,当年又成了一桩悬案。祁尚修再不能上战场,卸甲之后,入了兵部掌尚书之职,长女祁思玥入宫,诞下六皇子后,晋为贵妃。

 皇上见祁世骁小小年纪姿仪出众,便招了他进羽林卫,赐御前行走。羽林郎多勋贵子弟,时常飞鹰走马,亦爱问柳寻花,祁世骁常年不苟言笑,虽生得俊雅,面上却清清淡淡,诸人便也不来招他。老国公临走,将他叫到前,却嘱咐他去走科举之路。

 老国公道:“知你有过目不忘之能,少时才名不是我公府吹嘘出来的。”他听了老国公的话,在十六岁这一年参加了秋闱,名列榜首,明年还有一场闱,他不曾懈怠,整个冬日都频频出现在叠翠楼,对于短短几内遇着三次之人,他自然是有印象的,何况腕侧咬痕上的薄痂还未落。

 算起来,今是两人第四回相遇,如莺行的慢,他走的快,二人在拱桥中间相遇时,如莺已不能退回去。

 她再想不到祁世骧那样的人会来藏书楼看书!她实想不出他能在书案边好好儿坐上半个时辰是什么模样!是她的错!是不是他换了瓤子?!

 她又同只竖着翎羽的鸟儿一般,肩背绷得紧紧,肢靠在桥墩之上,将书卷抱在口,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金乌西坠,天边只留一道极弱的残

 最后一缕暖光落在她鸦青鬓发上,鬓边细碎珠玉似有几分光溢彩,衬得她小脸儿白若细瓷,圆眸乌若点漆,纤细儿若柳,似有枝易折琉璃易碎之感。

 祁世骁一眼便看出她浑身的戒备之意,淡淡看她一瞬,就收回自己目光,径直自她身边走过,小小拱桥并不宽,仅供二人并肩而行。

 这般小巧的桥,实则是容一人过去的。国公府御下严谨,府中秩序井然,断不会出现今这般世子走在桥上,还有人往桥上挤,不知避让之事,如莺一边直直盯着祁世骧,一边拼命往后仰,小半个身儿挂到了桥身外。见祁世骧到了她跟前,身子似一张满月弓。

 他走得好好地,还远不到能碰着她衣裙那般贴近,她忽地一声惊呼,捧着书卷的手儿一松,口书卷啪嗒落地,两手胡乱挥舞几下,身子似要往身后池中仰去。

 ***祁世骁侧身驻足,捉住她一只手腕,轻轻一拉,将她仰在桥墩外边的半个身儿拉了回来,他松了手,她软腿软脚似受了惊吓,踉跄了两步,似要往他身上扑,他又扶了一把。看她未再东倒西歪,便转身而去,她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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