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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小舌头一卷
 或许是哭了太多的缘故,她的眼里盈盈尽是水雾“别闹了,妆画好了。”直起身发现后面来了人,正叫我们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由于今天本来就是盛装出席,基本也都打理过,衣服没有换的必要,人来了直接上妆,省了不少功夫。

 “行!”最后我和阮晴拍板同意,舅妈自然没有意见。阮晴传了两张相片过去今晚连夜制作遗照,明天一早带过来,天色已晚,再加上赶得急,他们匆匆告辞。

 喧闹了一天彻底安静下来,在我送人的时候阮晴不知道从哪翻出几块一米多长的白布系在头顶披着充当孝服。

 三个人垫着蒲团跪坐于灵堂前,一块火盆放在中间慢慢添着黄纸,沉默了许久阮晴才开口打破,询问的对象是舅妈。“决定了吗,妹妹?”舅妈微不可查地扬着嘴角,随手比划两下,又重新对上了舅舅。

 “唉…”阮晴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了。“妈,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下午都说了什么?”

 “简单点说,你舅舅花钱从她家把你舅妈买过来了,从此替你舅舅守着老家,等到你外公和舅舅的事情办完我们就不回来了,这片宅子和田都留给她生活。”

 我对舅妈的选择有些不解“她家人呢?”阮晴与舅妈对视一眼,见她点头,才继续道:“她家从小就嫌弃她,说什么也不让她回去了。

 恰好你舅舅之前待她不错,她自愿守寡,正好老家也没人打理,田里的租金是生活费”一个有家不能回,一个家破人亡,怪不得两个女人这么快就惺惺相惜起来。

 “都听妈的。”直到后半夜,我有些架不住了,哈欠连连,毕竟下午算才三个小时,明天还得起早跑一天。“进屋去吧,我睡了一天,我来守。”我没逞强,换做之前,我就是睡死过去都得在这。

 可是我想到了超叔,该吃吃,该喝喝,该休息休息,一切以不耽误正事为前提“嗯”了一声就起身。

 对于我的听话和顺从,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我一点也不像往日那头爱面子的小倔驴。醒来的时候耳边尽是葬乐,喇叭清亮尖锐贯穿脑膜,大镲小镲别扭刺耳震颤灵魂,大鼓隆隆让人口直发闷,翻身下想吐。

 忍了好半天直到门口聚着一圈人,才在领头人的示意下将草席搬上了车。阮晴和舅妈分别捧着外公和舅舅的黑白遗照坐在后头,我一个人坐在前头,后面的半截货车上一路揍着乐,撒着纸钱向火葬场而去。排队排了两个小时,等待的期间还去一边点了礼炮,五百,全开三十六响。

 本来还好好的,送进去的时候被请来陪哭的一起头,再配上原本觉得恼人现在无比应景的葬乐,两人瞬间就拦不住了。阮晴拼命地哭喊着:“再看一眼!让我再看一眼!不要走…”

 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抱住她,只觉推进去的不只是两具尸体,还是她的命。

 另一边舅妈几昏厥,还好办事的有经验,早分出两位大妈左右架着才没躺下,我对外公和舅舅的离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仅仅感到惋惜,反而有种解的意味。

 但是阮晴,我不得不顾虑。除此之外。“可以动了。”在好一阵祷文后,领头的老先生示意起坟,刚迁过来的新坟。

 板车,拖拉机…送回了原来的旧址,最后是两具新的棺椁入土,随着哭坟的声音响起又是一阵痛,只因阮晴力气可不小,身上又抓又扯的是真疼,皮都破了,直到新的碑立起,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心里想着等过完头七就走,再也不回这个阮晴的伤心地了,不过在此之前。“咳咳!”

 “感谢诸位前来做个见证!”“之前姓谢的疯婆子胡言语从中作梗才导致这个情况,现在已经逮捕归案了,阮家的祖坟迁回,是不容更改的,以后,我们也不会再回来。”

 “丑话说在前头,谁心里有想法,找我要号码,咱们好好说道说道,敢在我离开以后暗戳戳地使坏,别怪我来,把你们家老坟都看好喽!

 保不准哪个晚上就被黄鼠狼刨了…”一番话似要起众怒,我马上换了脸色“当然了,那是心里有鬼的人,现在请诸位上门,家里备了几桌酒席聊表心意,也希望以后我不在的日子多多照拂。”

 对今天出力的几位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大手一挥“走!”回到后院在一片热火朝天中见着昨天那位老哥,接过烟也不点着,挂在耳朵上,先行拜谢“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一定记起来小弟!”

 “哪里话,太客气了。”身边上菜的来来回回,屋前搭好的大棚下热闹非凡,出自音响的葬乐锣鼓喧天,阮晴和舅妈在屋里暗自神伤,我和老哥谈笑风生。结清所有费用,来到前面只剩一片狼藉,却还剩将近一桌人没走。

 “放心好了,说话算话”一沓红票掏出来,每人四张,全都出惊喜的表情。

 “等过完头七我跟我妈就离开,没必要不会回来,这里就剩我舅妈守着,烦请各位帮衬点,有什么事联系我,比如有人上门欺负或者背地里还敢打扰我外公跟我舅舅的,绝对感激不尽!”我在“感激不尽”

 上加了重音,其意不言自明。“传个话而已,都是乡亲,说感激就生分了…”

 “各位长辈时间宝贵,小子就不好再耽误了!”终于送走了,急得我一脑门子汗,回到院子里才发现阮晴挂着两个又红又肿的眼圈在灶前添着柴,热着的都是上桌之前直接扣下来的一部分,别到时候自家办的酒席自己一口没尝到。

 “都说完啦?”素手纤纤揭开锅盖,一股蒸汽晕了发梢“来尝尝,老家的味道,地道得很。”从大锅里一连端出七八个硬菜,把自家渐渐褪的淡红花瓷碗盛米饭放到我跟前,递上两竹木筷子,坐倒在对面,眼巴巴地看着我。

 “看我做什么,吃饭啊?”“哦…吃饭…”嘴上说着,手里的筷子动都没动,打定主意等我先,我不懂这里头什么讲究,只能顺着她的心意大快朵颐起来,不得不说,这老家办酒席就是实在。

 除了选材新鲜,大厨们用有限的几样酱料把食材最本质的特色表现了出来,吃起来相当过瘾。

 最后舀了碗滚烫汤吹几下啜一口,发出一声足的长吁,换气的间隙随口问道:“妈,咱家吃饭有没有什么传统?”“什么什么传统?”“就是规矩,比如小孩不给上桌什么的?”

 “我想想啊…人多的时候小孩妇女就不给上桌,平时的话,吃饭时不能吧唧嘴啊…喝汤不要溜啊…也没什么吧?”

 “那有没有规定必须谁先动筷子,说吃饭底下才能动?”“我爷爷,也就是你老太爷传下来的吧,吃饭时候家里长辈先动,老太爷走了,你外婆每回就让你外公先动筷子。”

 “哦…”我琢磨这规矩在我家怎么算呢?不经意间看到阮晴缩在桌边小口吃着菜的模样,夹起两蒜苗,含进里半截,小舌头一卷,左边粉腮慢慢耸动,顺着细颈就下去了。

 想起刚刚她摆菜取碗的体贴周到,再对比我高高端坐的姿态,她瞧起来越发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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