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倥偬一生功勋卓着的盛老爷子出殡下葬，尊循老爷子生前遗愿，出殡仪式并未大肆宣扬，但饶是这样，仪式上还是来了一百来号人，俱是城内军政界的人物，也有从其他城市赶来的政要。
礼堂大厅内格外安静，舒缓低沉的哀乐缓缓奏响。礼堂最前方主事的是盛家长子盛长庚，旁边站着的是盛钦，盛钦卓一身黑色西装，面容肃穆，垂手而立。蒋震的目光逡巡一圈，在最后两排的位置上，看到了温
宜。她身穿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样式简单，头上带着黑色帽子，垂下的黑色头纱遮住她的半张脸。隔得太远，蒋震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是能感觉到此刻的温
宜同往日毕竟是不一样了。这是真实的温宜，不是什么不入
的情趣用品店的老板娘。也不是什么没有原则底线去和男人睡觉的女人，她是盛家的血脉，是盛钦同父异母的妹妹，是这个城内赫赫有名的家族的一员，但她姓温，叫温
宜。蒋震又一次想到管家提醒自己的话：“我不该逾矩，但温小姐身份特殊，下半年是选举换届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她这样接近你，目的不纯。”“我心里有数。”他说，她是盛钦派来自己的身边的人吗？蒋震也有过这样的怀疑。
但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高度机密，稍加探寻即可得知，似乎她和盛钦都没有想过要去隐瞒这件事。盛钦如果真的要安
什么人，也不会做得如此高调。蒋震选择静观其变，看看温宜想要做什么。温
宜并不想
面，盛铎电话二次打来的时候，她就干脆回绝了：“我不去，我一个私生女，又不姓盛，我去做什么？”盛铎有些为难：“姐，要不你还是来吧。这是大伯的意思…他希望你能来…”温
宜简直无语：“这么多年才想起来我这么个人，盛长庚的意思，关我
事。”“这也是大哥的意思。”盛铎似乎有些不想说，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让我通知你，说你最好过来一下。”通知？不如说是命令。温
宜无话可说，只能来观礼。盛钦在这种时候，完全没了先前邮轮上那股子变态的气质，进退有度，张弛有道，俨然一个成
稳重的接班人。温宜又看到了蒋震，他今天也穿了西装，正装包裹下的男人
拔耸立，没有多余的神情。“呸。”温
宜心里头啐了一口，一屋子全都是假惺惺的玩意儿。仪式中间的空档，温宜总算可以逃离那一屋子“假人气息”的礼堂，寻了个没人的小花园，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觉得自己像个鸟儿，再怎么扑棱翅膀，都飞不出这笼子，蒋震，盛钦，都一样。她飞哪儿都是自投罗网，她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快，迫切想要做些什么来发
，就在这个时候，温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来，她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去：“谁？”灌木
隙处，走出来了一个男人。男人身穿深灰色西装，两个领口处各一个银色袖口闪闪发光。温宜目光上抬，看到男人的脸，干净利落，眉眼分明，鼻梁上一副银边眼镜很好地遮住了男人深邃的眼睛和眼里的情绪。“抱歉，我在这里抽烟，打扰到你了。”男人一开口，声音低缓，不紧不慢，他也是来参加葬礼的？但他看起来气质并不像行伍之人，倒像是什么书生教授，文人气质更重一些。
又或者是有着良好教养的名门之后，因为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子矜贵之气但却并不
人，收放自如，不知怎么，温宜脑中忽然就出现了“面如冠玉，风神俊朗”两个词来。这对眼前的男人似乎是很好的修饰。男人似乎并不介意温
宜这样直白的打量，递了一个烟盒过来：“我看你也无聊的样子，要抽烟吗？”他说话语速不快，节奏适中，语调十分标准，听上去并不相识榆城本地人，反而更北方一些，尤其问句的时候。
最后的那一个音调会微微下
，给人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温宜低头看向他手里的盒子，他宽大厚实的手掌心中，静静躺着一个白色的纸盒。烟盒没有品牌，也没有包装，是白色泛黄的纸包装，上面什么字都没有。温
宜没有伸手。男人倒是很贴心，凑近了一些，将烟盒在手上掂了掂，一只烟就冒了头出来。温
宜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指，接住了香烟。男人又将打火机点着了，递过来。温宜看着他手心里那一点跳跃的火焰，没有动作，半晌忽然抬起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忽然想起来，我其实不太会抽烟。”男人淡笑。也不觉得被冒犯，松开手，于是他手里的那一点火光也跟着熄灭了。温
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些惋惜。男人收起烟盒，再一次抬脸看着温宜。来参加葬礼的人，或多或少总归是要作出一些悲伤的模样的，但在温
宜的脸上，就完全看不到这种情绪，她没有悲伤，当然也没有高兴，她就是没有任何的情绪和起伏，仿佛置身事外。男人手里的烟这时候熄灭了，他把烟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又一次说：“这里让给你，抱歉打扰了。”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温
宜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感觉。＊＊＊葬礼结束之后，盛家包下了城里的一处酒店举办了答谢宴，外地来吊唁的贵客也可以在酒店入住休息。盛老爷子没了，但人脉还要继续维持。
答谢晚宴的气氛就比葬礼要轻松不少，参宴的贵宾们三五成群，各自攀谈，
换手里的信息，并试图从别人嘴巴里获取自己想要的。盛家也非常贴心地在旁边定了另外一间宴会厅，来安排对这些男人的对话毫无兴趣的女眷和家属们。温
宜就被安排坐在这里，但她孤家寡人，没什么身份，也没什么出身，旁人不认得她，自然也不会跟她结识，虽说省去了不少言不由衷的客套寒暄，但这时不时投过来的探索和好奇的目光还是让温宜如坐针毡。她宁可去跳十套减肥
，也不愿意在这里受折磨，但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
牙。温
宜这边还嫌弃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折磨，下一秒，更折磨的事情就来了。盛长庚的正房大老婆叶茹欣正从大厅门口款款走进来。多年未见，叶茹欣保养得还算是不错，但多年养尊处优，体态毕竟是丰腴了不少。平心而论，叶茹欣的外貌年轻的时候也算是榆城叫得上号的大美人，否则的话，她也生不出盛钦那样的皮相来。盛钦的那双眼睛就是遗传自叶茹欣的。
只不过，叶茹欣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现在刻薄多一些，她走进来，在入口处站定，目光转了一圈，很快锁定了目标…温
宜。温宜一看到她，顿时头皮发麻。叶茹欣直朝着温宜走过来，在温宜的跟前站定了，趾高气扬：“你怎么在这儿？”温
宜皮笑
不笑：“爷爷去世了，我自然是来吊唁的。”“呸，”叶茹欣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