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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肤栬较深
 夏日的傍晚,倦鸟归巢,叽叽啾啾的叫声此起彼伏,间或低下去时,知鸟声又不依不挠地响了起来,巍峨葱茏的山峦默默矗立,仰头看时,那浓得似墨一般的山脉似乎直天际,看不到顶。

 一条仅容车辆单行的水泥路像一条银色的丝带,从山脚绕而上,消失在化不开的绿意里。叶玫倚靠在银灰色的奥迪,时不时抬手看腕表,又皱眉瞄向空空如也的小公路,嘴里不断念叨着:“上山去要听刘的话。”

 “和她家的哥哥妹妹友好相处。”“趁这次机会给我好好磨一磨你那臭脾气。”陈姣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半躺在后座,翘着二郎腿在手机上切水果。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划拉,快得像一片白色的虚影,连击51下,终于又一次打破了自己的纪录。

 看着心不在焉,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叶玫的动静,对于那个迟迟不到的乡巴佬竟生出些许好感,毕竟因为他,理万机,分秒必争的叶总不得不陪她叛逆乖张的不孝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浪费时间。

 刚想着,车窗外就传来刺耳的轰轰声,由远及近,哐哐当当的,几分钟后就停在了奥迪旁边。

 陈姣抬了抬上眼皮,睨见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孩子跨下摩托车,深蓝色的牛仔磨损严重,身量相对于她的男同学们,很是魁梧壮实。

 陈姣对于许长城的初印象,并不怎么好,因为他上半身那种蓝黑色条纹的POLO衫,她外公都不会穿。真真是乡巴佬一个,想起外公就想起今天的始作俑者…她的外婆秦爱香。

 陈姣烦躁地甩头。许长城下车后连忙跟叶玫道歉:“对不住了叶阿姨,三轮车路上爆胎了,修车耽搁了几个小时。”

 叶玫见他穿着朴素,但言语间不卑不亢,顿生好感:“你还会修车?可真厉害,我家姣姣连自己衣服都洗不利索。”

 人家农村的孩子都这么懂事,自家的一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却不好好学习,成绩稀烂不说,还整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着,唱歌蹦迪,她是单亲妈妈,又在国企身居高位,一天天忙得分身乏术,对这个叛逆的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管教。

 还是她妈妈秦爱香看多了《变形计》,给她出主意说将孩子送来她下乡时结识的老姐妹家,劳动改造两个月,保管有用。

 叶玫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成绩单也不去拿了,反正加起来总分不会超过三十,让保姆王阿姨将陈姣日常用的东西收拾齐全,就把她拖到了几百公里之外的坪坝村。

 导航到了花山镇边上的山脚处就不动了,山路蜿蜒不说,岔路又多,联系了那边,说是安排大孙子许长城来带路。两人寒暄完,叶玫坐进驾驶室正要启动,电话响了。

 助理提醒她明早八点在江安城有个跨国会议要开,叶玫习惯性皱眉:“不能推迟吗?”三分钟后,叶玫从后备箱里拎出两个银色的28寸密码箱,许长城帮着提到三轮车上,几十公斤重的箱子,他跟拿块豆腐块似的就给放上去了。

 完成交接仪式的两人还在嘀咕:“姣姣她子不好,你们不需要多迁就她,平常你们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多是叶玫在说,许长城不时低嗯一声作应答。

 陈姣仰着头,瑰丽的晚霞撞进她泛着水光的瞳仁,她快速眨了眨眼,用力将脚下的石子踢飞出去:“叶总,遗嘱代完了没有?”空气里一静,一直微微垂首的男孩,这才抬头向陈姣看了过来,目光坦直接,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见叶玫气得五官变形,陈姣好像多了一丝报复的快,她崛强地扬着下巴:“代完了就赶紧走吧,小心错过了你的跨国会议。”

 当着别家孩子的面,叶玫不想再教训女儿,心里一阵发苦,连夜开车回江安城得七个小时,整理下即时数据和发言稿,就得上会议桌,她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谁?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叶玫就打开车门,发动起座驾。

 许长城还愣着,陈姣像要跟叶玫比谁更潇洒一样,扶着三轮车栏杆轻巧地翻上来,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冲许长城抬了抬下巴:“还不走啊?”背道而驰。

 ***一路上,许长城只跟她说过“抓稳了”三个字,陈姣开始不以为意,直到三轮摩托车经过第一个Z型弯道,陈姣直接从左边摔到右边的行李箱上,嘴巴啃了一口银色的箱体,她这才抓住栏杆,细白的手指用力到发青。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Z型弯道,她只知道越爬越高,也越来越冷,像坐了无数趟过山车一样刺。到许长城家时陈姣双腿仍在打颤,几乎站立不稳,手指也疼得钻心。天已黑尽,她情绪不佳。

 也不跟他们打招呼,问了自己睡哪里,就刺啦啦把自己的行李箱拖进去,砰地一声关上门。许小月早就对这个城里来的小姐姐充期待,下午练习了好几遍该怎么和她打招呼,会显得洋气一点。

 一句hallo未曾出口,她挥起来的手臂僵在半空,愕然地瞪大双眼,随即翻了翻白眼:“嘁,没家教。”对陈姣的印象这就坏了,来我们家做客,再怎么傲,也该跟长辈打声招呼吧?

 刘桂凤倒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丫头从来没来过这么偏僻的地方,人生地不的,很正常。”她拄着拐,招呼停好三轮车的许长城来吃饭。许小月撇嘴:“我们村有多偏僻?村长家都用上太阳能了呢!”

 陈姣内心毫无波动,她打量着自己即将居住两个月的房间,小,太小了,大概只有她家卫生间那么大,一张一米五的木,一套原木的桌椅,一个双开门的小衣柜。

 四面墙壁连着顶都贴了淡黄的墙纸,一个只在年代剧里见过的三叶风扇悬在头顶,再看看,水红色的单上印着大朵俗气的牡丹,沿那块磨起了细绒,很旧,但能看出来洗得很干净,铺得也很平整,陈姣累得快要散架,扔了行李就扑倒在上,她将头埋进同样俗的棉花被里一动不动,直到不过气来时才挪动了下。

 这边祖孙三人吃完饭,又轮洗漱干净,许长城催着妹妹去睡觉,她瞄了瞄哥哥的房间,15W的节能灯还亮着呢,嘟嚷道:“睡觉也不关灯,真是浪费。”

 许长城留着短寸,这会儿发梢还凝着水珠,转头时就会顺着他的后颈滑下,没入只有晚上睡觉才会穿的白色体恤当中。因为常年曝晒,他的肤较深,说话时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小月,你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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