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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缪攸有些紧张
 蒋斯与不说话,就这么站着看他,齐乔其忍不住退让:“我看,我看还不行吗!”他打开通讯录点出李清致名字下备注的手机号,又对比了蒋斯与给他看的这条,点点头说:“没错,就是她。”

 话刚说完,齐乔其眼睛骤然一亮,盯着蒋斯与的手机屏幕想再多看两眼,被蒋斯与迅速回。

 “喂喂,你不会真有女朋友了吧!”齐乔其脸洋溢着八卦的热情,追问:“这个妙妙是谁啊…你还和她一起玩密室?不会就是我来的那天晚上吧…”

 蒋斯与不知道齐乔其看到了多少,他不想和他说起缪攸,于是转移话题:“李清致让你上周五通知我,你这周五才说?”齐乔其无所谓地说:“往年你不是都不去嘛,什么时候告诉你还不一样?”

 蒋斯与不和他争辩,点头说:“今年我去。”齐乔其从沙发上坐起来,奇道:“李清致追了你好几年,怎么,今年想通了?”蒋斯与问他:“今年还是西式晚餐会?”齐乔其说:“以李清致那股归国高华的姿态,打死她也不会搞什么圆桌转盘大团圆式中餐宴。”

 蒋斯与不置可否,看了眼时间,说:“我去睡觉了,你明天之后就滚吧。”也不管齐乔其答不答应,拿起手机就上了楼,这一周过得快也不快,周五下班,缪攸收拾好东西正在关电脑,对面工位的同事挎了包要走,看见缪攸也站起来。

 随口问了一句:“缪缪,这周五你男朋友不来接你啊?”缪攸含糊其辞,尴尬“嗯”了两声。倒是洪柳还记得,凑过来和缪攸邀功:“缪缪姐,你男朋友的事,我没跟其他同事说。”

 缪攸没想明白,问她:“什么事?”洪柳说:“他长得帅这件事啊。”缪攸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说:“其实他不…”话还没说完,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跳出一则陌生号码的来电。洪柳主动说:“你接电话吧,那我就先下班啦,拜拜缪缪姐。”缪攸看她走远,又把视线落回屏幕上。

 这是缪攸的旧号码,用了十年,其实缪攸有两个手机号,工作之外就是这个。远离从前的人和事后,极少再有人打她这个电话,她也从不随便把这个号码告诉别人。来电持续了很久,并不像广告或诈骗。

 缪攸等了一会儿,背起包,又把椅子推进桌里,才拿着手机朝外走,期间,电话断了很快又打过来,缪攸走出电梯,看见公司大楼外蔚蓝的天空,心里一动。

 想起一周前蒋斯与宝蓝色的轿跑就停在前面的空位上,他按下车窗对她说“先上车”之后他们,不,是她,度过了这几年难得的愉快夜晚。缪攸仰头长长呼吸,等到腔肺管都充勇气,才终于敢面对手机,按下接听键。“妙妙小姐。”蒋斯与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另一端轻而易举地传来。

 ***“实在抱歉,”蒋斯与一开口就是道歉“没及时回复你。”缪攸握着手机站在公司门口,从心口到喉口都是一阵颤抖。蒋斯与的声音很畅,好像他刚刚才和缪攸见过面说完话,转头就又给她打来电话一样。

 缪攸停了一会儿,把那一点点毫无意义的紧张从喉口再回心口,在电话这边作出很随意的但根本没人看到的肢体动作后,才说:“不要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蒋斯与似乎很轻地笑了笑。

 缪攸在室外,听得不是很清楚,她握着手机低头匆匆往地铁站走。沿途路过一片施工地段,机械声伴随钢筋水泥砸下来的重音掩盖了那头的人声。

 缪攸不得不加快步伐,她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提高音量说出自己想对蒋斯与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拿睡裙。”蒋斯与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在外面?周围有点吵。”

 缪攸捂住另一边耳朵,夹紧了肩上的帆布袋,快跑两步,直到安全穿过十字路段进到地铁站,才说:“我刚下班,在去地铁的路上。”蒋斯与很温和地“嗯”了一声,又问:“你进地铁了吗?”缪攸也“嗯”了一声。

 地铁人很大,过安检的队已经排到了她下楼梯的地方。前方有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指挥秩序,吵吵嚷嚷,缪攸忍不住对蒋斯与说:“抱歉,地铁里人多有点吵,要不然你先忙,等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

 蒋斯与静了几秒,说:“没关系,我不忙。”缪攸握着手机,跟随队伍逐渐走到安检门前,蒋斯与不挂电话,她也不好意思先挂,就这样一边歪着头听手机,一边把肩上的包放到了传送带上。

 缪攸的包里装了几本书,不轻,拎起来的确有蒋斯与说的二斤重,她好不容易过了闸机,没乘扶梯,直接步行一段不短的台阶下到站台上。

 期间,电话那头一直没说话,缪攸照例走到最顶端的闸门前站定,再一看,电话还接通着,似乎是缪攸周围的声音不再那么吵了,蒋斯与问:“上地铁了吗?”

 缪攸避开旁边打量她的目光,面朝玻璃门说:“还没。”顿了顿又告诉他“还有两分钟。”蒋斯与说好,然后他们俩又都没再说话。

 缪攸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身处令她紧张的公共场所时,有个人有意无意地通过一场可有可无的电话,就将她从困顿和紧张中解救出来。

 她想起博尔赫斯“空间在场”和“时间不在场”当前者与后者同时发生时,便能让缪攸在人群里获得有所依靠的幻觉。

 蒋斯与为她制造了这种安全的幻觉。事到如今,缪攸甚至想让蒋斯与一直像这样隔着虚空陪她度过下班路上的糟糕时光。只要蒋斯与不说他要挂电话了,缪攸就不再主动开口结束,而蒋斯与确实没再提。

 缪攸的地铁需要坐七八站,她被挤在人群中的时候,蒋斯与忽然问:“明天你有时间吗?”缪攸以为他在确定自己去取睡裙的时间,于是换了一边手,又把头侧向没有人的那面空隙,然后说:“明天我都可以,看你方便。”

 蒋斯与好像没听清,又确认了一遍:“晚上也空?”缪攸以为蒋斯与的客人已经约好了白天的时间,只能把晚上留给自己,于是没有异议,说:“晚上也可以。”蒋斯与好像放下了什么事情,语气又轻松起来。

 在人群之外叫她:“妙妙小姐。”缪攸有一瞬间觉得离她最近那位男士是听见了的,因为蒋斯与刚说完,他就没什么表情地扫了缪攸一眼。

 缪攸顿时变得不自然,她装作要下车的样子,走到另一端车厢,在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后才又说:“明晚大概几点?”蒋斯与隔了一会儿没说话,好像是在确定具体时间。

 缪攸听见他犹豫几秒说:“晚上六点半,我还在老地方等你。”缪攸以为他说的老地方是指那栋别墅,刚要说好,蒋斯与又补充:“你家附近的十字路口,我开车去方便一些。”

 缪攸没想过蒋斯与还能为了她的一件旧睡裙特意再跑第二趟,于是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去就好,不麻烦你。”蒋斯与好像猜到了她会这么说,轻松地笑了一声,说:“我正好要出去,顺路。”

 话说到这里,缪攸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本就不擅长社,也不擅长拒绝别人,或许这些事放在任何一个年近三十的人身上都再简单不过,可偏偏缪攸握着手机站在地铁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接受别人的好意,对缪攸来说,有时候和被别人伤害是一样的,都令她感到拘谨无措。

 蒋斯与的这通电话让七八站地铁都变短了,缪攸下了车走到地面上,正好看见上周五夜间蒋斯与将她送到的十字路口。

 那时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她匆匆和蒋斯与说再见,没想到真的还会再见,时间和地点都确定了,蒋斯与最后说:“明晚见,妙妙小姐。”缪攸站在一周前的那个十字路口。

 看着车来车往,心里突然涌上一种隐秘的期待,但她掩饰得很好,整条马路上的人都看不出来,缪攸从挂完电话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

 她加快了步行的速度,试图让心情平复,但直到躺在上准备入睡时还觉得不定心,其实只是很短暂地见一面,从蒋斯与手中接过睡裙而已,甚至很可能不会碰到任何身体部位,但缪攸就是有些紧张,比第一次去见蒋斯与的那个晚上还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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