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母殇 下章
第45章 拥有相同內核
 后天周一,干脆明儿晚上就不回来了,这来回折腾的,我直接住单位的宿舍得了,连着周一的上完,到时候晚上再回来。”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临时有事儿加班啥的虽不常见,但确实有。

 其实体制内工作并不想外界传得那样悠闲,事儿多的时候,是真的事儿多,忙起来也是昏天暗地的,这年头啊…就没有狗的待遇好又稳定又悠闲的工作。

 这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金饭碗,并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只有真正进入这围城的人,才会发觉原来也就这么回事儿,当然了,和其他的一般工种相比,还是要好一些,毕竟吃的皇粮,没有一点儿的好处,哪还有人挤破了头往里钻。

 我倒是习以为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母亲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周一晚上有我的课,十点半才下课,到时候可能住教职工宿舍。”“你俩一个明儿个晚上不回来,一个后天晚上不回来,得,都忙啊…要不我晚上回来住得了。”我说道。

 母亲被我这么一说,扑哧的笑了出来,似冰融雪化,她嘴角微翘,说道:“行啊…只要你不觉得麻烦,坐地铁也方便的。”

 “那啥,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吧,不就是一晚上不回来,又不是干别的,都是为了工作。”父亲瓮声瓮气的说道。母亲斜眯了父亲一眼,那眼神我说不好,意味儿深重,似是不屑,似是质疑,冷冰冰的,像无形的刀子,虽无状但寒芒点点。

 她啥也没说,转身就回了卧室,只留下淡淡的馨香和决绝的背影。父亲看她回了屋子,也就随意起来,问我喝的咋样,聊得如何。

 他说以后啊…这种应酬饭局也该适应适应,对将来在社会上发展只好不坏,我点头嗯的表示知道了,让他赶紧休息,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班,他说不急,一会儿去厨房烟再睡,我自顾得拿上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准备冲洗冲洗汗津津的身体。

 进入卫生间,一边一边往最里面的小浴室走去,扫了一眼一旁的垃圾篓,最上面是父亲扔掉的黑色内,内旁是一张用掉的卫生巾,背面朝上卷曲着,让人看不透它的里面。

 周天一大早父亲就出门了,我九点多睡醒起,走出屋子发现母亲正全副武装的大扫除,阳台上晾晒着才洗好的衣服单被罩,洗衣的味道飘散四溢。

 再看母亲,头发简单的束起,用帽子盖着,脸上带着口罩,身上围裙,袖口带着袖头,黄胶橡皮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旁放着拖把扫把簸箕,还有水盆抹布,我故作不解的说:“妈,你这是干啥了?打扮的跟阿拉伯人似的。”

 “趁着在家闲着有时间,把卫生搞搞,拾掇拾掇。”母亲的声音打口罩后面传出,闷闷的。

 “正好你起来了,一会儿给你的屋里也收拾收拾。”她又道,我能说什么,只好洗漱洗漱吃吃饭,当个帮工,和母亲一起打扫。

 “得亏你在家,要是你爸啊…不得把妈给累死。”母亲笑着说道。“咋了,我爸不帮你干活?”我问道。“你爸啊。”她摇了摇头道。“干活太太糙,让他在边上添,还不如你妈一人干的朗力。”

 我也笑笑,父亲确实不是那种细致的人。中午母亲没有在家做饭,忙了一上午,既没时间又比较累,我提议母亲干脆在外面吃一顿得了,她没犹豫就答应了。吃的是家附近的一家麻辣烫,人还多的。

 母亲很喜欢这家的麻辣烫,店虽不大,但味儿正宗,不少学生和上班族来此光顾,小店里已经开了空调,冷风吹打着食客,又凉又热,高处墙上有一块置物板子,一台不大的彩电在那里,正播报着午间新闻。

 我和母亲聊着,啥啥最近又升天了几颗卫星,美国又制裁谁谁,哪哪的彩民又开出天价彩金,我又主动聊到哪个女明星出轨,男明星养小三。母亲对娱乐圈里的花边八卦并不关心,听到我说这些个明星八卦,微微皱起眉头。

 也不接话,只顾着埋头吃着菜,我当然也是淡淡的提上一嘴,这种话题和父母实在是难以深入讨论。吃到一半,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手机,瞟了眼我,说:“妈去个卫生间,你先吃着。”我嗯的答应一声。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招手唤过服务员,说这桌别收,我们解个手回来继续吃,然后我起身跟了上去,母亲这一路上都没接,直到拉开厕所的门才接通放在耳旁听着。这家店本身就不大,厕所就两间,男厕女厕各一个,离得不远,左右相对着,但由于处在拐弯处的里面,位置比较深,大厅的食客从外面也看不到这边,我拐进去,蹑手蹑脚的,轻缓着脚步,隔着一道门,仔细的听着。

 母亲的声音从小隔间内传出,很低,很轻,故意着嗓子,但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我放缓呼吸,还是听到了她与电话中人的交谈声。

 ***母亲的声音从小小的厕所隔断中传出,隔着一层门,我却有种听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窥探到了某种隐藏于世俗之下的秘密,那种感觉我说不好。

 我感觉自己好像这一刻不再是自己般,但又被抓住了噗通跳动的心脏,似乎下一刻就会因血停止循环动而死去。

 母亲先是嗯嗯的答应了两句,语气不悲不喜,甚为平淡,就像履行程序的机器人,我能想象到她此时的样子,可能轻蹙眉头,拿着手机放置在耳边,嘴里一下下的蹦出单一的语气词,我感觉自己像日本《甲贺忍法帖》中的忍者般,隐于黑暗,孤独悲切的蛰伏着,但又为暂时没听到什么丑陋不堪而稍稍松弛。

 整个电话中,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嗯’‘哦’的表示知道确定的字,似乎一瞬间她变得惜字如金,金口玉言怎么也舍不得吐

 电话的时间并不长,从头到尾只有三分钟左右,电话的最后,母亲终于说了一句连成话的句子,她说:“明天下午…是xx路的那家申岛咖啡馆?”

 接着间隔几秒,是电话那头的回应,她又道:“行,我知道了。”语气像影视剧中雷厉风行,干练十足的女警长。

 后来就是长久的沉默,一阵窸窸窣窣和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响后,冲水声应声响起,我知道这家饭馆的厕所用的还是老式的绳拉式排水,拉绳后先是一声较为尖锐的穿气儿音。

 然后是水咕隆咕隆的排声,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我就半扶着墙,踮着脚,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就像真的忍者般,滑稽可笑,又无可奈何。

 坐在餐桌前,我埋头吃着碗里渐凉的菜,头顶上小彩电仍旧絮絮叨叨的全国各地的所见所闻,似乎这个世界每天都在重复的更新着不同新闻,永远都有让你所意想不到的的事情发生在现实,过去的叫历史,才发生的叫新闻,新闻总有变成历史的那一刻,而历史却又是惊人的相似。

 它们披着时代的外衣,却拥有相同的内核,我不知道当成为过去的历史令人所难以接受时,时间的推移和抚摸会不会使我们释怀与淡然。饭馆里的氛围依旧嘈杂着,不断地有食客进来。
上章 母殇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