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一裑白衣
强如江涴贵为三品大员,不也在知州任上清淡无为?吕锡通一个知县,却能与高家大爷分庭抗礼、有来有回,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只是彭怜不知,相比于高家大爷,高家太爷却要强势的多、玲珑得多,便是吕锡通与高家太爷相见也要执晚辈之礼,可怜高家老太爷一世英明。
最后却死于蒙昧幼子之手,不能不说天道昭彰、报应不

。吕锡通生怕彭怜听不进去,又叮嘱道:“高家如今失了主心骨。
正是上下人心惶惶之际,彭大人将那岑氏养在县学里面,又总去大牢探望那死囚冷氏,高文杰见了自然担惊受怕、心急如焚,几次三番找到老夫,求我居中说项,彭大人不妨看在老夫面上,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将那岑氏打发出去如何?”
“高家大爷虽然格局心

小些,不如高家老太爷许多,却也是个能做事的,彭大人与他行个方便,将来必然好处多多,这云州一地,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树此强敌,彭大人以为如何?”
彭怜见吕锡通从郡县治理说到为人处世,最终还是为高家说项,自己虽然有意遮掩,但岑氏在县学小住却是不可掩盖的事实,纵然自己做得如何隐秘,终究在高家人眼中,自己还是个外人,这般特立独行,终究令其寝食难安,高家打通了云州上下所有关节,本也不太在意彭怜微薄之力。
只是吕锡通素来稳重,力劝高文杰拿下彭怜,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尤其彭怜年纪轻轻便能从举人选任教谕,传言又与江涴

好,若非背景深厚,怎能如此年纪便

颖而出?
心中想清究竟,彭怜拱手笑道:“大人容禀,下官只是看那岑氏可怜,内子也萌生恻隐之心,这才将她留在县学暂住,等她伤势痊愈,再将她打发出去便是!下官心中只是想着,若是由她横死街头。
或者出去大吵大嚷,总是有损大人与我等颜面,倒不如这般将她圈着省心些…”吕锡通深深看了彭怜一眼,随即笑道:“彭大人思虑深远,倒是老夫想得差了,若是果然如此,我想高家大爷必然是会领彭大人的情的。”
“能为大人分忧,下官荣幸之至,至于高家如何,下官

后定然小心应对,不让大人

心。”
彭怜态度恭谨,任谁也看不出他真实心思,他年纪不大,却因为

读经史子集,身边又有应白雪练倾城这般世情练达之人相佐。
不过两年光景,便已今非昔比,这半月来与溪槐县城官场中人彼此切磋琢磨,如今渐渐锋芒内敛,为人处世更加圆润,任谁也想不到,他这般面如春风,背地里却做着要高家灭门的举动。
一旦谋反证据做实,高家便是

门抄斩,便连家奴

犬都不会放过,彭怜深知其害,也曾动过恻隐之心,但蒋明聪所言却也有些道理,总要有人为这些事付出代价,不是天下百姓,便只能是高家上下。
当权者为了一己私利,陷亲人于险地,只是可怜了高家上下一众无辜之人。彭怜心中暗暗叹息,又说了许多奉承话语,临别时送上纹银百两银票算是节礼。
那吕锡通也不以为意坦然收了,暗赞彭怜识数,只将彭怜送出门去,这才回到后宅,将银票交给

子樊氏。
樊氏接过银票,笑着对吕锡通说道:“这彭怜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为官这才一月,已经与老爷送了两百两银子,想必家中富庶,不是寻常人家可比。”吕锡通拈须微笑,他不敢收高家的银子,自己下属的年节孝敬却是收得心安理得。
此时闻言笑道:“如此小小年纪便能选官,家中必然背景深厚,我差人打探过,只说与知州大人有旧,至于父母是谁,却是讳莫如深,保不齐便是哪位达官贵人的私生儿子,如今长大成人,便要开门立户了。”
樊氏笑着点头,随即说道:“妾身已经安排妥当,账上划出一万两银子,老爷挑个日子

空出去一趟,江涴与李正龙那里总要提前打点才是。”吕锡通闻言一阵

痛,惋惜说道:“要送这许多银子么?
江涴也就算了,那李正龙何德何能,受得起这许多金钱?”樊氏摇头一笑,说道:“老爷要做大事,便不可在银钱上小气!虽说江涴才是关键,李正龙这里却也不能落下,他说句好话未必成事,说句坏话却一定会坏事!
这一万两妾身还觉得少了,只是如今只能凑出这些来,与那李正龙两千两,江涴八千两,倒也算是够用了。”吕锡通无奈点头“也罢!这几

正好要去面见两位大人,到时候为夫送与他们便是!”彭怜离了县衙,自然不知吕锡通也有自己无奈之事,他回到县学,却正见周训导在门口逡巡不去,彭怜下了轿子,故意轻咳一声,提醒周训导自己到了。
周训导年纪不小,见状赶忙过来,与彭怜深施一礼,小声说道:“下官见过大人!”“周训导在此何事?”彭怜有些好奇,两人在厅中落座,这才好奇问起。
“下官…下官…”周训导脸色涨红,半晌才道:“下官前些日子生病,耽误了县学事体,大人宽宥待人,未曾…与下官一般见识,下官心中感佩,眼下年关将至,特来…特来拜会大人,区区心意,不成敬意…”
他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总算勉强说完,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里面沉甸甸的,大概便是银锭。
彭怜看着周训导将钱袋放在自己身边桌上,心中颇为好笑,自己刚送了吕锡通一百两银子,这就看到回头钱了?他将钱袋轻轻推了推,笑着说道:“周大人不必客气,你家中用度也不宽裕。
就不必在我这里破费了,你我同僚一场,些许小事,却不必放在心上。”周训导见他不收,表情有些急切起来,声音渐大说道:“大人…大人不收,可是…可是心里仍然怪罪下官不识…不识进退?”
彭怜笑着摇头“县学诸事,还要指望周大人!彭某才疏学浅,于治学一道浅薄无知,若不是两位训导大人辅佐,哪里能将这县学治理妥当?周大人之前有病在家。
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彭某虽不敢自称心

宽广,却也不是小肚

肠之人,周大人尽管放心,这些银钱且收回去,与嫂夫人买些头面,给孩子们买些年货吃食,不必破费在彭某身上了!”
“可…可是昨

王大人送礼,大人如何…如何就收了?”周训导越是急切,口吃便更加严重起来。
彭怜一愣,随即笑道:“此事我却不知,稍待我问过内子便见分晓,你我相识不久,

后相处长了,周大人便知彭某人品如何,今

这银子,还是先拿回去吧!”
周训导见彭怜坚持,也不再强求,只是红着脸取了钱袋拱手告退,他去后不久,又来了两位嘱托,意思也要送礼,都被彭怜婉拒,一直快到天黑,练倾城这才回来,她一身白衣,在雪后屋檐上奔行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