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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彭怜当曰所言
 却见眼前女子样貌平常,面容疏,却又浓妆抹,与方才所闻纶音竟是大相径庭,除却身段还算苗条之外,并不如何动人,心中不由失望。只是想起方才那道人影,强自耐着子坐下,看那女子忙碌端来茶水,连忙行礼接过。

 “姑娘们凌晨方睡,这会儿要么未醒,要么还在梳妆,公子暂且稍作,一会儿便有人来伺候公子…”女子倒了水便与那小丫头一道离开,留下彭怜一人枯坐。茶中水凉,却见一个中年女子从厅后缓步出来。

 她脸上一样画着浓妆,模样倒比方才那女子受看许多,身形高挑,一身大红大紫的锦绣衣裳,行走间便有别样风情。“公子久等,奴家方才有事耽搁,这会儿才得空出来,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妇人言笑晏晏,天生便有一股让人亲近之意,眼前妇人脸浓妆,竟是看不清真实面容,只觉丽非常,转过头去,便又忘了她到底是何模样,彭怜心中讶异,面上却丝毫不显违和。

 只是笑着摇头不语。妇人自有一股热情,笑着叫来丫鬟为彭怜续了茶水,这才挨着桌子坐下说道:“公子远来是客。

 一会儿便叫小女过来相陪,只是奴家三个女儿,却都在上睡着,昨儿个忙了一夜,身子也都乏的紧…”彭怜点头,随即笑着问道:“小生鲁莽到此,却还未请教夫人名姓。”

 “奴家名唤玉京,领着三个苦命丫头在此做些皮生意,倒是让公子见笑了…”女子皮笑不笑,言语之间犹觉有脂粉掉落。

 彭怜却不以为意,只是摇头轻笑说道:“天地生人,各自有命,小生却不敢随意笑话旁人…”这私娼窠子外表并不出奇,内里却别有天,若非亲眼所见,彭怜实难相信。

 那般破败门面,内里竟是如此奢华,莫说那四座小楼,单是这厅中摆设,古古香之外,还有一份富丽堂皇之意,不知何处琴音响起,更增一抹雅致,此刻厅中灯烛摧残,照得屋内通明,阵阵氤氲香气袭来,惹人心醉不已。

 妇人手摇湘妃扇,半掩着粉面笑看彭怜举止,由衷说道:“公子这般风才俊,属实是脂粉堆中魁首、女儿群中豪杰,若是寻常家,只怕不敢让公子登门。

 今若是奴家应门,怕也不敢放公子进来…”彭怜一愣,随即好奇问道:“这却是何故?”女子笑着说道:“公子岂不闻“鸨儿爱钞,姐儿爱俏”?

 奴家开着这半掩门的生意,若各个都似公子一般风俊俏,岂不辛苦养大的女儿都要被人拐跑了?”彭怜听她说的有趣,不由笑道:“姐姐倒真的谙个中百味。

 只是不知道那《看官秋》正品,姐姐还要是不要?”***香阁之中,落针可闻,女子皮笑不笑回道:“奴家愚钝,却不知公子说的是什么!五儿,快去看看姐姐们都谁起来梳洗利索了,赶快过来服侍公子!”彭怜好整以暇,只是随意坐着喝茶,一旁端详妇人,饶是看了许久,仍然看不出妇人相貌究竟如何。

 不待他说话,却见旁边珠帘一挑,一个年轻女子被丫鬟虚扶着走了出来,那女子年岁不大,约莫双十年华,脸上浓妆抹,身材相貌倒也周正,只是面色疲惫,饶是涂了脂粉遮掩,仍是若隐若现。

 她一身锦纹天蓝襦裙,外面罩着金丝直帔,一双玉臂裹着白色轻纱,一抹酥若隐若现,举手投足之间果然别具风情。

 妇人赶忙起身牵过年轻女子,皮笑不笑介绍说道:“公子请了!这边是奴家二女儿,闺名唤作雪晴的!女儿呀,快来见过这位公子!”名叫雪晴的女娉婷过来对着彭怜施了一礼,笑着说道:“见过公子!小奴儿这厢有礼了!”

 彭怜赶忙起身还礼,与那雪晴挨着八仙桌坐下,这才笑着问那玉京说道:“小生却是见了夫人想起一位故人,不知夫人可曾认识?连来小生寻她不着,若是今天再无着落,便回去烧了那幅字帖,也好绝了这份心念。”

 玉京掩嘴娇笑“奴家着实不懂公子说的什么,眼下还有别事,请恕失陪之罪!”妇人起身便要离开,彭怜却一把伸手过去抓住玉京手腕,轻声笑道:“小生虽然认不得姐姐容貌,却认得姐姐这般身材。

 虽然、裹了身,便是这长腿也用襦裙遮住了,甚至声音都有所变化,但姐姐这般风体态实在人中龙凤,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妇人闻言一愣,半晌才笑着说道:“公子果然聪慧过人,妾身如此遮掩,却还是难逃公子法眼。”她随手挥退屋中诸女,笑着在彭怜身旁坐下:“连来寻觅公子不着,不成想公子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那夜妾身临时有事离开,未能一旁接应公子,还请公子莫要责怪才是!”彭怜一直握着妇人手腕不松,妇人却也并不挣脱,两人便这般怪异坐着说话,竟不觉得尴尬。

 彭怜把玩着妇人玉手,只觉柔软腻滑温润如玉,不由笑着说道:“责怪倒谈不上,只是小生着实难以想见,姐姐竟然以此掩饰身份,实在别出机杼,让人钦敬佩服之至。”妇人掩口轻笑,眼中秋波横移。

 只是眉眼间便有无限风情,却听她轻声说道:“公子这却错了,妾身做这勾当已然二十余年,倒不是什么掩饰身份之举…”彭怜一愣,不信问道:“姐姐这般风人物竟是起于勾栏,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青楼楚馆,勾栏院里,谁个不曾是良家儿女呢?”妇人幽幽一叹,随即展颜一笑,又掉了些脂粉在地,这才说道:“公子此来,可带了那幅《看官秋》正本么?”

 彭怜抚妇人娇玉手,不由心猿意马,微笑说道:“小生懵懂,却也知道但凡买卖货物,总要收些定金才是,却不知姐姐如何支付报酬?”

 “妾身年老衰,有心自荐枕席,却怕污了公子视听,家中三个女儿俱是艺双绝,尤其三女儿纤纤还是未被梳拢过的元红处子,”妇人掩嘴娇笑,娇颜风韵与那脂粉散落的浓妆容丝毫不配。

 只是轻声说道:“不如都付与公子,平里红袖添香,也算成就一段佳话,如何?”

 “小生居无定所,带着三位姐姐岂不餐风饮、暴殄天物?”彭怜牵起妇人玉手轻啄一口,笑着说道:“何况小生对姐姐情有独钟,饶是三位姐姐才貌出众,小生却是不敢高攀,只愿与姐姐双宿双栖,除此再无遗憾!”

 妇人见他如此执着,不由神情微动,只是妆容着实太厚,不是彭怜见微知着,旁人怕是难以看清其间变化,不等妇人置评,彭怜又道:“当所言,小生不敢须臾或忘,还望姐姐成全。”

 妇人神情郑重说道:“妾身年逾四十,如今已十余年不曾与人亲近,白里黑纱覆面,夜里则浓妆抹示人,面上真容从未与旁人见过,公子若执意要妾身相陪。只是莫要反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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