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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朱滣含笑
 但诚如你所说,这盛会举办了一届又一届,真正当得起龙这个字的也唯有他了,要不然武林都尊他是一代真龙呢?”他刻意将真字咬得很重。

 一者是风胜雪自己过于较真,二者是季青临的话无比顺耳,再纠下去就显得清诗仙子教子无方了。风胜雪诚恳说道:“抱歉了,师兄,今你邀小弟饮茶赏雨,我却如此失态,当真是破坏了这大好气氛。

 这茶你就权且当它是酒,我自罚一杯!”若是换了旁人跟剑宗三代弟子第一人这样以茶代酒的“耍赖”季青临怎会甩他好脸?风胜雪自以为的诚恳实际是不懂事的表现,但他是天下无敌的剑仙独子,尤其还被其母无比溺爱。

 所以即便他有些许不周到,在季青临眼中也显得可爱,他直觉得这师弟当真是个妙人。世道从来如此,武林江湖更加,盖因其母庇,纵然他失些小节,旁人也只得一笑而过。季青临也跟着饮尽茶水。

 而后说道:“师弟被天下无敌的洛师叔如此宠爱却懂得谦和礼让,实在难能可贵,长辈和同门都说师弟有母如此是天大的福气,要我说洛师叔得子如此才是她的福气。”

 这马又拍到自己头上了,得回到上一个话题,不然客套来客套去,当真没完没了了,风胜雪如是想到。“师兄别夸了,我年少浅薄不知分寸,你可别给我捧到天上去,届时家母找不到我向你讨要,可如何是好?”

 不待季青临接过话茬继续打趣,风胜雪话锋一转:“刚才师兄问我对那双龙腾的说话有何感想,那你又是如何看待?”听得风胜雪再度提起双龙,季青临长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才是他此番邀约真正想说的。

 “师弟,双龙腾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诚然那一战我可以厚着脸皮说是平手,但是我长你七岁啊!纵然现在还能一起腾,一年后呢?两年后呢?我从小顶着天才的光环长大,但是不得不承认,你的才能远远在我之上。”抛其母身份不谈,他是发自内心有些佩服或者说喜欢这个师弟。

 强者只会崇拜更强者,那一战虽然事后二人被称作双龙,但实际上是他输了。剑折的是他,先倒地的也是他,最重要的是他才只有十二岁!

 风胜雪没有接话,季青临也未再出声,只是怔怔的看着手中茶杯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二人相对静默,饮罢两盏茶后,雨停了。

 原本挤成团的云朵渐渐松散开来,太阳因此冲破桎梏,几缕阳光自天际穿过云朵间的夹照耀在亭中,映照在少年们的身上,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

 雨后初晴终是打破了沉默,风胜雪问道:“师兄到底想说什么?”这回换做季青临问道:“师弟想听实话吗?”同样的,风胜雪点头示意,季青临继续说道:“古人云:少年自有凌云志,不负黄河万古

 而今师弟年少意气不羁,天赋过人,小小年纪武艺便达一境界。若是行走江湖除暴安良匡扶正义,威名必能响彻海内,届时就不会有人说你是谁人儿子,而是说谁人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只是可惜了。”说着说着。

 他的表情从向往变成了惋惜。风胜雪不解道:“师兄在可惜什么。”季青临叹道:“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可惜师弟你却只愿沉溺在令堂温柔的庇护之下。”

 风胜雪略作沉后说道:“家母待我温柔宠溺,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安于享乐。师兄非我,安知我无鸿鹄之志?”血气男儿,谁不曾有个江湖梦?

 风胜雪也想如话本中的那些英雄好汉一般快意恩仇、洒不羁,想是这么想,嘴上也如是说着,可内心深处却诚如季青临所言,母亲的温柔乡让他痴甚至沉沦。

 季青临如何听不出来师弟的口是心非,他淡笑着:“师弟先莫急着驳我,你且听我说完。”风胜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季青临继续道:“当局者

 可我却看得真切,令堂对师弟太过执着,她天下无双,为人母却也做到了尽善尽美,但是太超过了,即便你已经十二岁,即便你武艺非凡,她还是把你当做婴孩一般呵护。”风胜雪若有所思问道:“师兄觉得家母这般待我是错误的?”

 “我无意编排洛师叔,但这样的生活你还想持续几年呢?你总是要长大,总会成家。届时难道要她当着你子的面给你喂饭吃不成?又或者你要当一辈子的乖宝贝?人总是要学会独立,走出去后你会发现世界很精彩,生活不只是有母亲的怀抱。”

 就在季青临想要继续讲些江湖的奇闻异事之时,周遭空气突然变得迟滞,气温好像也降低了一些。风胜雪诧异母亲是何时出现在师兄背后。

 此时的她面色有些冰冷,一对凤目中充斥着压抑的怒火。季青临察觉气氛有恙,回头却看到了仙子师叔脸的霜寒,诧异之间只听得她对师弟说了“回去”二字。

 然后便不顾他还在身侧就将爱子横抱,几个起落便匆匆消失了,回到住所的风胜雪不明白母亲的无名之火从何而来。他问道:“娘亲心情不好吗?”

 洛清诗恨声道:“以后少跟他来往,我还道他是个纯良孩子,原来是挑唆别人母子关系的小人。”风胜雪辩护道:“娘亲,师兄他不是你想的。”话未尽就被母亲暴的打断:“他就是!自己没娘嫉妒别人,还在那里搬是非离间你我母子亲情!”

 可怜忠厚纯良的季青临就这样被他最敬仰的仙子师叔打上了“小人”、“善妒”、“搬是非”的标签。

 洛清诗固执的认为季青临是离间她和爱儿母亲亲情的小人,不顾剑宗一众师长同门的挽留,在次便携爱子返回云州。这趟返程她并未驭马或者驾车,而是横抱爱儿纵掠在山野或者城镇之间,仅仅一个晌午边回到了家中。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夏至,两个月风来胜雪一直被季青临的话语所困扰。心中对于江湖的渴望愈演愈烈,可是若要离开就代表会离开朝夕相处近十三年的母亲。

 一方面是热血男儿对江湖的向往,一方面是温良孝子对母亲的孺慕,谁言少年不知愁滋味?至少风胜雪此时内心受折磨。明月如霜,和风如水,雅致的小院在二者应衬下清景无限,但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夜。

 风胜雪终于痛下决心,要去那浩江湖闯一番,才不枉这人世一遭。戌时,温香榻上,风胜雪感受着母亲均匀的吐息,知道是时候了行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母亲的玉臂下身,蹑手蹑脚的爬下了,去书房取了二百银票和一些散碎银两,随后又点亮烛火伏案书写起来,笔毫随着书写渐干,抬头点墨的瞬间却见案前有一道黑影。

 风胜雪这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再怎样都是要面案对现实,脖子犹如卡了壳的机杼般艰难的转向后方。

 看清身后之人的面貌后,一把攥住信纸,出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娘亲,大晚上的,您怎么跑书房来了。”

 洛清诗并不回答,拿起银票反客为主的问了他:“我的胜雪想要钱为何不同娘亲讲呢?有什么是我不愿意给你的呢?”眼前仙子似的母亲凤目轻眯,朱含笑,可在风胜雪看来却无异于索命的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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