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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外面尚漆黑
 因为那样很累。眠是苍白的,干燥的上扯着将落不落的皮,怎么看都有些惨淡。时间就一点一点的揭开,往下是越发焦虑的情绪跟着不远不近的地方里摇摆的钟表声晃悠悠的。妈妈来开了几次眠的房间门。絮絮叨叨的,一半是指责一半是关心。

 “叫你不要总是对着风扇吹,每次头发不干就睡觉,跟你说你不听,电费要花钱你看医生也要钱,都不知道自己注意点。我看你上大学了要怎么办…”

 话头总是围绕着这些方向往下进行,眠习以为常,很少会回应。时间一久,往下便是燕想要再说些什么,又不由自主的把话口。整个人都有些不安。眠半开半阖的眼皮虚晃着,总是在快陷入沉寂时又被隐隐约约的情绪拖着。

 在进入思的上一秒恢复清醒。头柜上那杯褐色的冲剂已经冷却,上面浮动着沉闷的气泡。

 眠的房间很单调,没有什么色彩。墙面是大片灰白的底,其间泛滥着落的墙皮,里子的红砖隐隐约约的显。唯一算得上好看的便是书架,上面立着许多的诗集。

 泰戈尔,叶芝,博尔赫斯,郁达夫,冰心…其他多余的便是这么久以来读书用到的教辅资料了,高考完那天班里有聚会,眠没去,她垂着头,用很多年走过来那种姿势,一样往学校外走。身边是喧嚣和沸腾,眠置身事外,像游离的扁舟。

 猛然被一个叫声喊住。眠看见了一片红。哪些老师今天都是一片红,美曰其名说是讨个吉利。眠第一次觉得箭蛙笑起来也可以好看的,褪掉一身带毒的外衣底下的软没有任何说服力。

 眠面对这种状况有些措手不及,那个一直给她压抑和委屈的老师还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了一大堆自己过往的良苦用心,她默然的笑了,嘴角咧开一小段弧度。点头摇头,最后垂着头往外走。

 “你跟一愣木墩子说那么多干嘛?”眠记得这个声音,是英语老师,她耳廓是一阵红,身边是沸腾的喧闹和笑声。

 眠叹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回到家,过往哪些囊中羞涩,扭扭捏捏拿出来作为筹码的书学费,换来的书如今被她全部清了出来,在回家的途中,眠难得的抬起了头,看着破旧厂房外一张直立的牌。上面打着生硬又晦涩的字。

 “收旧书,旧报纸,旧家电。”七钱一斤。眠为那堆垃圾找到了归宿,难得的真正畅快起来,却在妈妈那里碰了壁,她是个对知识文化充敬仰的女人,因为没有受到完整的教育,遗憾悔恨了一辈子。如今只能将厚望寄予给眠。

 所以得知女儿要把自己累死累活赚钱换来的书拿去卖掉时,心都悬在了空中,果断的拒绝。眠不喜欢跟燕掰扯什么,她总是沉默着对抗一切,燕说不肯那她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反抗会永远存在,直到她松口。

 所以在眠查高考成绩这天,燕看着感冒的女儿,难得的心软看着角落里堆积如山的书,叹了口气。沉默战胜了喧嚣,她的妈妈永远是退让的那一个。

 眠看见她落泪了,不是因为书,在她同意的下一个片段里,眠见她难得的服老,带上可视的老花眼镜,有些摸索般的寻思着字条上一个个数字。

 生怕这通查询成绩的电话打错,得到什么不好的结局,那双不太灵活的手,在按键上来回爬着格子,最后打通了声讯电话。一阵忙音,眠见她兀自愣了会儿,随及涨红了脸。像个刚出嫁的新娘。

 这样不恰当的比喻在她身上落到实处又显得十分客观。“考上了。”三个字,眠回味了一番。躺在上,咳了几声,猛然扯着嘴角笑了,撕裂的间渗出点血。有些痛快,像吐出了几年的恶气。

 眠到底是幼稚的。收到通知书那天,谢可乐她妈来找眠妈妈聊天。家里难得的热闹了一通。大人坐在已经皮的绿色沙发上,唠着嗑,燕难得的带着笑意。

 谢可乐偷摸着窝进眠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个磁带,还有一张折的皱皱巴巴的海报递给她。配上一脸神秘的做作,显得十分滑稽,她那张有些灵动的脸上贴着许多少女时节的暧昧和皎洁,是眠永远缺少,永远没有的自然可爱。

 “什么呢?”她问她,碰上她一脸得意的神情也难得的来了点兴趣。眠打开那张海报,折痕在人脸上生硬的跨过,那张原本应该肆意张扬的脸此刻有些扭曲,也难掩帅气。眠有些怔忡,看着上面大大的两个字“荆棘”配上一边的歪歪斜斜的小字“摇滚新势力。”

 她郑重起来,这边谢可乐在眠脸上看到了另外一种神情,痴的狂热的不同往常沉寂淡漠的神色。有些看新奇般的愉悦。

 “是不是很帅?”她凑到眠耳边说。“嗯。”“给你放一下他们的歌。”谢可乐自顾自说着,把磁带放进眠的随身听里。低沉沙哑的音调响了起来,眠很安静,她的平和下是滚烫燥热的沸腾,那段藏了很久的秘密一下子清晰起来。

 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拉着,眠难掩的兴奋和高亢。谢可乐给她科普了一下午荆棘这个乐队的发家史。眠听的津津乐道。不再是往日里两人惯性一样的单项输出式交流,眠偶尔会问她一些问题。让交谈生动了许多。

 她第一次觉得眠身上其实是有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躁动以及不安分。这个午后眠拿到了n大的录取通知书,知道了荆棘乐队的主唱名叫丁霎,另外也知道了她们同校。

 ***那天晚上眠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在沸腾的人海里,见到一个被众生拥簇的神明,他的丹凤眼随意的耷拉着,微微开合的一瞬间所有的锐利和机锋都迸溅出来,直勾勾的,似乎在看着你。

 然而事实是那双眼睛是个惯会给人错觉的事物。它里面的深情和注目可以给每一个人。懒散张扬却和跋扈永不沾边。眠只觉得冷,惊醒时身后是薄汗,贴着肩胛骨黏腻在肌肤上的绵软布料都难得的濡了大半。

 燕起夜见她头灯开着,一个人窝在角最边界的地方,愣了会儿。

 “怎么啦?”她刚醒有些迷糊,语气里难得的软糯。“没事。”说完眠就钻进被子里假意接着睡下,拖鞋的趿拉声渐远,眠的眼睛在夜里亮亮的,她看着那扇被木筏框住的窗户,外面尚且漆黑,像一片寂静的湖泊。黯淡生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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