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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花草芳菲
 “是。”掂掂手中匣子分量,赵起黑着张俊脸回了承殿。赵蕴已醒了,正闹别扭不喝药,褐黄汤汁飘逸苦味散到远处,人未至她面前,便先嗅三分。“小九怎么不吃药?”赵起挥退周围宫人,端起药碗坐上榻边。

 “我不吃。你别过来。”她嗓子哭得发哑,双眼通红,肿如杏核。赵起自然有办法治她“你在这宫里作践自己,也无人知晓的。”

 “你什么意思?”“简三刚走了,你把自己气出病来,他也得个把月后收信才知道。”赵起复又将药呈她眼前,吹凉一勺喂到她嘴边。听闻简涬是扭头便去赴任了,悲从中来,赵蕴干脆直躺倒“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喝。”

 “好好好,没关系,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横了心想嫁给他,最好断了这念头。”赵起心道这脾气越发长进,都是简涬一味迁就她。将药放回案上,动之以情没用,便与她晓之以理“你贵为公主,他生母柳氏出身你自知的,父皇又怎会同意这婚事下面子?”

 “什么出身、面子,都不过是幌子!”赵蕴想高喊出声,但她喉咙疼得厉害“我宁愿是投胎不做这公主。”

 “胡闹!”赵起听她话头却生怒道“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你又以为他到了扬州,没人给他说媒?李文正那阎王样子,家里还堆了成山的画卷,都是京中贵女肖像。”

 赵蕴被他一番话气得够呛,掀了被子披上外衫,直冲冲要往天子寝殿走“我这就去和父皇说个清楚。”“你别去哎,小九,这事情怎好捅到父皇面前说。”赵起只觉她是冥顽不灵,天下男子这许多。

 “你实在喜欢那种公狐狸,回头我亲自替你挑一个,比简三还漂亮听话的。”她被攥紧的手腕微微发颤,头虽低埋,从口中蹦出字字诛心来“不劳安王多费心。”

 饶是这赵起子好也得发怒了,何况他本就说一不二、呼风唤雨惯的,稍用力些便将赵蕴扯回榻上,一时不察力道过了些,宽松衣襟撕开,暴起起伏伏,那扎眼的金环正随着吐息抖动。

 他再细瞧,更是怒火中烧“你是不用我管了,这几个月将自己混成这副样子。若我没给你喂药,我猜,九公主现在便是要大着肚子回宫婚?”

 “你!”赵蕴也顾不上这衣衫不整“你又有何脸面,来说我?难道不是你先。”他自然懂她言外之意,是怪罪他先唆使行那苟合之事,赵起脸皮厚却不觉羞,反倒轻佻地抬起她下巴尖“我先如何?”

 “小九,我一向以为你是小孩脾气,没长大。所以你任妄为些,不与你较量。”他一步步地近,将赵蕴捉着不好动弹“既然你不要我管,那我便不将你当作小孩了。”

 他话不说,赵蕴亦不解其意,忿忿道“我本就不归你管。放开我,你抓得我好疼。”她许些强硬反而是厉内荏,遇上赵起这真动气了,只得服软,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她能掰赢过赵起的时候。

 赵起见她大哭几场的梨花带雨之姿,想来也无甚可计较的,赵蕴是被那简三花言巧语骗得好,过了月余也能拎清不过一段水姻缘,倒不急着她回心转意。

 替她再理好衣裳,附在她耳边,语气却是胜券在握“这天下,总有一是我的。小九,到时候,你还得归我管。”

 “你是疯了吗?”与他耐人寻味的视线对上,赵蕴发觉他不在说笑,是以打量宝库中一件稀罕物的神色,正审视她。

 “我清醒得很,小九。”赵起收起他那派逍遥闲散,只余深不可测的静默神色,似惋惜却笃定道“总会有这一天的,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赵揭,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高烛灯花扑朔,将赵起年轻而意气风发的面庞照亮,最肖当今天子的二皇子,即便颇得父亲赏识,仍是在不声不响、韬光养晦,私下才道尽野心。赵蕴未嫁入简家之时。

 他成有空就带着她疯玩,还端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样,府中姬妾无数,且只与些难入朝堂的文人墨客打交道,若不是去年底太子娶亲,圣人体贴他新婚燕尔、分身乏力,还轮不上赵起手各项事务。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几家欢喜几家愁,平添血罢了。”她虽驽钝,然生于这宫闱之中,也懂与东宫分庭抗礼,更要将赵揭赶下马换个人做太子,岂是你栽赃我来,我讨檄你去,便能了结的事?

 赵起也不意外她出此言,只淡淡笑道“可你已是这局中人,又何谈是平添?”

 “你不是好奇,谁人向父皇举荐简潼?”他心底还是疼惜赵蕴,药碗端来示意她喝“你喝了这药,我便告诉你。”药汁温凉适宜,赵蕴捏着鼻子一口气干了,被苦得瓦声瓦气“喝了,你快说。”

 “太子妃薛氏,其兄乃是简太傅门生,东宫任职。赵揭向父皇推举简潼,便是这薛家大郎,简潼在太学的同窗,一手促成。”

 盛过药的月白银扣荷叶碗脆生生摔成三瓣,赵蕴难以置信“你是说,是大哥,是太子,命人将我绑走?”赵起轻轻摇头道“赵揭不对付这简潼是真,然他也没这熊心豹子胆,敢对你下手。另有他人,在暗处做着打算。”

 “怎么会…”她没由来觉着背后生寒,仿佛是有双看不见的眼睛能窥探她一举一动,正摩拳擦掌,找准时机便会对她痛下杀手。

 见赵蕴刹那间面上血尽失,手足无措的,也不想是谁惹她气到上蹿下跳,赵起心生内疚“你也莫怕,有我在,还没人动得了你。”

 言罢便又声音放低些,将她娇软香躯往怀里一揽,轻吻眼角眉梢“蕴儿,二哥会护你周全,以后可别再和我说这些混话,让我心里难受。”

 “我…”赵蕴不愿被困在这般密切的怀抱,想让赵起别再对她有非分之想,还倾诉,却是一口血“哇”地呕在他肩头,两眼发黑便昏死过去。“蕴儿,蕴儿?”赵起肩上一,再看她双目紧合,边血迹残留,忙喊道“喊宁徽过来!”

 殿内一阵手忙脚,走半道上正要出皇城的宁徽宁太医,便又被请回了承殿,替她把完脉后再开方子。赵起令他去含英殿里留宿几夜,倒霉催的宁太医也乖乖应了。

 淋了两次雨,又肝火急盛,已近强弩之末,突然松懈下来便是赵蕴这样,俗称气病了,她悠悠转醒后,先是三大海碗药汤,榻下跪了两排人求她喝药,不然安王要拿他们开刷。病恹恹躺了几,唯一的好处是赵起再禽兽。

 也不会让她拖着病体上阵。仍不时想起简涬,不知他已到何处,他走得决绝,可赵蕴留恋之情却未消减,反是益陡增,茶饭难思。高照,花草芳菲,承殿内空阔无声,便似她心下难言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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