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却停滞半空
　尽管警察身手经过专业训练，但远远不比经受林弹雨冲刷的军人，也不知怎的，这话听在耳里似曾相识，片刻之后，霍莽收起手别进后，戾声道：“察颂可不会任由一个女人打伤他。”

　“身为一名中国警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国际误会，等察颂长官苏醒，我愿意当面向他道歉。”

　这番话不卑不亢，穆剑芸起身走向另颗树下昏的缅甸军官，目平静伸手扯开他外套，见他肩伤处混乱裹住的纱布和粽子无二。“长官，有医用酒和干净纱布吗？”穆剑芸问向身后矗着的男人。

　“包里，自己拿。”霍莽声低哑，健臂将机后座砸进润土地竖起，硝烟气息分外厚重。

　穆剑芸瞄到旁边的军用旅行包，掏出酒和干净纱布，借着月光，仔细解开他肩膀沾血的纱布，伤痛使察颂犷深陷的眉宇微微皱紧，见状，她手法稍轻，用酒擦拭去伤口周围的干涸血迹。

　绷带血腥味久散不去，酒刺鼻，两种味道混合于空中弥漫漂浮，不远处，姑娘闻见味道脸色苍白，胃里泛起阵阵呕感，捂嘴忍不住干咳，几乎同时，眼前天旋地转，身底横着的壮臂膀稳当将她抱起。

　霍莽打横将她抱起，纤柔娇躯搁置于树底软叶上，糙手沾血渍摸不得她白净侧脸，高大身躯矮蹲在她面前，上身前倾额贴着额，试她体温。

　“病了？”他虽戾野蛮，却记得小子淋点雨就会发高烧。蓝晚极力压抑，冲他迭忙摇头，鬓角汗珠浸乌发，明眸轻阖，不断翻涌的恶心令她半个字都难以启口，可又偏偏呕不出东西，噎着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她心里倍感焦急，明明比食人鱼吃尸体更恐怖诡谲的场面也见过，再浓重的血味儿也闻过，怎么这次身体会如此难过不适。明明答应过他，会陪他走完这条遍布凶险荆棘的路，金三角的一切，她都告诉自己必须适应。

　“她不是病了。”忽地，女人淡冷音靠近，刚给察颂包扎完伤口的手依旧纤细干净，现在握着一瓶刚打开的矿泉水递到姑娘面前，大抵因霍莽刚用手顶住自己脑壳，言语间毫不退让。

　“霍莽长官，你十七岁的子可能怀孕了。”“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强未成年人，可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长官是准备去中国坐牢吗？”＊＊＊缅甸北部，金三角腹地，罪恶之都。

　凌晨四点，东南亚昏黑天际泛出鱼鳞青白，缅军直升机红色信号灯闪烁，于灯火静谧中突降大其力。

　仍是那间当地人常去堕胎治病的小诊所，手术室，随军军医正为缅北军区的察颂长官做伤合手术，妇科诊室，诊所护士为中国姑娘做孕科检查，两边同时进行，不敢懈怠。

　同样，窗外街道杂乱，诊所环境昏暗简陋，设备落后老旧，连天花板墙皮落的痕迹都愈发斑驳乌黑。

　十七岁的姑娘环顾四周，熟悉景象历历在目，初次淋山雨高烧，便是在这里打得吊针，那时她还心眼担忧怀了孕该怎么办，如今却躺上诊，接受医生手持冰凉仪器在自己小腹滑动。怀孕了吗？

　她看不到显示器画面，听不懂缅甸医生说的话，年轻男人袒健硕赤膊坐在旁边，汗浃背，血渍发黑从额角淌至下颌，健实腹因子弹擦过血绽破，肌弹痕密布鲜血淋漓。林弹雨烙入铮铮铁骨。

　他的伤将战争缩影融聚，年轻勇猛的长官甚至来不及处理正往外渗血的伤口，糙手胡乱抹了把脸廓血土污渍，双眼猩红盯着显示器里的黑白画面。从穆警官说她可能怀孕了。

　他宽阔脊梁僵滞半晌，当即用对讲机联系缅北军区。三更半夜，驻守军区的副长官回复慢两分钟，便遭他一顿缅甸语的暴躁吼骂。穆警官懂缅语，颇为无奈，与她说。

　他这种戾暴烈的野蛮人，当军区长官属实算部下的不幸，得时时刻刻提防子儿打穿自己脑壳，他不是野蛮人，诊上的姑娘凝向男人炯炯黑瞳，这是她十九岁的丈夫。

　她看得出他眼底的欣喜若狂。霍莽从来不是愿意听人说话的秉，四国会议都令他烦躁难忍。

　此刻却敛起急不可耐的秉，听医生说完一长串缅语，还破天荒的反问几句。交谈结束，男人目错愕地望向她，瞳孔定了半晌，硬朗俊颜柔和不少，缓缓咧起角，嗓发出嘿嘿的乐。

　她见他只顾着犯憨的笑，美目茫然，看向收起仪器的医生，又焦急地回眸凝向男人，面色绯红，柔声细语地问：“阿莽，医生说什么？我是不是”“好，好！”他狂喜着，嘶哑低吼打断她，粝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纤柔荑，头脑混乱，目光狂热。

　“我去中国坐牢，上军事法庭。三年，六年，十年老子都蹲，晚晚，把这两个种生下来！生给我！”

　他不后悔，更不认错，尽管这场掠取强夺错到难以言喻，地下拳台遇见她，五百万从人贩子手里买她回家，至始至终，都是他卑劣不堪，贪图觊觎另一个世界赐予的，生的希望。可幸的是，他以命赌光明永驻，赢得生死不渝。

　男人喉头干燥，心头沉浮，炽烫暖涌过寸寸血脉，连她话音灌入耳朵听得模糊，只觉是什么失而复得，她和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重新填补膛缺失的空，成为自己不可分割的血。

　许久，蓝晚怔然望着天花板，轻声呢喃着：“两个…两个孩子…”她渐渐从他的胡言语中回过神，水润眸光凝向正处于躁动进的男人，从他大掌中挣脱出一只手，轻拍他宽硕脊背，温声劝慰：“去吧，处理一下伤口，别耽搁久了，会发炎。”

　这个男人许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了。仰光，湄公河，金三角，他以血之躯闯过火光血路，伤口愈合需要时间，但贩毒武装的子弹，不准他休养生息。

　忽地，士兵敲响门框，直敬个军礼，用缅语向长官汇报情况。察颂的合手术已经结束，军方直升机准备起飞，他们身份感特殊不适合在外长时间停驻，会给这间小诊所带来无妄灾祸。

　进入金三角腹地，外籍雇佣兵会将他们视为眼中钉中刺，刚缴获的九十万颗海洛因已押送回军营，剩余近百万的海洛因仍不知所踪。贩毒武装放弃运货必不可能，诺帕司令和贩毒头子勾结到什么地步也尚不明确，危险一触即发。

　可小子经受一夜湄公河截船的颠簸，窈窕纤细的身怀着两个两周多的胎儿，蛮男人没对待过孕妇，任凭腹伤痕累累，健硕双臂仍朝她伸去，却停滞半空，已经不知该如何伸手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