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愤怒,恐惧
“

她的人

死人了,她怕了呗!老爷子有啥担心的?李家又不是镇上人,虽然是被边缘到这儿的,可红利还在啊,那吴曼真在外面说不和平的话,肯定有专人来…”
“老爷子放不下心,说做梦都会梦到那个人。”高材生说“当初人家一个小记者,几篇报道能有啥,可字字如刀,老爷子是莫名其妙读到了的。今天上了年纪,成心病咯。”
他又说“老李头看不过去,想治他爹这心病,所以派人去抓了。李猛也想邀功,所以现在这也是我的任务。你们的任务是管住大修。”“你?还任务?你一个大学…”黄哥轻蔑地看了看他,又反应过来“妈的。
难道小猛把药给你了?哪个药?”“别瞎问。”高材生岔回话题“叮嘱你句,那个叫林莉的女人,她喝不到水,是会抓狂的。”他说到妈妈的名字,这让我又清醒了些。
“放心,她再狂,也不敢说从此不再喝水了。人已经服了,收她随时。”“这里不是小镇,她抓狂了,不好看。”
“说了放心,你就放心。”黄哥打了个哑谜“说她倒霉好呢,还是走运,她还是能喝到一点儿的。我们有办法。真是好巧不巧啊。这和你有点关系嘞,张平。”
巧合?我听不懂。我现在只是头晕,想吐。高材生好像也不在意,冷哼一声,没有追问。“你大学咋样?”黄哥突然问“我羡慕你嘞,我高中念不完。”
“能咋样。”“听说你养了条大狗啊…还给人咬了?”“李猛这都和你说了?”高材生很警觉。
“大城市,你遛狗都不牵绳,还叫我小心,”黄哥显摆“小猛前几天都和我

代了,哎呀,这两个药,三个药的…也不怪大修,换谁谁不迷糊。”
他感慨“张亮平那个绿王八,不厚道啊…年轻的经历闭口不提!当年他回了趟老家,才一下子飞黄腾达。
要不是老李头有能耐翻他族谱,大家都要被他骗了。我说他坐享灵丹妙药,咋不敢做大做强。搞半天,那根本不是出自他手的造物,而是他老祖宗的智慧!”语罢,他转过身,伸长了手,点在我的

腹处。
这一戳,我又口渴起来,便急地哭。我好想喝水。“中尸。”黄哥斜着眼睛,看高材生“听过这个名字吗?”高材生没说话,平静地开车。
“怎么搞了半天,不是自来水啊?”黄哥讽刺。“妈的,张君房可是你祖宗!你爹真是连亲儿子都半点儿

不放。”
“反正你们看上那个姓林的了。是不是自来水又怎样?”“你当咱是大修,那么没脑子?要真他妈是自来水,别说我,老熊都不会上。”
“你们会的。”“嚯,这么了解我?”“水就一外力而已。有歹人有拳头就敢做,还有钱包鼓的,更不提戴免死金牌的。
林也好,对谁都好,从你晓得有能耐依附外力了,就一念之间的事,然后,你会有很多个一念之间,迟早的,一回生不打紧,骗自己也要做。”
“再骗自己,我还能去信它是自来水?”“说不定呢。”“少叽歪,反正你小子不厚道!”黄哥

狠地笑“你肯定晓得不是自来水吧?”“晓得啊。”高材生轻声说“一开始就晓得。”
***他们把我送到了一个公园,叫我在这里下车,他们让我穿过公园,到另一头的车站去,他们说我妈在那里等我。走之前,我回过头问“我见到她,该说啥?”黄哥和高材生对视了一眼,笑“你爱咋说咋说呗。”
“我就是说真话,你们也乐意吗?她要是真去报这事儿呢?”我岂不是就喝不到水了?这后半句我没说。
车上的两人自顾自地笑。成年人就这样,不太把小孩的话当回事。高材生问“怎么?这小子亲眼看了他妈变成那样,还跟你是一伙儿的?”“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黄哥回头看我笑“小耀,你得跟这位小哥好好亲近亲近。”
“放心,你妈那啥的时候,不晓得你在场,她甚至不晓得我在场,后来都昏过去了。”
他说“老熊说我一下课就带你出去玩了,小孩子嘛,好骗,她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可我也不是大人。如果我是大人的话,我就该有能力抵御快乐的滋味。这是我从小对大人的定义。
“所以她以为我是被你们绑架了?”我问。“是啊。可咱对你可够意思了吧小耀?你想喝啥,咱给你喝,你想看啥,咱给你看,你好奇,咱也让你上去摸摸。”
我不想看,我也不好奇。我想立刻这么说的。可现在的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我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个啥样的人了。好像能刺

我口渴的事,我都乐意做。
“你要是给她讲实话也无所谓。”黄哥很大气“你就说你看见了她和一帮男人搞在一起,场面那叫一个伤风败俗,”他嘿嘿一笑“你都可以说,没事儿,你老妈的反应说不定更有趣。

后记得告诉我。”
我要是都说了,那样要强的女人,会崩溃吧?”你们真的啥也不怕吗?”
“她最想要的东西,她自己没有。”黄哥做了做喝水的姿势“林莉姐才是那个怕的,就和你一样,”我想反驳说我不怕,我却晓得那是撒谎,可我到底还是留着那个女人的血,嘴上不服输。
“我会和她说实话!”我大喊大叫。我也不晓得我是在和谁赌气,和黄哥这帮人吗?我不明白。可能是在和心中旋转的空

吧,我觉着大人总该战胜它。“去吧去吧,”黄哥手搭在车窗上,慵懒地挥了挥,他越不在乎,我越气愤。
“小耀,这些天我不在城里,别太寂寞啊!”车窗拉上了,里头是坏笑声“我下周再回来看你。”看我?你还想再看见我?妈妈有多想喝他们的水,我心里明白,因为我也一样。
可人是有底线的。下午发生了那样的事,再回去上课是不可能了。我们就是再想喝那水,都没有理由再去那家跆拳道馆。我没有,她更没有。
这样想着,我心情烦闷。我突然发现这份烦闷竟然不是因为妈妈的遭遇。发现这一点后,我更烦闷了。我掉头走了,越走越快,穿过了公园。
公园里都是树,泥泞里我看见了猫的尸体,那是黑白相间的,还是别的颜色,都没有让我停下脚步。我想见到妈妈,我想立刻见到她。短发女人就坐在车站,她看着紧张,疲倦,愤怒,恐惧,四处巴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