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旦看清真相之后,夏云笺很快就与关孟新画清界线。
她原本很有信心,觉得自己会赌赢爷爷,却没想到关孟新竞让她如此伤心尖望。
所以,她还有什么可以期待,可以再自欺欺人呢?
送夏云笺回住处去之后,夏老太爷便吩咐无数保镖留下,不淮关孟新接近她。
那晚,夏云笺没有哭。
她只是坐在阳台上

着烟,吹着风,喝了几罐啤酒,直到半夜三点,她终于不胜酒意睡去,隔天醒来之后,她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爬上

铺的。
也许是吹了太多冷风,她醒来之后还有些浑浑噩噩。
接下来这二天,夏云笺饿了就抽烟,渴了就只喝白开水,体重直线下滑,消瘦许多。
直到今早,她的心情总算平复一些。
尽管这期间关孟新不断打电话给她,可是那一晚她就已关机,决定与他作切割。
他们曾经如此亲密的在一起过,就算没有浓情

意,可是至少她与他在一起时,让她暂时找到了一个可稍作休息的心灵栖地。
可是,如今这个栖地已经不完全属于她,她只能忍痛割舍,潇洒的离去。
她虽然没有哭得憔悴,但极为失望,不过,颓废的时间并下长,因为她早知道这一天会降临。
夏云笺在浴室里淋了半小时的冷水澡,让沁骨的凉意自头顶淋下,直到脚底。
她想洗去全身的疲惫,也想洗去关孟新曾经在她身上留下的任何气味。
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她这时才发现,心痛到极点时,泪水早已落下下来了。
洗完冷水澡之后,她用

巾擦拭着一头

发,擦着、擦着,她又突然想起上一次关孟新替她拭发时的温柔。
夏云笺甩甩头,要自己别再想下去。
她将长发束成马尾,然后换上背心和短

,打开音响,听着轻音乐,配合外头浙沥哗啦的雨声,藉此转移一下情绪。
当门铃响起,她身子不

一颤,虽然很清楚来人不会是关孟新,但她心里还是一阵忐忑。
夏云笺上前开门,一名淋得如落汤

的女子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外,一见到她便双腿一软,还好她眼捷手快的将对方扶住。
“诗诗?”她连忙将狼狈的好友带进屋里,然后拿来大

巾为好友擦拭身上的雨水。
温诗诗一见到她便扑往她怀里低喊。“小笺,救救我,我好痛苦…我好累、好累…”
夏云笺身子一颤,低头望着全身不断颤抖的好友,不由得伸出双臂轻抚她的背。
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诗诗,放手吧!”这句话是说给诗诗听,似乎也是说给自已听。
温诗诗

情温驯,几年前嫁给了韩丞灿,可是她们几个好友都很清楚,韩丞灿并非真心爱温诗诗。
当初夏云笺是第一个反对这桩婚事的人,因为她很清楚,诗诗的个性太过软弱,在这场婚姻中,她付出的会比得到的来得多,她不愿意见好友受伤,可是,最终诗诗还是受伤了。
见到崩溃的温诗诗,夏云笺仿佛见到内心的自己,只是她仍坚强的隐忍着脆弱的一面。
可是一见到痛苦的好友,她忍不住拥紧了温诗诗,红了眼眶,泪水滴滴答答的成串落下。
这泪水虽然是心疼好友,可是夏云笺知道,她只是找一个借口让眼泪有出口可以发

。
她哭,不仅是为了温诗诗,更是在好友的身上见着自己的身影。
这么多年来,她们的爱情是单行道,永远只能前进,无法后退,回头一瞧,充斥的是得不到响应的孤寂。
“五年了,他还是没有爱上我,我该放了…该放了他,也该放了我自己…可是我能吗?我能吗?”温诗诗反常的轻笑出声,两眼却填

了空

。
“你能、你能。”夏云笺抱着好友,忍不住为她落下她无法盈眶的泪水,似喃语,也似为好友打气。
能吗?她也能望记关孟新吗?
抱着好友娇小的身躯,最后她轻扯

角。“有我在,我就能帮你,你都如此痛心疾首了,还有什么不能放手的?”茶凉人走,爱绝情尽的时刻,还有什么值得她们留恋呢?
此刻的爱情就像是爬

她们身上的荆棘,愈想握住,愈是刺得遍体鳞伤,她们明明已经痛得体无完肤,却还想等待一个奇迹。
她对关孟新的爱就像一道斑驳的墙,期待就像剥落的漆块,再也无法拼凑回去。
“小笺,我想放,这一次我真的想放,救救我,我要怎么做才不会再被他

上绝崖,摔得粉身碎骨?”温诗诗像个无助的孩子般问道。
“离婚吧!”夏云笺说得铿锵有力。
她能感觉到好友的身子强烈的一颤,可是,最后还是听见一道幽深的叹气。
“好…”一个“好”字,也像是一颗喂进夏云笺口里的定心丸。
个性柔软的诗诗都能下定决心离开单恋多年的丈夫,她呢?还有什么不敢放手的呢?
夏云笺哭着、哭着,后来笑了。
爱走到尽头并不是绝路,而是一条该是分开的岔路。
他若爱她,是情分;他若不爱她,是本分。
最后,她与关孟新的情分已尽,剩下的就是恪守自己的本分——
不爱,就离开。
夏云笺真觉得她们这四个女人确实是好姊妹,感情路都无比坎坷。
刚失恋的赵小乔,失婚的温诗诗,还有一个连连相亲失败找不到对象的安乐,以及与关孟新纠

数年却修不成正果的她。
四个女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只是她个性坚韧,没让人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除了安乐八卦了些,知道她与关孟新已经作了个结束。
为了下定决心离开关孟新,夏云笺决定将原来的公寓退租。
她知道关孟新企图打探她的消息,只是都被爷爷安排的保镖挡下来,加上她原本就极少出门,他要与她巧遇极为困难,她是铁了心要和他断了一切。
搬家一事很快就敲定,她爷爷虽然催促她快点搬回家去,最后她还是和好友们一起商量,找了个透天层承租下来,楼下的店面就让温诗诗开咖啡馆,而二楼以上就成了她们的住处。
为了不让关孟新透过消息找寻她,这一次她全托好友出面,承租人、保证人上都没有她的名字。
夏云笺不仅搬了家,连手机号码也一并换了,而且搬家搬得匆忙,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仔细整理,就一并送进新家中。
等到住进去之后,她一一拆开纸箱,准备整理箱子里的物品,才发现里头竟然还有属于关孟新的东西。
她盯着他的衣服看了许久,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最后决定将它们再封回纸箱中。
温诗诗刚好来到她房里的,送来精致的点心以及热红茶,然后跪坐在一旁。
“这是…”温诗诗见到有几件属于男人的衣服,一开始有些不解,然后便会意过来。“他的东西?”
夏云笺扯扯嘴角,没有作任何隐瞒。“嗯。”“他…回来了?”
温诗诗她们二人对关孟新的印象来自于媒体报导,而且夏云笺也不曾正式把他介绍给她们认识。
她们对关孟新最大的印象就是半年前的新郎落跑事件,那件事也震惊了上

社会,一时之问占据所有媒体版面。
温诗诗以为,以夏云笺的个性,应该快刀斩

麻,很快就把关孟新踢出她的生命中,没想到夏云笺还是与他纠

不清。
难怪那天她前去求夏云笺帮忙时,好友未语泪先

。
原来…她们的处境并无不同,她们深爱着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的心却不在她们身上。
“不重要了。”夏云笺将箱子里属于关孟新的东西一一挑选出来,丢进另一只空箱子里。“你别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没事。”
温诗诗温柔的一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通常说没事的人,其实都强忍着别人不能懂的痛苦。”她想将自己的体温传达至好友冰凉的掌心中。“小笺,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陪我在身边,听我说话,如果你有任何痛苦和难过,我也希望你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上忙,但我们是朋友,我会陪你走过去。”
夏云笺淡然的一笑。“我没事。”
然后,她一一将东西归位,也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就像有些东西一直搁在那儿,时间一久也忘了它的存在,但一打开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所有好的、不好的全都飞奔而出。
她知道谁都帮不了自己,只能靠自己慢慢整理,好的、坏的都无法逃避。
从小一起长大的温诗诗岂不会知道好友心底的难受,虽然她无法替好友承受,但她也是过来人,能够体会好友的难过。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温诗诗的手心抚上她的背,像是安抚一只忧伤的小猫。
尽管夏云笺的脸上带着笑,但还是无法掩饰那眼中那已心死的寂凉,美眸圆睦,却没有任何生气。
“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哭不能解决定事情。”她扯扯嘴角。“诗诗,你别担心我,我最多就是失恋而已,安乐说得对,是我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让他以为我可以加此妥协。”
关孟新不爱她,这个答案如此明显,她也没必要再让歹戏拖棚,不如早点看开,早点放下。
就算现在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多么爱他,可是,来不及坦白的爱情早巴胎死腹中,她能做的,就是拚命掏出心底的不舍以及过去的坚持,再也不去想这个无心的男人。
温诗诗眼里有着担忧。
她太了解好友好强的个性,从以前夏云笺就是她们四人当中个性最坚强、脾气最强悍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肯服输,也不肯低头。
但这辈子她却只败在关孟新的手上,从不忍气

声的她,却为关孟新

下无数委

。
夏云笺对感情总是表现得无所谓,可是最重情重义的又莫过于她。
也许是她小时候就失去父母的关系,她特别珍惜身边的人,还有那个她觉得可以无限付出感情的男人。
“我们一起重新来过。”温诗诗能给好友的就是学她一起扬起坚强的笑容,相扶持的向前走。
“是啊!”夏云笺双手捏捏她的脸颊。“我们四人里面就只有你最让我担心,你这颗软柿子要变得强硬一点,别再让人随意欺负你了。
“我知道。”温诗诗点点头。“我决定离开,就是为了迈向新生活。从今以后,我不再为那个男人而活,我要为自己而活。”
接着,她们相视一笑。
四个好友里,她们的身世最为相近,同样都失去了父母的她们,特别能够明了彼此内心其实是渴望被爱的。
人生虽然因为有爱情而美丽,但离开不美丽的爱情,却能让晦暗的

霾散去,

向更

采的世界。
慈善晚会那一晚,是关孟新最后一次见到夏云笺。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慈善晚会上见到琳达,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带着琳达出席,只是他到达现场时,琳达却仿佛

魂不散,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黏在他身上。
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堂兄关孟和的杰作,关孟和带着这个疯狂的女人参加晚宴,但却没把女伴看好,让她跑来

着他。
人若倒霉到一个程度,就像衰鬼附身似的,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一连串的巧合
他没想到对公开场合没有兴趣的夏云笺,立见然会出现在会场里,还撞见琳达强吻他的画面。
他望见前方的她眼神冰冷,想到他破坏了她游戏的规则,也挑战了她最后的底限。
他从没见过她以如此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他,是那么冰冷、那么冷漠,就像与他画清界线。
这是关孟新第一次感到慌了,逃婚那天,他只有


的罪恶感,却没有像现在这么手足无措。
他了解夏云笺的个性,能让她动怒的事情还可以解决,但若见她一点脾气也没有,表示她已经气炸了。
肯定是这样,所以她当下才会掉头就走,连赏他一巴掌都不屑。
当关孟新想上前解释时,却被夏老太爷拦了下来,还被老人家警告不准再接近她一步。
他哪肯乖乖听话,当晚不知拨了多少次电话,但夏云笺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中,隔天,他一早便冲去她的住处想好好解释一番,却被一群保镖档在楼下。
不管他用尽什么方法,还是无法见面她一面,直到他终于可以上楼找她时,才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连唯一能联系的手机也转入机械式的语音,告知他一个悲剧一此手机号码已无人使用。
关孟新像是疯了般四处找寻夏云笺的下落。
他原以为她是搬回南部老家,但没想到驱车前往夏宅,守了几天几夜,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不管他怎么求夏老太爷,还是得不到老人家的谅解。
“当初我给你机会,让你可以好好对待小笺,你不但没有好好把握,给她承诺却没有做到,还丢下一堆烂摊子让她处理,你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吗?”夏老太爷横眉竖目的瞪着关孟新。
他曾经颇为欣赏这个年轻人,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却让人失望透顶,但是孙女爱他,做长辈的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年纪愈人,他愈是体会钱财乃身外之物,就算关孟新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至少他留下的遗产够他们年轻人一辈子衣食无虞。
过去的风风雨雨,他这个旁观者都不吭声,只因为孙女对爱情太执着,如今孙女决定放手,他岂有让这个混帐继续欺负她的道理?当然一定要排除万难,将这个混帐与孙女隔开。
“夏爷爷,我…”
“我不管你有什么想辩解,那全都是借口、理由!”夏老太爷狠狠的瞪着他。“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已经看过太多事情,我知道你在关家的地位,我不懂,半年前明明你有往上爬的机会,为何不好好把握呢?”
“如果我说出前因后果,您愿意将小笺的下落告知我吗?”关孟新的语气已接近哀求。
夏老太爷瞪着他“你这个浑小子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在我面前还想耍些小把戏,我年纪虽大,脑子可清楚得很!”
那丫头曾经为了这个臭小子跟他闹别扭,甚至被媒体大肆报导是个弃妇,被人当笑话当好几个月,如今这小子回来了,什么

代都没有,还想若无其事的与丫头重新开始…
好,就算这小子要痛改的非,但没带着诚意到他面前跪下认错就算了,竟然还敢大刺刺的带着别的女人出现在公开场合,简直是目中无人!
关孟新站在老太爷面前,抬眸望着他。
“夏爷爷,我相信您应该听说关氏企业已大不如前,欠下的债务一年比一年多,因此,他们要我娶小笺为

,关氏企业才有起

的一天。”
夏老太爷皱眉低

一声不这种小道消息他确实是听说过,可是以夏氏集团的财力,要拯救关氏企业并不难啊!他不解的望着关孟新。
关孟新看出夏老木爷眼中的疑惑,继续道:“我和小笺

笺当初确实是一场

易,她不想再被您

婚,而我是把两人交往当作向父亲报复的手段,让他们以为我会娶小笺为

,怀抱着一个几乎快要成真的愿望,但最后找用逃婚毁去了他们所有的希望,我要让他们明

,我水远不是他们可以操控的工具。”
“所以你利用了夏家,利用了我孙女的真心?”夏老太爷生气的将拐杖往地上一敲“你为了报复关家,不惜伤害了小笺,如今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敢问我小笺的下落?”
突然,关孟新高大的身子往夏老太爷面前一跪。
这辈子他没有求过人,唯一求的就是面前的老人家。“夏爷爷,是我对不起小笺。”
“一句对不起有用吗?”夏老太爷冷哼一声。“再说,我也不觉得你有那么喜欢丫头。”若真的喜欢,怎么又舍得把她当成报复的工具呢?“你现在也过得

好,不是又与什么船商千金搞在一块吗?你还回头找我家丫头,究竟是何居心?”
“我跟琳达只是朋友。”关孟新不疾不徐的解释。“当初逃婚,是因为我以为小笺和我一样,认为这场靶情中,我们彼此间只有

易,没有感情,我也害怕我未来会负了小笺,所以这半年来我放逐自己,就是想要厘清我对她的咸情…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她了…”
“感情的事是由你一方决定的吗?”夏老太爷气得拿起拐杖往他身上打去。“小笺这孩子看似漫不经心,可是一旦是她认定的,就会成为她的全部、她的所有…我干嘛跟你说这么多?反正现在你和我家丫头没有任何关系了!从现在起你就走你的独木桥,别再打听我家丫头的下落了。”
“夏爷爷…”关孟新急得上前,只差没有趴在老人家面前。“再让我见她一面,我还有好多话没告诉她…”
“这要怪谁?”夏老太爷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丫头给过你太多机会,才让你如此践踏她的感情,现在她心冷了,你想要追回她?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愿吗?”
夏老太爷哼了哼声,眼神瞥往旁边,李管家见状,随即教两名黑衣保镖架住必孟新。
“夏爷爷,我求你——”
“求?”夏老太爷眼神冷峻的望着他。“失去了才来求,有意义吗?我告诉你,小笺被我送出国了,你要找人可说是大海捞针!”接着夏老太爷头一抬,大声地道:“把他给我丢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夏爷爷——”关孟新苦苦哀求,但还是被保镖们架了出去。
李管家随后也走出来,当保镖们们把关孟新带往夏宅大门外,他便立即挡在关孟新身前。
“李叔,你再让我进去求求夏爷爷!”关孟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街上前却被拦住。
“关少爷,你就别让我难做人了,老太爷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爷一旦决定的事,很少人能求动他的,再说…这次你让老太爷和小姐都伤透了心,你认为我还会再让你打扰他们的生活吗?”李管家的语气虽然不太和善,但神情十分沉重。
“李叔,我…”关孟新叹了一口气。“我只想知道小笺的下落,我只想再见她一面…”
“关少爷,你回去吧。”李管家摇摇头,退后一步,准备将大门关上。
“李叔!”关孟新不罢休的上前阻档。“小笺真的离开台湾了吗?我只求你告诉我是或不是!”李管家看着他着急的模样,想起前不久黯然神伤的小姐,又忍不住轻叹。
“小姐还在台湾。”李管家也不知道这样帮他好不好,但是一想起小姐那伤心的小脸,他还是不

心疼。“我希望你对小姐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话,就请你别去寻找她的下落了。”
当关孟新还想再问李管家时,却被请吃了一记闭门羹。
不过,想起李管家给的线索,让他又恢复了一些信心。
她还在台湾的话,那么不论如何,他一定都会将她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