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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百合
 不管世间如何动,江水依旧滔滔东

 容云抱着膝,苍白的小脸半掩在叠的双臂间,蜷缩的身子随着渡船轻轻晃动着,飘摇在这片恢复繁忙的江水上。她半睁着疲惫的双眸,看着渡船带领自己穿梭于热闹的船舶间,彷佛先前所有的惊心动魄不曾发生过。

 “云儿!”

 从渡船登上了“隆容”,她即被喜姨紧拥入怀。

 被亲人温暖的气息密密包围,她听着耳边响起的哽咽,几乎也要跟着喜姨哭出来了。“喜姨,我好累、好困…”伏在喜姨肩上,她语音含糊,累得几乎能立即倒地不起。

 携着哭音的低教喜姨揪紧了心房。“我知道、我知道…”她心疼极了,瞧云儿印着乌黑的眼下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阿松,烧盆水送去小姐房里!”转首吩咐过船夫,她赶紧扶容云回房去。

 躺上榻,漫天彻地的舒畅登时向她袭来,容云忍不住发出舒服的申

 “喜姨给你拿酒来。”见她仍然半睁着目,不能入睡的模样,喜姨马上离开。

 侧卧过来,容云半睡半醒地候着,不过片刻,醇香已送至她边。

 搀起她软绵无力的胳臂,喜姨像喂药似地将酒慢慢灌进她嘴里,而后,整碗黄酒已见底,她打了个嗝,偏过首,旋即沉沉睡去。

 喜姨搁下碗,轻抚她渐漾红晕的小脸,素手取饼船夫递来的热水盆,拧了条热布,拭去她额上及脖子缓缓渗出的薄汗。

 不知何时才能摆阴影?如此终依赖酒水,终究也不是办法…

 放下帐,她转身离开,不忍再凝视那张即便睡了,眉间仍然结忧惧的脸儿。

 ★★★

 容云这么一睡,足足睡了四天才清醒过来。

 在彻底休养生息的四天间,她于舱内兀自睡得酣畅,殊不知舱外各人为了她作一团。

 当她伸着懒跳下榻,迫不及待想呼吸外头属于冬季的冰凉气息,一个翻天覆地的消息正在舱外等着她——

 长孙晋登船提亲了。

 “这怎么回事?他要娶我?”

 她才踏进了舱厅,长孙家的人就尾随而来,并给容家送来了大批聘礼。她瞪着桌殷红,一脸震惊。在媒婆的迭声恭喜下,她才晓得自己快当新娘了。

 “你都成了长孙家的人了,他能不娶?”容昊淡淡开腔,从最初的愕然气愤到最后的沉着冷静,事已至此,他看破了,这些儿孙福就由着他们吧,他管不着了。

 “我什么时候成了长孙家的人?”他们在唱什么戏?

 瞧她诧异,喜姨不蹙眉。“你不是收了他的定情信物?还在『麟盛行』承认了是他的人?”

 这般暧昧的情状,自然让容昊和喜姨联想到这两个孩子…肯定越礼了。

 “那只是个权宜之计!那天官卫来势汹汹的,倘若我不点头认了,他就没有把我留在『麟盛行』的道理啊!”她急切解释,难以置信他们会那样看待自己!她向来循规蹈矩,怎么会跟长孙晋干出那种…那种苟且事?!

 容昊和喜姨面面相觑,疑惑长孙晋怎地没道出这些隐情?

 “你们为何不先对我问个清楚后再作决定?”眼看这般轻易便化解误会,容云扶着额,既头疼又无力。这玩笑开得太大,她真的承受不住。

 如何能想像,长孙晋会在她回家当天就跟爹爹一起挑好了日子,并决定十天后娶她进门?扳扳指头,她六天后就得嫁人了,再也不姓容——

 “你爹爹有说要叫醒你的,是我怕会打扰到你休息,才拦住了你爹爹。”喜姨自责不已,她并不想像上回那样对云儿婚。

 当时她只觉得木已成舟,既然点首应允了这门亲事,又何必再责备她与长孙晋胡来的事?谁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

 “云儿,别怪你喜姨了,她连为你奔波嫁奁事宜,已经很累了。”出言护着爱妾,容昊拢眉道:“还有,那个定情信物又是怎么回事儿?你真收下了就是答应了阿晋的求亲,你嘴里说的权宜之计,在我看来…阿晋倒是很认真看待的,他既存真心,你就认了吧,别再像上回那样吵得犬不宁,嚷着要退婚。”

 他晓得云儿未必喜欢长孙晋,但也明白久生情的道理,何况这么多年来,他多少也从这两个孩子的打闹中瞧出些端倪,长孙晋对她有情便不会待薄她,他倒是很放心把女儿许给他的。

 听着爹爹的劝导之言,容云心知他只想把自己嫁出去,再这么跟他争下去准没结果,她要知道长孙晋娶自己的真正意思,而非旁人陈述的答案。

 “他是否真心,也得问个清楚才作数!”她咬了咬,转身离开了舱厅,匆匆下船去找长孙晋。

 她不愿的并非是这场假成真的亲事,而是不愿糊里糊涂、摸不清他心思便嫁人。

 他是真心抑或报恩?还是为了顾全她的名声?她不要抱着这些心结嫁入长孙家,当年与陈家解除婚约后,她就打定主意终生不嫁,但如今他开口提亲,她竟又开始奢望起来了。

 她奢望自己能跟楚楚一样有个知心永随的良人,而非为了其他瓜葛强行缔结的姻缘。长孙晋只是想报恩的话,她宁可退婚也不要成全他这份非己所求的美意。

 成亲之期近,她不能再躲避自己的感情。

 “瞧,是容家千金,没想到『麟盛行』的二当家会看上她。”

 “那二当家相貌堂堂的,为何会看上这种为家计抛头面的女子?他俩一个河深、一个井浅,依我看哪,这当中定有隐情。”

 “是呀,我才听王大婶说可能是二当家酒醉糊涂,与她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才急着要成亲哩!瞧城里多的是与二当家匹配的千金,他有必要娶她作正吗?”

 容云戛然止步,掉过头瞪着背后那两个兀自说得快活的三姑六婆。

 当天在“麟盛行”的权宜之计,怕是在她酣睡休养的四天里传得家喻户晓了,她并不在意旁人的非议,只是那个潜藏的心结被挖开了,她气恼到无法再听她们说下去。

 长孙晋的确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正因如此,她才那么在意他根本不如爹爹所言的那般真心。

 被她肃杀的眼神慑住,那两个大婶立时噤声,各自往她两旁绕开。

 容云不让自己再费神于这些人身上,转身就走。

 踏入“麟盛行”,铺里的人抬头一见是她,不约而同地喊了声“二夫人”,她神情冷淡,不予回应。

 她会不会成为“二夫人”,还得看他们二爷的造化。

 漠视周遭的注目,她向小厮平声道:“我想见你们家二爷。”

 “二爷正在会客,二夫人先到大厅候着好吗?”

 容云颔了颔首,步进内院之时,却被面而来的男人顿住脚步。

 是那天来禀报曹纪风重搜“隆容”的官卫。

 饼目不忘的本事几乎让她吓破胆,她立即回过身,低垂着慌张的脸孔,习以为常地躲避官卫的注意。

 那名官卫挑了挑眉,向身后的男人出兴味的笑容。“你的内子真有趣。”

 瞥了瞥已躲到角落去的人儿,长孙晋勾,淡漠一笑。只有他明了她的可笑反应下,藏的是她这些年累积下来的惶惧。

 送走了客人,他走近她,大掌抚上她隐隐打颤的纤细肩头。

 今后有他的庇护,他绝不让她再这样惶然度

 “云儿?”

 他的叫声唤回容云闪躲的目光,她转头望向他严肃的脸庞,霎时懂了他的苦心,也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想笑出声,黯淡的眸心却藏着一抹失落,嘲讽自己的愚昧。

 在锦衣卫尚未松懈对他们两家的盯梢前,他们的确得把当天的戏继续唱下去,方才只差一步,她就要在那名官卫面前坏了大事。

 她怎会认为他真要娶自己?他瞒住所有人或许不当,但这是唯一能保全两家的方法,毕竟,他们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锦衣卫周密的耳目。

 终究懂了他娶她的真正目的,应该豁然开朗,松懈心头的紧绷,可为何她的心这么难受?本来尚存着一丝期待的窃喜情感,如今却令她失望得疼痛。

 那样的心酸与痛楚,让她觉悟,她爱上长孙晋了。

 与他相识太久,她不知这是何时萌芽的情愫,只知记忆里的悲喜忧,太多情绪、太多片段都有他的参与,从来触动她情绪最深的,也只他一人…

 “怎么了?”长孙晋皱眉,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摇了摇首,挥去所有难堪,对他强颜一笑。

 “我早上去看你,喜姨说你还睡着。”凝睇她脸上略带苍凉的笑容,他的眼透出不舍。“刚睡醒吗?吃了吗?你脸色很白。”

 他的关心教她更难过,也险些出了她的泪。

 “嗯,睡太久了,有点头昏,我这就回家吃饭。”说罢,她立刻转身,急着想逃,把之前可笑的决心抹个一干二净,她已没有勇气去问他真不真心的问题。

 这桩婚事,她该庆幸自己并未高兴太久,还赶得及唤醒自己,不然当真那么冲动向他开口,他肯定会被自己的愚昧吓坏,得两人都尴尬。

 “你来这儿…就是想对我说这些?”他及时拉住了她离开的脚步,直觉她有事,但见她小脸低垂,他读不出她的表情。“我这几天登船探望,想跟你代成亲的事,我知道自己办得太急,还没——”

 “我懂的!”急急打断他的话,容云抬起脸,强笑道:“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你放心,我会做得好好的,不会让你失望。”

 不要…她不想从他嘴里听到那样无情的筹划,既是心知肚明就不要再说了,她怕自己承受不了,下一刻即大哭出来。

 她意指将会做好他子的本分?但为何她眼底却充斥着哀伤?

 “这件事…你是同意了?”他不安地问,头一回尝到紧张得呼吸快停的难受滋味。

 他从未探问过她的意愿,从提亲到下聘,所有事都是他一人的主意,他知道自己没必要把婚事办得这么仓卒,即使流言四起,也该先取得她的允诺再正式提亲,但急于拥有她的私心掩盖了他的理智,难得觑得了这样的牵绊,他自是不会放过。

 他都为了容家如此成仁取义了,她还能摇头吗?为免官卫再来找麻烦,她只能尽力配合,跟他演一段假鸳鸯。

 “我同意。”她缓缓抿出一抹浅笑,盈盈水眸中有的感动。就算当不成夫,有他这样的身相助,她已知足。

 清脆的嗓音抑止了长孙晋混乱的心绪,他扬起角,得到了她确切的应允,他对这桩婚事更有信心了。

 “这一切麻烦你了。”她感激地道,显得有些局促腼覥。

 从点头答应与他演戏的这一刻起,她做好了他休离的准备。

 只是他的名誉也会因此受损,后要娶喜爱的女子也难,毕竟谁家闺女会愿意委身一个曾有家室的男人?

 他逸出轻笑。“不麻烦,只要你首肯就行了。”

 看着他俊朗的笑颜,她轻启绦,却言又止。

 想知道他会把戏演到什么时候才罢手…但,还是罢了,这祸根本来就是容家给他惹来的,她实在不该再这么多舌,又给他添麻烦了。

 “反正麻烦你了,咱们成亲那晚再会。”她玩笑道,藏起怀心事离开了“麟盛行”,徒留被她一句话就拨得心飞扬的男人原地发愣。

 她讲话可真够直接,也够实在,难怪这么对他胃口,让他对她念念不忘。

 他千盼万望的,不就是成亲那晚吗?

 悦浮上他噙笑的深眸,他万分期待将来夫同心的婚姻生活——

 ★★★

 长孙家早与容家缔姻的消息,在这个把月来,成了镇江最火热的话头,城里的媒婆们这才顿悟为何长孙晋总不肯理会她们,原来人家老早就付了聘金,把容家丫头给订下来了。

 良辰吉,当过礼的队伍大锣大鼓地游走于大街上,震耳聋的乐声吸引全城人热闹围观,也震碎了一众千金的芳心,在长孙齐这主爷已定居燕京的情况下,容云无疑成了“麟盛行”的当家主母。

 她就这样坐上了旁人垂涎已久的位置而不自知,一路怀着复杂的心情被花轿抬走,蒙着喜帕与长孙晋拜了堂,甚至走进了新房仍自以为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因此,当新郎官挡住了一群房的宾客,心喜欢地往新娘子而去,一推门的刹那,眼前的情景令他失望透顶。

 “咦,怎地这么早?你不用招待客人吗?”容云咬着龙凤饼问他,喜姨还告诫过她得耐心等他,没想到她才刚进来摘下凤冠填肚子,他就跟着进房来了。

 “我没空理那些人。”长孙晋关好门,皱眉步向她。“你很饿?”瞧她大口嚼饼的模样,他视线触及桌上被她随手抛下的喜帕,心一沈——

 这跟他预期的相差太远了,他还以为要为她掀喜帕的,如今,竟失了这项礼节。

 “我中午没吃。”拍拍身旁的椅子,她招呼他坐下。“这饼好香!你也来吃!”她热络地递上饼,难得跟他分享好东西。

 现在不是吃饼的时候…

 长孙晋面有难,却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大掌接过龙凤饼,意思意思地咬了几口给她看。

 她笑得好足,正要询问他今夜的安排,他突然走进内室。她眨了眨眼,以为他会在里头歇下,未几,又瞧见他阔步折返,并为她捧来了盘子。

 “这什么酒?”拿起盘上的小酒埕,她打开,却闻不见酒香。“空的?”摇了摇埕子,她不解地望向他。

 “待会儿就会了。”他微笑着,双手正忙着翻搅碗里的麴物。

 看着他手下的东西,她一阵讶异。“你在造酒?”

 “想不想学?”他挑眉。

 “怎么?”容云兴致,对眼前的材料感到新鲜。

 “这是蒸好的秫稻。”他开始教导她。“这是大麴。来,把这个放下来,把它们拌在一起就好了。”

 “这么简单?”接过碗盘,她在他的引导下,把碗里的大麴倒在他先前已上锅蒸的秫稻之上。

 而后他们一起拌合大麴秫稻,将之倒进酒埕里,封妥了埕口,一同完成了制酒的基本程序。

 “这酒准备叫什么名字?”她知道一般人家都会给自己的家酿起名,尤其是文人,家酿的名字更是美丽得紧。

 “叫『百合』。”

 “百合?”她感兴趣地问:“有什么意思?”

 “百年好合。”他柔声解说,含笑的黑眸闪着缱绻情深,然后转身取饼摆放于红烛下的两杯黄酒。

 她一呆,低首瞧了瞧小酒埕,怎么看、怎么听、怎么想…就怎么怪异。

 沉思间,黄酒忽然递至她手边,她猛地抬头,见他干了,她也傻傻地跟着他干了,没注意到他们的杯子之间连着一条红线。

 这是他俩的合卺酒。

 她还在思索他如何得知自己得小酌一杯才能歇下,空杯子就被他取走,一转眼,他二话不说便一把横抱起她,走向他们的喜

 双足蓦然踏了个空,容云大骇,失声尖叫:“你在做什么?!”

 她的愕然教他一怔。“你喜姨没教你?”

 “教、教啥?”她脸震惊。

 长孙晋坐上沿,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高烛光明,为她单薄的身子投下一方阴影。他皱眉道:“新婚之夜该做什么。”他不解她的反应,是太紧张了吗?

 “嗄?”明白了他意指何事,她瞠目结舌,娇容浮上红云。

 新婚夜该做什么…她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那时不仅是喜姨,还有一堆姨儿在房外排队教她呢!她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热闹的场面…

 “她没教你?”他有刹那的疑惑,转瞬又勾起笑。“不打紧,我会好好教你。”呵,他技很久了。

 “等等!”及时出手挡住挨靠过来的身躯,她芳容失,清滢的眼波中净是羞涩的窘意。

 “你让我等太久了。”拉开她的小手,他俯首吻上她丽的瓣,热烈地纠她的呼息。

 抵不过他凌厉的攻势,容云几乎失了嗓,想把心头的疑惑厘清,却被他热情的舌搅了脑子,他挑拨她怦然的心,烫人的气息让她已染上胭脂的雪肤添上几分丽,难以自持的,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视线亦随之蒙,浑身酥麻得只能感觉他的存在。

 离开她娇美的瓣,他吻上她莹白似玉的耳垂,咬下她的珍珠耳坠子,他放地亲吻着,深深着于她的甜美与柔顺。

 孟吻瘫软了她的意志。她闭上双目,事已至此,她知道该认了,但当他的大掌游移至前,拉扯着她的钮扣,她还是酸了心,委屈地呜咽起来。

 还不明白他对自己存着怎样的情意,就得把自己许给他…如果他不爱她,只为了别的缘故而将错就错地娶她,教她情何以堪?

 颤抖起伏的脯连着她抑的啜泣,把长孙晋的火浇灭了大半。埋首于她芳暖的玉颈间,他无奈地叹气,翻过身,单手支着头,温柔地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清泪。

 “别哭了,我慢慢来就是。”他一扫方才的放肆轻浮,眉间有淡淡的懊恼。他不该忘了得顾及她这新娘的青涩。

 她看着突然变得规矩的男人,伸手抹抹泪容,哽咽道:“我还以为你只是在演戏,没想过你会当真。”

 她心底一直以假娘子的身分自居,准备后与他保持分际,安分地过活,直至他认为这一切都演足了,她取得他的休书后,两人便能分道扬镳。

 “演戏?我演什么了?”长孙晋愣住,被她的话糊涂。

 “就是…那天你为了保住我,不让我被官卫抓去的戏码啊…”她嗫嚅道,不想再这么糊里糊涂的,干脆把一切都讲明白。

 戏码?她会不会把这一切看得太儿戏了?

 “咱们拜堂了。”他脸色倏地沈下,提醒她眼下不可挽回的局面,不悦地道:“虽然大哥和楚楚赶不及回来,但那么多的人前来观礼吃喜酒,你不会想在这种时候悔婚吧?”虽知她不可能干出这种让两家人丢脸的事,但知道她并无嫁他的念头,他口便像了块磐石般不痛快。

 她摇头,幽幽地道:“我没想过要嫁人的,我以为待风声没那么紧后,我们就会返本还原。”谁知,这都是她的误解。

 “我会娶你过门就不会休你,你的算盘打错了。”看进她盈脆弱的水眸,他以指腹轻抚她娇的香腮。“但你那天不是亲口说同意嫁给我了吗?”

 “我以为你是在问我同不同意演戏的事…”

 长孙晋失笑,恍然大悟是那天彼此都说得含糊不清,才出了这天大的笑话。

 他忍俊不的笑声教她脸儿更低垂,呐呐地问:“我很笨是吧…”

 “你都收了我的定情信物了,还跟我开这种玩笑?我真是娶了个笨娘子。”惹来她娇嗔的瞪视,他笑了笑,倾身轻吻了下她美丽的眼眸。

 避她有没有嫁人的念头,反正,今后她是属于他的了。

 鲜明的认知驱走了他心间的霾,伊人在怀,他等了多久?与其忙着不高兴,倒不如好好拥紧这个得来不易的子。

 突袭似的啄吻,掀起她畔甜蜜的笑,她稳住怦然颤动的心,没好气地问:“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定情信物了?”她没印象,只记得喜姨和爹爹口中提过这件事,可她当时只认为那是他唬住他们的胡言语。

 “让我瞧瞧…”他上前解开了她的发髻,让她一头青丝披散下来,他随手把她的金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薄勾起微笑,他惬意地欣赏她关在闺房里的慵懒媚态。“那支木簪子,你也丢了?”

 “没有啊!”那是他给她的,她再怎么粗心大意也不会把他的东西丢。

 他莞尔,长指绕过她肩头垂落的乌发,淡淡道:“那是我娘留给她媳妇的,她还没走的时候,总希望能亲自为媳妇簪上那支跟随她大半辈子的簪子。”

 她登时傻住,心头有说不出的震动,原来他早在她回家当天就把这一切决定好了…

 “云儿,”长孙晋把她轻搂过来,握住她的手,英的眉目净是认真。“我没有演戏,更没有跟你说笑的意思,我想要你做我的女人。”

 这是他说过最显明的情话。

 假如不是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如此熟悉而温热,容云会以为自己在作梦。

 何必那么在乎那些报恩不报恩、真心不真心的芥蒂?这个男人所说的、所做的,她已悉数掌握在手心里,不想苛求太甚,她只要他有情就够了,真的够了。

 倚在他怀里,她低低地逸出一缕叹息,回忆过往与他种下的恩怨与执拗,如何料想得到,他就是自己此生唯一的良人?

 她细微的轻叹揪扯他的心弦,他目光一暗,拉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垂眸看进她清丽的大眼,慎重地问:“告诉我,你还讨厌我吗?”只要思及她从前是怎么讨厌自己,他就难以宽心。

 他非得把她心思个清楚不可,否则这一辈子的漫漫长路,他要怎么跟她走下去?他是铁了心要她,却不希望她是被着陪他走这条路。

 见他谨慎又紧张的神色,她瞬间笑眯了眼。“还讨厌你的话,我还会乖乖躺在这儿跟你谈话喔?”说她笨,他这相公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嘛!

 “没错,你脚力好,肯定马上把我踢下去面壁。”他受教地颔首,心豁然。

 不讨厌就行,这样他才好继续下去。

 “是呀,我还会把你踢得腿瘀青哩,像我这种泼悍妇人,不出一年就会接到夫君您的休书了吧?”她自嘲着,眸中写了调皮的笑意。

 纵然只是玩笑,可他听了不舒服,如同那回在夹山上,只要她语中透离别之意,他就有握不紧她的错觉。

 “当我娘子也不是多难的差事,你会习惯的。”他扬,体谅她得于突然间接受他俩的新关系。“相较那些只凭媒妁之言的夫妇,我们幸运多了。”躺在他这人的怀里,她至少不会太恐惧吧?再说,他们在婚前抱也抱过、亲也亲过了,接下来的事更能得心应手了,呵。

 这么说,只要是他相识之人,他都可以娶喽?

 她颦起黛眉,心生不快。“那你为何不挑刘三小姐和赵大小姐?”为何她就这么倒霉被他挑上?那两位小姐长相比她美的呢——他是没瞧清楚还是真的只想要她一个?

 “哪位刘三赵大的?”

 “卖茶菜那两家呀!”那两家人跟他络极了,他少在她面前装憨。

 “喔。”长孙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炽热的目光往下移,研究着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剥光这碍眼的喜服…

 看他缓缓垂落的眼帘,她以为他困了,连忙推他。“你跟你大哥启程去燕京的时候,那两家人还请你们过府饯行呢!”以为他真忘了,她不乐意让他想起别的女人也得开口,他不把话说清楚就不让他睡!

 “什么『你大哥』?是大伯。”纠正她对兄长的称谓,他擒住她不住拍打他臂膀的小手,将之送至他扯开喜服后**出的膛,俊眸觑向她染上羞赧的脸,他懒懒低问:“这么注意谁家姑娘钟情于我…你吃醋?”

 说话间,他带领她的小手抚遍那肌理分明的刚线条,她无法厘清到底是被他揭穿了最深层的那份私心,还是这样亲密的触碰,让她控制不住脸上轰然炸开的红晕,她只能瞪着他厚实的大掌,在自己的愕视下一路下移,即将没入头之际,她轻了声,不可置信地瞅向他惬意的俊容,想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更为坚定地掌控着,她去探索他、挑逗他、**他,用这般亲昵得黏腻的方式告知她,他有多渴望她。

 她可知,他有多厌倦那些夤缘攀附的庸脂俗粉?自从跟随兄长纵横商场以来,他见识过无数红颜,但埋在心坎最浓的眷念,始终是她。

 “瞧,我把全部都交给你了。”他坏坏地出一抹笑,忽而倾身,捧起她发烫的酡颜,贴着她的朱,笑问:“你的呢?可以交给我了吗?”

 她眨动明眸,一时间没听懂,但手心倏然动的坚硬犹如一记喝,她瞠大目,芳颊飞红,气息更趋零。没想到他会玩出这种花招…

 她讶异又好奇的表情引发他愉悦的低笑,再次吻住她娇的小嘴。他不再安分,也不再甘于浅尝她的甜美,动作大胆而进取起来——

 夜更深,红烛蜡泪,点点滴滴地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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