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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比起重拾宝珠的大哥,当然是没有宝珠、又变为狂暴的大哥,较量起来才更有乐趣,但那时就不叫“比试”,而是“玩命”

 “还是别有那种机会。”六龙子负屃少言,难得开口:“现在这般风平静,多好。”

 “是呀,无风无雨、无忧无虑,有清灵篌音听、有鲜美海瓜子嗑,身旁有美丽爱相伴,我也不想碰到麻烦事,例如,对战丧失理智、杀意萌起的发狂大哥这类…我弃权。”狻猊率先发言,支持负屃说法。

 宁可闲来无事,捉两只海虾,看它们互斗,也不要劳心劳力又劳身呀…

 饼惯了好日子,丝毫不怀念吃苦生活。

 吁几管清芳烟火,才是享受。

 只要修好宝珠,天下就更太平了。

 兄弟之间,嬉闹归嬉闹,心里仍期盼,那一天,早些到来。

 大哥宝珠修复完成,由珠芽体内重生之

 宝珠重生的那一天,还没到来,整整一年过去,率先来到的,是某人心目中的“那一天”

 话说,囚牛之名,拜某只妖兽之赐,令龙主突发奇想,特此纪念——

 囚夔牛。

 虽未曾亲眼见过妖兽夔牛“它”,却是囚牛懂事以来,最渴望…狠揍几拳的家伙!

 自小到大,兄弟无数回的调侃取笑。

 容姿秀美、娴雅温婉的母后,歉然抚着他的发,微泣哽咽:“母后阻止不了你父王,母后对不起你…”

 以及,嫉妒他越出落越俊俏,成为城里姑娘们票选“美男子”名单榜首,而恶意与他擦肩之时,声音洪亮,佯装热络,讽笑地喊他“阿牛”的同族表亲…

 诸事累积成恨。

 囚牛对夔牛的恨,是一个男婴长成男人,如此漫长光中,所受到的点滴怨念,聚集而成。

 虽无深仇,却有大恨。

 恨夔牛,为何要叫夔牛?

 恨夔牛,太早被囚于深海暗牢,让他无法进入,无法找它愤。

 若有朝一,夔牛站在他面前,蛮狞咧嘴,咆哮着言和浓,不知死活地吼些废言,他囚牛,定要把夔牛揍得连它自己都认不出来!

 如此多年过去,曾有的施暴假想,早已淡去。

 再加上遗失宝珠后,所有仇恨悲喜,必须收敛,心清如水、情静如山,对夔牛的种种迁怒、报复,也仅能默默藏起,压抑到心中深处。

 难以预料,囚牛暗忖的“有朝一”,在他以为永不来临之际,竟又…

 “都给本大爷滚出来!”

 吼——

 一声声的兽狺,威力震,挟带翻江倒海的猛劲,数里内,小鱼小虾们,尽数被余威震晕,沉浮于海水之间。

 “胆敢把大爷关进那种鬼地方,本大爷出来,第一个找你们磨爪子!”

 夔牛,该锢在深海暗牢的妖兽,此刻,大剌剌、恶狠狠,伫立龙骸城门口,狂吠、叫嚣。

 无人知晓,它何时逃出暗牢?又是如何逃出?它在众人眼前,嚣狂站定,已是不争的事实。

 “那只,就是以前困扰父王很久的闹事妖兽?”九龙子嘴里含着糖球——当然又是惊蛰送来的小玩意儿。硬糖里包裹辣酒,滋味甜又醇呛,他很喜欢——右腮鼓起来,说起话来些些含糊,像娃童学语。

 “…跟想象中,有落差。”九龙子用食指和拇指,在眼前拉出一小段距离,丈量着父王口中“桀骜不驯、凶猛过人,费了好番功夫,才成功擒获”的妖兽夔牛,身长大小。

 怎么量,都有点小不隆咚的…

 呀,不能以貌取人,不是所有妖兽都巨大无比,或许,夔牛正属例外?

 九条龙子虽未到齐,排排站开,缺三仅六,气势倒分毫未减。

 九龙子风风凉凉,很有闲聊兴致,但另外五人完全没有这等好心情。

 对,如果夔牛爪子里,没捏着他们家“那口子”的话,他们也很想对“妖兽夔牛”,好好评头论足一番!

 “它手里那几个娃儿,恰恰好能煮锅汤耶,有参、有鮻、有红枣、有鲜蚌…”五嫂算是汤后甜点好了。

 几对龙眸,全瞪向九龙子。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听说,当年父王处理它,处理了非常非——常之久。”睚眦出獠牙,看见自己蔘娃沦陷兽爪间,很不的厉芒占眸心。

 “…”负屃手中双剑,凛冽锋芒,不遑多让。

 “我倒想看看,这只妖兽,是有多厉害。”四龙子一反常态,没大吼、没大叫,反倒嗓音放得绵柔——非常不擅长、非常教人不舒服的“绵柔”!

 熊,学着猫叫。大概是这样的比拟。

 狻猊倒镇静许多,远远看见爱边含笑,明白她未被鲁野兽给吓坏了,心安不少。

 怨恨了一辈子的“仇人”,近在眼前,囚牛竟没多瞧他半眼,不若儿时发下豪语,见夔牛一次,就扁它一次。

 他只看着珠芽。

 她受了些惊吓,双腮泛白,脸上又是困扰、又是忐忑。

 几个丫头好端端结伴去玩,赏数年难得一见,荧光舞千年珊瑚树,火树银花般的奇景…

 赏到沦为人质,始料未及。

 “是还要让本大爷等多久?!全成了缩头乌吗?!”

 夔牛又开始嘶吼、咆叫,吵嚷嘈杂,很刺耳。

 “谁要先上?”龙子们讨论起这个问题,没人将夔牛的吠声当真。

 “再不出来,我、我、我——”恫吓些什么,一时没想到,夔牛停顿下来,浑浊大眼骨碌碌直转,寻找能拿来威胁人的筹码…

 呀,找到了!

 “我就了这个女人!”夔牛拎起掌中最软、最方便入嘴的一只,举高,摆在血盆大口上方,假装要松手,让她掉入嘴中。

 “给我住嘴!”棉柔的嗓,转瞬之间,恢复成巨吼,身影比声音更快,以光之疾速度奔去,一拳就往夔牛脸上挥!

 夔牛惨叫,脸歪嘴斜,全然措手不及,被挥飞半里远,原地留下兽牙几颗,鲜血淋淋。

 “四哥,你把它越打越远啦,他手上的人质,半只也没救回来呀。”九龙子摇摇头。

 想也知道,四哥出拳时,绝对没想过人质该先顺手抢走。

 “呀,忘了…”四龙子这才被点醒。刚看见它要那颗小红枣,一时火大,拳就挥出去了

 静默片刻,海沙漫天的地方,兽吼声又响起,断了牙,有些漏风:

 “可恶!竟敢打我?!”

 “你、你、你不要过来!我虽然很补,但哇呀呀呀——”是参娃的凄厉叫声,尾音霎时惨遭噬。

 “——吃掉…”红枣没了声音。

 “哎呀。”淡淡两字,属延维所有。

 “啊。”鱼姬的低呻,也消失了。

 当弥漫的沙雾渐渐散去,一嘴是血的夔牛,耸立在那儿,双爪舞,掌中,已无几个娃儿身影。

 众龙子怔在原地,夔牛的谩骂声,谁也没心神去听,只瞪着它角留有鲜血,刺目的红,一小片的翠绿参叶,粘着,摇摇掉。

 五条龙子,同时暴揍!

 狰狞的逆鳞,金的、银的、紫的、红的、青蓝色泽的,然竖于五人脸上。

 被彻底怒的龙丧失理智,龙吼比夔牛方才的叫嚣声,更恐怖响亮,震出一波波啸

 不待夔牛反应过来,五人五道光,已经杀到眼前!

 “哦,喔,呃,額,唉…好痛的样子。”九龙子没有手余地,五个哥哥出场就够夔牛受了,一拳接一拳,二哥打完四哥打,四哥打完五哥打

 一副要把夔牛的肝肺脾胃肾全给打出来,那么狠,那么手下不留情,他都忍不住帮夔牛唉唉叫痛。

 又瞄瞄面前惨况一眼,九龙子双臂迭,有感而发,径自说着,又径自点头如捣蒜,悟出了人生大道理:

 “爱上女人的下场,如果是这样…我还是抱着我的美食相亲相爱就好…”舌尖拨嘴里酒糖,九龙子一脸认真貌。

 “还不给我吐出来!”四龙子发起狠,双眼充血,一身红鳞,及似浴火狂龙,倒映眸里的火光,染得他更形凶残。

 “剖了它,岂不更快!”负屃狠话说来,如在讨论海水澄净与否,那般理所当然。

 “——你你你你们到底要——要我吐什么?!”咳咳咳咳呕…从开扁以来,每只凶神恶煞都他吐,又不明说,要吐的是啥鬼

 血吗?!它吐得血,还不够多吗?呕呕呕…

 “把你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睚眦咬牙说道,又是连续十拳,打在夔牛厚肚上。

 “别打…别打…吐掉了——刚刚混在血和胆汁里,全都一起吐出来啦!”夔牛飙泪,突然好怀念深海暗牢,那里宁静祥和、那里无人打扰、那里没有恶鬼呀呜呜呜

 “还嘴硬?!”

 “我哪敢…真的…都吐了…我来之前,吃的五十颗海草团团…都被你们…呕…打得吐光光了——”

 “你这家伙——”睚眦硬拳高举,眼看又要挥下,更快的,一道疾影,由身后窜来,刷过睚眦的脖侧,狠直地落向夔牛咽喉。

 是囚牛的手。

 布金色龙鳞,半人半龙爪的手,钳扣夔牛的喉头,阻断它的狡辩。

 始终静默的囚牛,不发一语,金眸轻轻眯成细细的,尖利龙爪一收紧,夔牛的脸色涨得青红,另一只爪子,伸出弯钩的食指,尖端刺夔牛的肚间,抚琴弦一样的指法,轻拢慢捻,抹复挑…

 层层血,被撕裂开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滑过囚牛耳际时,变成虚无、缥缈,他听不见,只急翻找,翻找遭食下肚的珠芽。

 在哪里?珠芽,刚刚还在眼前,还怕着、还一脸苍白、还双颤抖,珠芽…

 找不到…

 在哪里?!

 为什么找不到?!珠芽——

 继续扯破阻挡他寻找的血手腥腻,掏探得更深。

 这幅摸样的囚牛,静的很吓人。

 他没有扯喉叫、没有挥拳痛殴、没有兽狞狂暴。

 他只是在找珠芽,专心、认真、心无旁笃,在找她。

 极似要由泥地深处,掘出珍稀宝藏般坚持寻觅,不发一语。

 他眼前的血之躯,会叫痛、会求饶。会颤,他竟无觉无感,一拉扯,就是大片肤被掀开:一挖探,就是掘出一掌内脏…

 这里找不到,那么,在那里吗?

 染红绸的食指往上移动,是夔牛的口——

 刺入,划开,拨找。

 夔牛连痛叫都做不到,几乎昏厥过去。

 血横飞,状况凄惨,正在左侧上演,而另一旁的海沙间,冒出了气沫,一串一串,像极致巧的珍珠,沫体态小,轻易被人忽视掉,所有龙子全盯着囚牛瞧,看到发怔。

 本噜噜噜噜…

 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海沙陷下去,又往两旁推开。

 一颗蚌,破土而出,蚌壳一开,连吐出一堆东西。

 “闷死我了——”参形小娃包在泡沫内,大口大口息,贪婪呼吸。

 “好黑暗好可怕——”

 “呼,把我头发都能了,黏糊糊的。”延维拨长发,顾着容貌好看。幸好及时将大家身形变小,否则,哪能挤进小蚌壳里呀?夹都被夹扁了。

 “出来了…”重见光明的喜悦,淡淡地漾在鱼姬姣好容颜间。

 “呕呕呕…”一次下太多‘异物’,被不舒服的作呕感折腾,自然便是危急之中,把姊妹们进壳里,安全护卫着,又潜进沙里躲藏的珠芽。

 蚌的求生本能,迅速利落,救了大家一命,在夔牛暴怒想杀她们愤时,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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