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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软禁
 经过一天多的路程,青伦一行人终于来到风谲云诡的古城王国,却没料到那道严密的城墙后,竟是如此明媚繁华的一面。

 虽然已几近黄昏,但街上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两旁的房子朴素却不失精致,看得出木匠在一分一寸上都花了心思,就是在轿上,青伦也能嗅到木屋里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让人几乎要被倒在这香气之中。

 未几,轿车正要渡过一条小桥,青伦瞧见不远处有半兽人正用一个大笼子运送不下十只的屍人,他下意识便拔了防身用的小刀,屏息静待,护送他的兽人竟突然停下轿车,跟那半兽人开始闲聊:“这就是明天要用的屍人?”

 “对呀,明天军队要做训练,这已是第十车了。”半兽人长叹一声:“唉,这阵子也捉不到太多的屍人,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做训练。”

 “如果我们只能靠屍人才能训练,那才真正要你担心呢,屍人不过是像斗虎那样的存在,没了它们,我们再改用别的。”兽人拍拍半兽人的肩,安慰道:“别担心,克宁那斯会跟西子极大人说明白的。”

 “那就好…”轿车再次前行,青伦讶异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屍人笼子,心里扬起一阵巨大的惊恐,他所在的地方,远远比他所想象中强大,不止是能控制屍人攻击兽人大陆的部落,更把屍人看作是能与训练用的斗虎比拟的畜牲…工具而已。

 相比之下,喀勒部落还只在想如何防备屍人的袭击,差距之大,不可同而语。

 一直紧跟着轿车的布沙书在青伦眼中看到不曾见过的惧,多想伸手拉住青伦的手予以安慰,可这样太冒险,布沙书是不会对真正的寂格恰如此亲密的,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伦将自己隐没在布帘之下,独自面前这些冲击。

 经过重重守卫,布沙书又来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皇宫,他的前世是皇子,在宫长大,怎会认不出这皇城的格局?虽不全然相同,但供皇帝住的,总离不开那几个模样——让人一步进去就有被压抑的感觉,就算四周都是精心养着的桃红绿柳,可它们与候命的守卫又有何分别呢?不过是皇帝的所有物,后者为皇帝装饰他的威严,前者为皇帝守着他的和善。

 其实,这都不是一个皇城最需要的,皇城需要的——唯有帝王。

 唯有有了帝王,这偌大的宫城,才可被称得上皇城。

 在尤尔的带领下,青伦和布沙书被带到一间偌大的宫殿里,殿室的尽头站着一位壮硕的兽人,金黄的阳光自两边的侧窗映照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那不怒而威的容颜,水龙独有的银蓝色头发,傲然而冷酷的眉目,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名字——西子极。

 青伦眼见这罪魁祸首就在自己面前,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但还是暗里摸了小刀,想寻个机会奋力一战,布沙书早就料到,率先暗里挡在他面前。

 西子极没有主动上前,冷眼盯着青伦良久,才冷声问:“你就是寂格怡?”

 青伦被他盯得不高兴,语气自然不好得去哪里:“废话。”

 西子极又上下打量了青伦一番,说:“也是,怀着蛋,没有半兽人的特徵,又一身红衣,倒容不得你不认。”

 青伦故作姿态的啧了声,心里已是冷汗直冒,心道若古城王国久久不放他回去,等日子一过,肚里的小东西就会让他穿帮,到时他该如何?

 此时,克宁那斯已将八里间落带到,八里间落连走路也走不到,几乎是像米包一样被人扔到青伦和布沙书脚底下。

 “八里间落,你的伴侣已被我请来古城王国,也会在此住下,为了他和腹中的孩子,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太固执的好。”西子极说。

 八里间落兴许是太虚弱,良久才半张布红筋双眼,他见到面前的是青伦,先是微微的愣住了,很快便回过神来,紧闭双眼,别过头说:“我与他早已离异,就算是你把他带到这里来,我也不会因此而投诚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西子极以为八里间落会因寂格怡而放弃,毕竟在寂格怡离开后,八里间落有好一段日子是消沉度,暗里不停打听前伴侣的去向,他还以为这鹰族首领对寂格怡余情未了,才会让人去喀勒部落把寂格怡“请”过来,没想到八里间落如此决绝。

 其实西子极大可以杀了作为俘虏的八里间落,鹰族人加入古城王国,只是这样一来便落了暴君的口实,也许兽人大陆的部落会因心生恐惧而投靠,却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倒不如让外人以为是鹰族有感古城王国之强大真意投诚,如此以来,以后来投靠的人才多了几份真心。

 他做的这些都不是必要的,却是长治久安之上策。

 然而八里间落在这里受尽了酷刑仍死不改口,才让他萌生了以寂格怡为质的想法,也顺便给兽人大陆的另一大族喀勒部落一个下马威。

 青伦不理解这其中的角力,倒是布沙书,一眼便看出来。其实在半途中他就想清了一二,现下不过是确定了他的推测:古城王国不愿做暴君,至少在兽人大陆的部落面前不是。

 布沙书直视西子极,问:“喀勒部落与鹰族人有一面之缘,听说他们都移居到古城王国了,不知他们现下安好?我听闻我的一个朋友霏泰恪也到此处作客了,请问他现在住在哪里了?可否安排一见?”

 明明知道对方狼子野心,却不能开门见山,只能彬彬有礼,隐忍不发,在兽人大陆里有稍实力的部落首领都不愿这么做,也唯有布沙书能够,他可是读帝王之术之人。

 虽然同是太后所出,但先皇早已属意长子溥侑为太子,也有意培养天资聪颖的二子溥襄为后的辅政亲王,才有了靖亲王之名号册封,只是任谁都想不到这靖亲王的精力最后会花在这兽人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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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子极的目光终于移到布沙书身上,他眉角微皱,喃喃自语道:“是喀勒部落的首领。”

 布沙书立刻笑答:“那只是族人对我的玩笑话,族里比我耳聪目明,又有才干之人多着去,首领之名我绝对担当不起。”

 “喀勒部落是没有首领的吧?”西子极问。

 “遇上难题,我们喜欢一起商议解决,首领是不必要的。”

 如此一来,西子极兴许不会旧技重施,把用在鹰族的一套用在喀勒部落上。

 西子极不怒,只转了话题:“你们二人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我已让人在侧厅准备了晚宴,请随便享用吧。”

 “霏泰…”

 西子极扬手,便让克宁那斯和另一兽人把他以外的人都请了出去。

 八里间落自然被带回属于他的地方,青伦和布沙书则被带到侧厅,享用前所未见的美酒佳肴,鲍参翅肚,无一不缺,而且做得巧细致,连萝卜片也能雕成花,把巧手打造的宫殿完全比了下去。

 这些布沙书都见过,他是由受宠的皇后所生,自然不缺美食佳肴,然而对兽人来说,食物只求足,贵与否根本不重要,所以任他们再贪图美味,也只在本来的饭菜之上下功夫,从未想过吃那些不肚的小东西,更别说把食成雕作龙凤再下肚了。

 时隔五十多年,再见盘中餐,加上身在由纯种人类所建的人类古城之中,布沙书竟有种错觉,自己现在正身处苏国皇城。

 “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食物。”青伦抿嘴道。

 端菜的兽人说:“西子极大人待了,您怀着蛋,让厨房煮些合适的餸菜。”

 一提起肚里的小生命,青伦又不说话了,兽人待了一下,便出了侧厅,独留青伦和布沙书。

 布沙书首先执了叉子,被青伦着急的喝止:“你就不怕被下毒了?”

 布沙书轻笑一声,说:“他们毒死我有什么好处,要我死的话,在大殿之时就可以了,不必等这一时。”布沙书咬了一口鱼肚,并非以前吃过的风味,便知这里不是苏国,心里莫名泛起一阵乡愁,半晌,他又想起什么,对青伦说:“我若真被毒死,你便寻个机会逃,别…”说到此处,为免随墙有耳,他特意下了声线:“别逞强,找个无人之地隐居吧。”

 布沙书说得自然,已然是早把生死置于度外,纵是活在刀锋上的青伦,也逃不过心中莫名的悸动,布沙书何苦为了一个无法回应他的人犯险,还处之泰然的为他谋后策。

 青伦吃不惯这种盛宴,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便放了下了碗筷,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饭后,他们二人被带至各自的寝室休息,布沙书和青伦也就真如不相一样,半句话都没说便踏入自己的房间。

 门外窗下都有兽人守着,美其名是保护宫城、方便随时照顾客人…实际则是看守软,而且做得滴水不漏,青伦一时三刻还真的寻不到时机偷溜出去,不后悔刚才为何不捉紧机会杀了西子极,如今也唯有留在这寝室中闭目养神。

 等天一亮,便有人来带他们到宫外大街。

 “嗳,昨天还睡得好吗?”前来接的尤尔问。

 青伦从未受此等牢狱之灾,咬牙狠骂:“被你们软了一晚,还敢问我们睡得好不好?!”若不是打算刺杀西子极,青伦早就在此时此刻跟尤尔拚了。

 只是他心底里如何不知,他也许连眼前的尤尔都打不过,更别说是西子极了。

 别的兽人不说,兽化了也不过是一畜牲,但龙族不同,他们无论兽化与否,都身怀绝技,上天、下地、火、落雷…如有神助,青伦的盖世武功,落在他们面前只能是班门斧,自寻死路,那次与应熽对战,青伦唯有奋力一战,才勉强救走了尔罗罗,而面对比能让应熽闻之变的西子极,青伦想要行刺,只怕能一命换一命,已是最好的结局。

 “什么软,说的那么难听,要软你你能来这条大街上吗?”尤尔一脸不服气。

 “出入哪里也要人跟着,这不是软是什么?”

 “你在鹰族时不都是这样么?有什么分别!”

 青伦这才忆起寂格怡该有的身世,因为与众不同的外观而被鹰人层层保护着,虽衣食住行无一不,无一不备,却被隔绝于族人之外。

 寂格怡忍了三十五年,自是不会把这当成一回事,青伦却因而发作,不知会否出破绽,青伦一愣,不知如何应对,还是布沙书从旁解围:“寂格怡早就不是鹰族人,尤尔你是知道的。”

 “他也不是喀勒部落的人了,”尤尔的应道,他睐了眼布沙书,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毕竟他今来不是为了跟这两人吵架的:“西子极大人让我带你们逛逛城都的大街小巷,也算是消除你们对古城王国的误解。”

 这城都面貌布沙书在昨天已稍稍看了一遍,心里有了个底,古城王国与苏国甚为相似,若非路过之人身上不是长有兽纹或动物特徵,还有衣着的差别,想必就是纯种人类生活于此地时的境况了。

 可细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在位者之心思,尤其是货币,一众部落都是用兽骨易,古城王国却是用青铜铸成的铜板,除了能统一用度外,还能防止国民外逃,试问拿着这些铜板到兽人大陆,只认兽骨的兽人们能给他们换来什么呢?稍稍有些银钱的国民,都不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

 那些常来兽人大陆各部落经商的兽人,大概都是古城王国派来查看各部落情况,醉翁之意不在酒,用来易的骨头,看来都被扔到野地荒山去了。

 青伦还拿着铜板无心地把玩,布沙书只能苦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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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不经意的走了几条大街,经过一裁衣店时,他们竟撞上了霏泰恪,霏泰恪身边跟着一个长角的半兽人,似是在挑衣服。

 霏泰恪瞧见布沙书,难掩喜,叫道:“布沙书!”

 布沙书连忙上前,说:“见到你就好,还以为你会出什么事。”为免霏泰恪说漏嘴,他率先开口:“寂格怡说要来古城王国,我便跟着一起来游览了。”

 霏泰恪当然知道眼前的红衣男子不是寂格怡,愣了半晌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心里暗叫好玩,眼神色也发亮了:“好啊好啊,有你和寂格怡,我在这里的日子一定快活多了。”

 在一旁默不作声,尤尔过去轻拍他的肩,似是在安抚,确实,霏泰恪也太无礼,好歹一家招待他数,霏泰恪怎可当面说别人让他过得不快活呢?

 布沙书低声问霏泰恪:“他们两位是…”

 “都是龙族的,是对伴侣…”虽然很丢脸,霏泰恪还是得承认:“那个叫的是风龙半兽人,我可打不赢他。”

 “这里如此多龙族人?”

 “大概吧,我也数不了这么多,若说这里是龙族部落,我也相信。”

 “若昨天我把西子极…”青伦想起错失的机会,恨得咬牙切齿。

 布沙书轻扯青伦的衣袖,示意青伦别说话,尤尔跟就在不远处呢。

 青伦甩开布沙书,大声说:“怕什么怕,他们也心知肚明自己作了什么好事,还要让我天喜地吗!”

 霏泰恪点头如捣蒜,抬起青伦的下巴,情深似海的说:“这才是我的寂格怡。”

 青伦一掌便劈开那无礼的手:“去你的!”

 睐到布沙书阴沉的脸色,霏泰恪才收手,他觉得自己有点无辜,对着这样的人三天有多,见到美人,能不调戏一下养养眼吗?

 “霏泰恪,你真是一个没心没肺没脑的大烂人。”尤尔只说完这句,便带走了布沙书和青伦。

 接下来的几天,布沙书与青伦除了被尤尔带到大街上,听他说古城王国有多繁荣之外,都待在各自的寝室中,完全没见上西子极一面,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起居饮食、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都得照着古城王国的安排,漫无目的的活着。

 青伦细想,这不就是当初溥襄给他“最好的结局”了么?

 带到京城中等候发落,幸运的话,也许能保住性命,但重获自由已然是妄念,在余下的日子,只能靠着靖亲王的宠爱作保活命,如丧家败犬般有一没一的过,成了迂腐的皇家下的一条走狗男宠。

 青伦靠着墙,用小刀刻画着与夜,一天、两天、三天…如此的生活不过是六七天,他便按捺不住了,假如当初听了溥襄的话,跟他回京城,下场最好也只能如此吧?

 肚皮里的孩子不识相,在此刻翻了个小筋斗,让青伦更是无地自容、脸如死灰,终是忍受不住,推开窗门一躣跳下。

 此时的布沙书正在房中挨着软枕挑灯夜读,他身上本就有伤需要休养,又闲来无事,便问古城王国的人取些书看,好藉此一窥对手底细,门外忽然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当听见有人大喊“鹰族的寂格怡逃走了,大家快追!”时,他吓得直跳起来,想要趁出去,但门外的守卫不动如山,唯有另择途径,他轻力推窗往下一看,不出所料,窗下空空如也,只剩远处的奔走声。

 门外的守卫是受命来看守他们,自然不会擅离职守,但窗下的守卫却不然,他们的职责是守卫宫廷,宫中有变故,他们自是要四出奔走,也给了布沙书爬窗逃走的机会,布沙书趁四下无人,忍着背伤,执住屋瓦一个翻身上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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