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知道吗？我们晋南有个风俗，姑娘出嫁，新婚之夜，必须在身下垫一块白布，第二天看夫行房，有无血迹。以此，检验媳妇是否贞洁。若有血迹，证明她当姑娘时，为人正派，守身如玉。这样，在婆家，堂堂正正，人人敬重，否则，你在婆家，永远是把柄，一辈子别想抬头。

　古往今来，贞节如命，从古到今，代代如此。

　一九七〇年，县上在七一水库组建农建兵团文工团，梁欣她姑，十七岁的梁嫣红应招入伍，因她天生丽质，聪明漂亮，能歌善舞，音甜人俊。每次演出，大幕拉开，嫣红登台。一曲“北京的金山上”

　与豫剧朝阳沟“山也留来水也留”字正腔圆，比专业演员还有水平。

　谁料，她丰的身材，惊人的美貌，馋坏了兵团指挥部的某些狼。尽管她洁身自好，外柔内刚，处处设防，步步小心。可仍难逃厄运。那是县兵团文工团人参加省文艺调演的前天晚上，靠造反起家的兵团政委，县委付书记李志良，把梁嫣红单独叫到办公室，面授到省城演出的有关事宜。

　临末，李政委利用职权，要妮子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开始，梁嫣红不同意，但经不住李志良哄骗，恐吓，利的三管齐下，无可奈何的坐在年近五十的李志良怀里，先让其吃亲嘴，扣摸，后扒光衣服，那晚，在兵团指挥部的长沙发上，在妮子的哭闹求饶的叫喊声中，亲眼看着李志良把他那绒绒，黑乎乎的子面对面的进自己的身子，夺走自己的处子之身。

　尔后，梁嫣红调到了兵团指挥部办公室，成了那些衣冠禽兽的玩具。这伙畜牲，每次她都带面具，每晚都有人她，最多的时候，一晚上同时来三四个。

　更使人气愤的是，李志良外出开会，也要带嫣红。到晚上，李志良自己她还不算，时不时的还把嫣红当礼品讨好上司。送给上级领导享受。姑娘碍于面子，说不敢说，讲不敢讲，只有逆来顺受，独苦果。

　终于，嫣红怀孕了，丧尽天良的老畜牲，不但不忏悔自己的罪恶，反而污蔑女子作风不正，利用相，勾引革命干部，把她开除出兵团。

　嫣红回来，哥嫌嫂骂，父母反目。父亲不容女儿分辩，当天就把她打了一顿，并把她行李扔到门外。叫她滚出去，永远别回来。后来，是杨支书作主收留了她，跟她到镇医院了产。

　但这事并没有结束。俗话说：“女大不可留，留来留去记冤仇。”

　眨眼，嫣红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乐昌附近保媒拉纤的，没一个上门。无奈，老俩口只得厚着脸皮，登门央求，前来相亲的廖廖无几，偶尔一个，见面同意，但稍一打听，再无音信。渐渐的连一个都没了。

　直到嫣红二十三岁，县城来了一个说媒的，说西关村有个叫刘二黑的，年近三十，家境不错。前半年刚和媳妇离了婚。打听着乐昌有个老姑娘，啥都不嫌，托人前来求亲。嫣红爸妈去那里看了看，家中五间北房，一个娃，还有一台小四轮，常年四季，给县造纸厂拉麦秸，一年下来也能挣几千块钱。女大娘急，饥不择食，立即点头答应。嫣红不光见二黑人生的黑，个也不高，而且大好几岁。心里不太乐意，但一想自己，不敢挑拣，就糊里糊涂的结了婚。

　婚后，全村人都说嫣红掉进了福窝。

　可不，自从嫣红进了二黑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想到地里劳动，二黑妈不让，怕累着。她说在家做饭，二黑妈说，咱家人少用不着你。每次二黑父子出门，总要给嫣红买点她爱吃的零食，糖块，瓜子，饼干，桔子。如此。几个月下来，嫣红变白了，吃胖了，身材比以前更好了，模样比原来更俊了。她自己也纳闷，为啥刘家人对自己这么好，难道人家真不嫌弃我了吗？

　嫣红怀孕了，三代单传的刘家，二黑整天乐的合不上嘴。他爸他妈脸上笑成一朵花。嫣红真像动物园的大熊猫，成了刘家的重点保护对象。隔三夹五，不是卤猪蹄，就是炖排骨。鸡蛋天天有，豆腐端。害喜嘴馋，吃啥买啥。就是想吃天上的星星，刘家人都会想办法摘下来。欢乐天短，忧愁长，时光就这么过着。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梁嫣红结婚的第二年八月十一，给刘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取名“虎虎”这娃，方脸盘，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

　呼呼，胖墩墩。小胳膊，小腿，好像刚出莲池的藕瓜子，白生生，磁叮叮。

　但，虎虎刚过百天，嫣红在娘家的事，随着李志良的逮捕判刑，慢慢的就被西关人知道了。为此，刘家对待嫣红，态度起了180度的大变化。从此，家里的活嫣红得干，地里的活嫣红也得干。每，小孩喂，洗衣作饭，忙的媳妇团团转。到了夜里，更难熬。

　别看二黑小伙不咋样，可干起那事，一个顶俩。一晚上好几次，整的嫣红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前半夜，儿子闹的睡不好。后半夜，丈夫的睡不着。

　加上公公婆婆动不动就指桑骂槐：“什么货，，破鞋，婊子…”

　啥难听骂啥！苦妮子度如年。那个丈夫刘二黑，更是醋海翻波，见她和男的讲话，就说她和人家不利索。见她与女的走一块，就说她给人家拉皮条。一回家就打。

　今说媳妇和张三有关系，明讲老婆与李四拉私情。若要分辩，打的更狠。

　刘二黑打老婆和别人不一样，他不是让媳妇穿上衣服打，而是光衣服揍。

　每次都在媳妇不能叫人看的地方下手，大腿，股蛋，荆条，烟头烫。捆手嘴，既不能喊，又不会叫。边打边骂：“我叫你，我叫你，打死你个挨球货，卖！”

　打够了，骂累了，扳过嫣红的身子，爬上来，进去，死没活的发一番，不管媳妇如何，倒头便睡。

　第二天，雨过天晴，连说带笑，啥事没有。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若嫣红对别人说，刘家如何待她，别说西关村，就是乐昌镇也没一个人相信。

　雪上加霜，那桩发生在西关村泰山沟的事，把这个苦命女子送上了不归路。

　那是一个夏日的中午，梁嫣红一个人在沟底的责任田里锄玉米，因天热，她把子挽过膝盖，壮的小腿，白皙皙的，同时，上身的的确良短袖衫被汗水透，紧贴脊背。

　一对下垂的房，随着她锄地的动作，一闪一闪，偶而一阵微风，将短袖衫的后摆掀起，立刻出她少半个白生生的大股。那料，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沟顶大路上赶集归来的刘老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比嫣红大二十几岁的婆家叔，一见侄媳妇春光外，心大发，马上打起了侄媳妇的歪主意。他扔掉自行车，顺着下沟的羊肠小道，慌里慌张的跑了下来。

　“妮，天都晌午了，你咋还不回？”

　老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怀好意的问。嫣红直起，掏出手绢擦了擦汗，咧嘴一笑：“二爸，就剩一点了，赶赶就完了…”说完，继续弯锄地。火中烧的刘老，见嫣红毫无戒心，不以为然。

　先抬头看了看天上偏西的太阳，又瞅了瞅这偏僻的山沟内，除了她，就是他。

　他掉上衣，按了按隆起的裆，放心大胆的扑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嫣红。

　两只手准确无误抓住她前那对软呼呼的大子，俩手来回。

　“红红…小姑…二爸我…想死你了，每时每刻…我都想尝尝…我娃着是啥滋味？”老在胡说八道。

　“不要，不要…不行，不行…！”嫣红拧着脸，摇着头，拼命的挣扎。

　刘老抱着嫣红，连连后退，将她拖出玉米地。按在埝沿上，一手摸着嫣红的部，一手着她的房：“红红呀，你瞧我娃这勾蛋子，又大又圆，肥子又柔又软…俺二黑前一辈子不知积了啥德，…娶了你这么一个大美人…让叔叔也美一回吧！”说着，上面的手，按住嫣红的脊背，下面用腿顶住嫣红的大腿，拽出身前的手，嗤的一声，把嫣红的外，内一把扯了下来。

　啊！嫣红那白的股，淡褐色的门，加上生在俩侧乌油咋亮的黑，真让刘老昏了。他用间那硬的玩意，来回磨蹭着嫣红的部。并且嘴胡言语：“你别叫，你别动，装什么正经，西关村，乐昌镇，谁不知你是一只破鞋，谁都行？你的，他当官的能，我刘老为什么…不能，今天，我非了你不可！”

　可是，嫣红的挣扎，撕打，刘老咋也得不了手。

　“叫吧！喊吧！省的西关人不晓得，再不叫我上，我就告诉二黑，说你勾引我，让他打死你…”刘老气嘘嘘，脸红的像下蛋的母，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好娃哩！别叫了，…叔叔，就这一回，…我保证不给人说…”

　可能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嫣红不动了，不喊了，刘老手握硬的具，朝嫣红两腿之间的饺子了进去。

　“哈，死了…！”一进去，温热的道，软软的膣，的刘老像洗温水澡。他紧贴侄媳妇的大股，快拔猛，死命里顶。的嫣红浑身麻酥酥的，像中了电一样。此时，梁嫣红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浑身像了骨头，昏昏沉沉，飘飘然然，不时的扭动着身子“哎哎…呀呀…”的呻着。

　后面着不过瘾，刘老翻过嫣红的身子，把她挪了挪，双手扯掉她的子，扔到一边，抓住她的两条腿一撇一举，前一，将巴朝那粉红色的销魂口一对“嗤”的了进去。一下一下快速运动，随着刘老前摇后摆的动作，仰面朝天的嫣红，俩大一摇一晃，一晃一摇。刘老：“，，死你个…死你…”他汗夹背，越战越勇，每下都狠着朝里，真想连身子都钻进去。

　炎烈下，无奈的嫣红闭着眼，着气，像死了一样。任凭这个老畜牲变着法糟蹋自己。羞柔的泪水，缓缓出，打了她头侧那热乎乎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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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泰山沟的事，嫣红没说，老没说，但并不等于没人知道。首先知道这件事的，是嫣红的丈夫刘二黑。

　那天下午三点，衣衫不整，面色苍白的梁嫣红才从沟里回来。她饭没吃，娃没管，入屋倒头便睡。婆婆见不对劲，嘟哝了几句。嫣红也没吭声。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刘老一伙人拖到村东的苇子地里，几个人七手八脚的要她的衣服。她想躲，但周围全是人，无奈只得高呼求救：“不要，不要…不行，不行…放开我…”

　睡在身旁的丈夫大吃一惊，连忙摇醒她，询问咋回事？当然，嫣红不敢告诉他中午的事，也不会说出今天的事。

　原本猜疑的刘二黑，再三追问，嫣红就是不说。二黑把子拽进自己的被窝。

　连摸带揣，连哄带骗“你怎么了…你说嘛！我给你做主！”

　嫣红信以为真，声泪俱下，连哭带说的把中午泰山沟的事，告诉了丈夫。本来，嫣红以为丈夫会大发雷霆，不是把自己痛打一顿，就是找二叔拼命。可是，她错了，刘二黑不傻，告二爸，无凭无据。他县里有人，到时候，人也丢了，兴也败了，小秃烂巴，一头没一头。打老婆吧！真不怨她，她也没法。

　第二天嫣红爸被叫到二黑家。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丈夫食言，子遭殃。

　他家院里，摆下场名附其实的鸿门宴。快晌午了，热呛的人上不来气。靠北房东山墙的豆角架下，方桌上放着几个茶杯，都有茶，但没人喝。同样，旁边的那盒“花好”

　烟，己拆开了口。也没人。俩亲家，二黑爸一个劲旱烟，不说话。

　嫣红爸低着头，哎声叹气，一言不发。最后，嫣红爸：“亲家，俺妮子出了这肮脏事，…我对不住你…可我有啥法？…哎，这娃…”

　二黑爸见亲家一个劲道歉，无法再说难听话。脸拧到一边答道“她爸，你说你妮子在娘家办的那丢人事，我们计较过没有，只说狗屎干了就不臭了，可现在…虽说俺老伴爱叨叨，可也没亏待你姑娘…还是那句老话，闺女你领走，虎虎给我留下…”

　“亲家，这事我也不是没给女子说，她死活不同意。再说，嫣红走了，娃咋吃？这么着，虎虎俺先养着，不管咋，娃没罪，你说是吗？”

　嫣红爸低三下四的苦苦哀求。

　“嫣红爸，将心比心是一理，你妮子改了，还会生娃，俺二黑要是说不下媳妇，我家就得断后。要是现在让你带走娃，将来娃不回来咋办…不行，亲孙子，命子，虎虎不能带走！”

　二黑爸不让步，不服软，嫣红爸也没辙了。但仍极力分辩：“亲家，昨的事，也不能全怨我闺女，老是啥人，你比我清楚！”

　二黑爸火了，黑脸一沉：“亲家，照你这么说，这事怨我家，那你说，是我叫他干的，还是二黑妈叫他干的？”

　嫣红爸摆了摆手：“亲家，有理不在言高，这么着，娃我家先养着，过上一段，我给你，啥时候都行！”

　因法院有规定，三岁以下的小孩，离婚时，基本上，女方抚养，除非女方不要。嫣红爸早知道这事，所以心想：别看我现在答应给你孩子，将来，法院判给我，你有啥法？二黑爸见对方松了口，立即答道：“行，闺女你领回去，娃你跟上，啥事到法院再说。”

　嫣红爸自知理亏，挪一步算一步，忙点头应道：“行！”

　二黑和嫣红的离婚官司，一直拖了一年多。法庭上，刘二黑只谈他与嫣红感情不合，但不敢承认他父母，他二爸他离婚。嫣红坚持不离。光讲娃小离不开他妈。至于在刘家的事，只字末提。

　第二年三月，嫣红作手术住院，二黑爸利用堂弟刘老在县法院的关系，四天下了三张传票，最后，法院以缺席判决，刘二黑与梁嫣红解除婚约，其子归刘家抚养。

　噩耗传来，刚出医院的梁嫣红闻讯，马上瘫在了当院，不省人事。刹时，院里成一锅粥，三岁的虎虎闹着要吃，嫣红妈摇着唤女儿。就连平时不理闺女的嫣红爸，也跪在当院，哭着呼唤：“红红…你哭出来吧！…我妮…你哭出来，哭出来，我娃…就好受了！”

　还有那一直就不理嫣红的哥嫂，也从隔壁的新院跑过来，看望可怜的妹妹。

　好心的邻居大婶，边拉嫣红妈边说：“嫂子，你别哭了，大伙比你难受，这事不怨嫣红。——这不长眼的老天啊！”大伙帮着把软绵绵的嫣红，扶回屋内。

　其实，不管母亲的婚姻如何，虎虎就是虎虎，虎头虎脑，虎里虎气。三翻六坐七个月爬，九站十走喊爹妈。这娃啥都比别的小孩早。可是，这娃啥都好，就是认生。更过百天，除了他妈，谁都不要。无论在那耍，只要能看见他妈，一晌一晌的都不哭。嫣红在院里洗衣服，娃在旁边爬着玩。嫣红到地里干活，娃就坐在地头耍，一点都不烦人。

　那天，娘俩在汾河滩油菜地里薅草，旭东升，苍穹如洗，蝶舞蜂飞，清香扑鼻。

　虎虎端坐在粉红色的塑料布上，手舞母亲用野谷草编的小兔，一手一个，笑嘻嘻的玩耍。身后，麦苗碧绿，菜花金黄。汾水潺潺，峰岭叠翠。前来乐昌采风的县文联老杨，观此美景，心澎拜，毅然举起像机，按下快门，摄下了这个优美恬然的镜头。

　这照片，先上电视，后登省报，还参加了平遥古城的全国摄影展，一举夺魁。

　县计生委，用这照片制成了一幅高达五米的大广告牌，题名《只生一个好》，嘿！

　县城广场一立，千人观，万人瞧，小虎子可出名了，十里八乡，谁都知道乐昌镇的刘虎子。儿子出名。老子高兴。

　刘二黑原本就不愿和嫣红离婚，不愿儿子走，后悔不己。他也设法把儿子偷回来过，但因哭闹，哄不下，又给他妈送了回去。而今，法院下了判决，他真发了愁，回儿子怎么办？同样，嫣红常天也提心吊胆，忐忐不安，生怕儿子离开自己。

　明天就是六月六了，入夜，月坠天黑，群星闪烁。银河耀目，微风阵阵。嫣红抱着亲生骨，呆呆的坐在村西北的铁狗埝上，心烦意，思绪万千。

　自从县法院把儿子判给丈夫，嫣红身心憔悴，痛恨各半。她没明没夜的哭过，哭的她两眼通红，无泪可。她撕心裂肺的喊过，喊的她沙哑无声，音似破锣。

　为了儿子，她冒雨跑到县城，跪在法院门口，虽然，人们都同情她，但木已成舟，谁也没法。为了儿子，她通宵跪地求公婆，让儿子归自己。

　曾记否，她狠心的把儿子送给丈夫，但儿子拼命哭闹，她心如刀搅，又奋不顾身的夺了回来。现在，嫣红很清楚，将儿子归还刘家，是早晚的事。她拼命的给虎子喂，白天喂，晚上喂，她想把浑身的血都变成汁，让儿子吃吃够，一夜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手刃自己的仇人，替娘报仇雪恨。

　她还明白，这次离婚，西关人知道为啥！乐昌镇也知道为啥！自己才刚二十五，离开婆家，谁会娶她。这下半辈子，自己注定要孤苦伶仃，忍柔负重。遭人非议，苟且偷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自从西关出事，人们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她。父母反目，哥嫌嫂烦，乡邻好友，退避三舍。为此，她纳闷，她迷茫，她不解，她苦恼。从李志良到刘老欺凌，怨谁呢？怨爹娘，犯不着，怨自己，也不是…那怨谁呢？死吧！死吧！

　一了百了，再没人说长道短，再没人指指划划，她撇不下儿子，转念一想，我连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身子难保。由他去吧！

　那晚，嫣红把儿子抱回家，放到娘俩栖身的东房小上，然后，打开箱子，把自己与儿子的照片，儿子的衣服和玩具，整整齐齐的放到头。

　低下头，将脸贴在儿子的前，泪珠子“咯咯吧吧”的往下掉。她目不转睛的看了孩子一眼又一眼，吻了一遍又一遍。轻声念叨：“儿呀！别怨娘，…你娘命苦…顾不了俺娃了，俺娃长大了，…别怨娘…啊！”远处的鸣，惊动了嫣红，她缓缓的抬起头，用手拢了拢垂在前额的海，深情的看了儿子一眼，轻轻朝门口走去。蹑手蹑脚，既怕吵醒梦中的儿子，又怕惊动了年迈的父母，一步一回头的朝外走。

　黎明，嫣红又回到了铁狗埝上，这个地方她太熟悉了。幼年，她与伙伴在埝边的大槐树下，玩耍打闹，捉藏。长大后，又跟姐妹坐在这，眺望微暗闪烁的星空，谈论各自的将来。可是，每年除夕，因俺晋南只要出阁的女子，永远不能再娘家过年的习俗，面容憔悴的她，抱着儿子，端着饺子，离开鞭炮齐鸣，笑声声的娘家小院来到这，在铁狗埝的大槐树下和着泪水，与儿子吃下了自己平生从末吃过的过年饺子。

　东方泛白，天已大亮。群星尽逝，万籁无声。梁嫣红神情严肃，脸若冰霜。

　她首先转脸朝家门方向跪下来，朝天作了一个揖，心中默念：“爸，妈，原谅女儿不孝…俺不能给你披麻带孝，养老送终了…儿啊！别怨你妈心狠，老天爷会保佑俺娃长大成人，会可怜我这缺爹少娘的苦命娃！”

　而后，回身向埝下的汾河，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河神爷，你显显灵吧！帮我给那些狼报应吧！”

　她站起身，先拍拍膝盖上的土，后回头望了望生她养她的乐昌镇，看了看朝夕相处的山山水水，心一横，眼一闭，快快的向前跑了几步…愤怒的母亲河，仍像昨那么凶悍，那么犷，浊排空，涛声阵阵。

　二十五年前，就是今天这个时辰，梁嫣红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今同时，她匆匆走完了她的人生。滚滚的汾河水，稠稠的黄泥汤，顷刻，噬了屈蹂，噬了不平，卷走了众口不一的街谈巷议，告诫那些遵规守距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