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错嫁皇妃帝宫沉浮:妃 下章
第五十章
 夕颜瞧得到安如的脸上的神情,是不情愿地一步一挪着。

 房里这位估计亦是不会情愿的,这不,她的足尚未迈过门槛,已听得房内传来轩辕聿素来淡漠的声音。

 “带去伺候远汐侯。”

 夕颜的步子一怔,安如显见是不会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磨蹭在那。

 旦听得,李公公在房里轻声道:“皇上,您不瞧一眼再送?”

 “小李子,是不是一出宫,你就忘记规矩了?”轩辕聿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接着,是往里行去的步声。

 他,今晚,还有其他的部署安排,不会因任何事贻误的部署。

 夕颜忙紧走几步下得台阶,被他以为她故意拖着不走,听人耳角,并不好。

 却听得身后传来李公公似喃喃自语,又似对安如道:“唉,瞧着你长得也有几分形似皇贵妃娘娘,可惜啊,皇上却是不要。来,随我带你去远汐侯那吧。”

 本是知府见白里把女儿生生地往皇上跟前带,都不得皇上瞧一眼,于是晚膳前辗转来求他,做个引荐,他本是不愿多管这事,却见那知府女儿确张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皇贵妃,想着,皇上这一路来,身边一直没个女子伺候着,如今虽逢两军对垒,但也没明限着必须要远离女

 而今晚,眼见着皇上不要一直随伺的小卓子值夜,倒不如就让这女子晚上伺候皇上,至于蒙不蒙得圣恩,全看这女子的造化了。毕竟,私底下议论皇上好断袖的谣言纷纷上,他哪里管的住别人的嘴,暗里,哪封得住呢?

 只是,看来,今晚这趟安排,远是不得皇上的心意。

 “唉,你,带安如去远汐侯那。”李公公轻唤夕颜。

 夕颜本往偏房行去的步子稍停了一下,李公公早走到她的跟前:

 “杵着干嘛,快去,皇上不要值夜,其他事你就不用做了?”

 李公公心里不止为这个小卓子误了皇上的清名恼着,也为前任掌膳太监一事窝了一肚子气,听说今儿个哪怕安如给了银子打发他走,也是一路骂着出去,当然,骂的都是他李公公的祖宗。这事,说到底,还不是这小卓子摊给他的?

 “诺。”夕颜转对安如道:“请安小姐跟我来。”

 安如一点头,反正今晚把她送哪伺候都差不多,代过老爹那关就成了。

 非要她换上节日才穿的衣裳,用了口脂水粉,还说什么下半辈子振兴家业就全看她的了,让她好好伺候着皇上,皇上要她做什么,都不能拂了皇上的意。

 她愣是听得一头雾水,哪怕那皇上,长得确实还俊的,但只是让她觉得俊而已。

 随着李公公过来皇上的厢房外,又打发了出来。但,既然老爹说了,皇上要她做什么,都听得,那去远汐侯那,她自然亦该听得的。

 “李公公,请问远汐侯的厢房在哪?”夕颜才要引着安如往银啻苍那行去,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步子问道。

 进府她就紧跟上轩辕聿,避开银啻苍,自不知道他歇于哪。

 “出了院子,往左那院,就是了。”

 夕颜听得出李公公口气不好,不再多说什么,只带着安如往银啻苍那行去。

 两院离得很近,一会,也就到了,心里倒思忖着,眼见着安如该是被知府老爷安排着去接近轩辕聿,如今被轩辕聿推出来送去银啻苍那,虽说银啻苍并非是外表那样独喜女的,但有一点,李公公说安如眉眼似她,那这些许相似,会不会——

 她止了这份念头,不再让自己想下去。其实,也没有时间再想了,面前,已到银啻苍的院落。

 曾说过不想再见到他,可自出宫后,却两次不得不见他。

 这样,对谁,实都是不好的。

 只愿,他快快打发了她和安如才好。

 院落的正房内由亮着灯,想是还没有就寝。

 值门的侍卫见夕颜取了牌,是皇上近身太监专用的,忙去通禀,不一会便让夕颜进房。

 甫进房,只见银啻苍站于窗前,兀自仰首,在瞧着什么。

 “侯爷,皇上吩咐奴才,带这位宫人来伺候侯爷。”

 她行礼,话语里特意加重皇上吩咐这四个字,若不出意外,他对于轩辕聿给他安排的一切都该是抵触的。

 银啻苍并不回身,然,亦并没有让她们退下。

 “侯爷,您在瞧什么呢?”安如口快地问道,她随他的目光朝窗外望去,除了那散开硝烟处,犹是昏沌一片的夜,其他,则再看不得真切。

 夕颜却随着银啻苍的望向处,心里稍滞了滞,不远处,悬着几面巽军的旗帜,该是粮仓的所在。

 难道,银啻苍对这粮仓也感兴趣,还是另有计较呢?

 她知道,今晚轩辕聿一定会命人暗中将大部分军粮转移,只留了表面的粮草去引那些归巢的雀鸟。

 而银啻苍毕竟昔日是斟国的国君,与轩辕聿哪怕表面恭谨,心里总不是臣服的。

 如今,二十万斟兵编入巽军,又将他随军带着,不过是种挟持。

 若他心底起了些许别的计较,恐怕,从巽军的粮草着手,恰是最直接的。

 “今晚应该会有陨星。”他的声音甫起,仅是这么不轻不淡的一句。

 “原来侯爷要看陨星啊。那您在这,肯定是看不清楚的。那硝烟哪怕停了仗,没几都不会散去,这么昏沌,连星星都瞧不清呢。”安如快嘴地道。

 “哦?”银啻苍转身,凝向安如。

 安如看着银啻苍转身,脸,突然地,就有些红,然后,眉眼弯弯地一笑:

 “侯爷真的确定今晚会有陨星么?”

 “你知道哪里可以看到么?”

 “嗯,当然我知道。”她顿了一顿,复道“长这么大,我只听姥姥说过,有一种星星会带着绚丽坠入凡间,那种就叫陨星,可我真没见过呢,但,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

 “是么?”

 银啻苍冰灰的眸子微微地眯起,这一眯,安如的脸更加红,猛点头道:

 “是。”

 “那就由你带本侯去吧。”银啻苍说着,返身,往房外行来。

 夕颜下意识地往前阻了一阻,她并不能确定,银啻苍是真的要看什么陨星,抑或是他实是发现了粮仓的异样,借着安如去确定?

 银啻苍瞧到她的动作,微微一笑,笑里,是蛊惑的味道:

 “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你,是否要跟着?”

 这话出自他,她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让安如和他同去,无疑是一只小白兔落进大银狼的嘴里。

 “侯爷若要奴才跟着,奴才自会跟着。”

 只是跟着罢了,又有安如在,不会怎样。

 并且,她也能看他是否对粮仓存了心。

 银啻苍的笑意愈浓。

 本说好,要放手,只这一晚,容许他再不放一次。

 几的星相异变,根据史册的记载,或许,今晚该有千年间最大的陨星雨,他想带她去看,又不知寻什么借口。

 想不到,老天,始终还是眷顾他的。

 安如瞧银啻苍和那小太监嘀咕着什么,倒也并不在意,只往门外行去,却听得银啻苍道:“从这出去,外面人多,他们跟着,反倒瞧不见陨星了。”

 “好啊。”

 安如见银啻苍一指窗台,丝毫没有忌讳率先一个蹬踏,爬了上去,身手敏捷地翻到窗外。

 窗外,是后花园的一条小湖,边上有着花圃,确实人迹罕至的地方。

 夕颜皱了下眉,这知府家的千金果真是豪迈啊。她如今的身份是太监,总不能反扭捏得不像个太监样,她的手撑住窗台,才要将足跨到窗台,只觉身后被一只手一提,顺势将她抛出窗外。

 接着在她跌到地上时,那手又轻轻的一扶她,她倒是轻盈盈地落在了安如的身后。

 她没有回身,她知道,是银啻苍。

 安如蹦跳着带他们从花叶间行去,那样子,让她恍惚似回到了王府那一夜,瞒着家人,仅带了碧落潜出府去。

 终是那一夜,什么都变了。

 一路纵偶尔碰到佣人,皆是见到安如都均福身请安,除了那些佣人外,因着是知府后院的小路,只碰到一队军,也让他们闪躲了过去。

 从小后门出去,沿街,仍有着未曾散去硝烟味道。

 街道两旁,除了一家客栈还开着门,其余家家户户都门庭紧闭。

 这些百姓,若有家业在城外的,之前,就该是避难去了。

 留下,不过是最无力去往外地的人,和巽军共这一战罢了。

 是以,不论白天黑夜,闭关着自家门户,于被战火燎及的城中,无疑是最妥当的做法。

 街道中,没有一人。若不是那家客栈,以及不远处,犹亮着灯火的一处营地,这座杭京城,充斥着死寂的味道。

 夕颜望向那处亮着灯火的营地,步子稍顿了下,却被银啻苍轻轻带上她的部,往前行去。

 那地方,该是安置伤兵的营地。隐约的,有痛苦的呻声传来,只让人不忍再听,恨不能离开逃离这种氛围。

 他不希望夕颜去目睹这些,从彼时,斟、巽两国对战,他就知道,她的心很软。

 这份柔软,于疆场的无情,实是没有任何益处的,反会成为一种束缚。

 她避开他的手,迅速跟上安如的步子,穿过那条街道。

 安如走得很快,带着他们,拐过几条街道,走过一小片林子,便来到一处台阶前。

 那台阶,长长地延伸上去,仿似一眼瞧不到头一般。

 “喏,就是这里了,杭京陵。以前不打仗的时候,晚上啊,这里都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可现在,这城里,除了士兵,百姓哪怕留下的,都闭门不出,自然这里也没人了,我们爬上去,那上面,是杭京最高的地方,看星星好清楚的。”

 夕颜望上瞧去,这台阶少说得有几百阶吧,隐隐地,只能瞧见台阶最上方,有石望柱矗立着。

 银啻苍的目光微微连于夕颜的身上,才想着,是否要带她掠上去,突听安如一边轻快地走台阶,一边道:

 “听姥姥说啊,这台阶,总共有一千零一层呢,一步步地走上去,当中不停的话,在老槐树下许什么愿,都是会灵验的。对了,今晚如果真的看到星星陨落,是不是许下的愿会更灵验呢?”

 没有人回答得了这个问题,夕颜只是默默地走上台阶,她走得很慢,知道自己的身体底子,她不能求快,既然,要不能停歇地走到台阶顶上,惟有缓,才能连贯吧。

 只是,倘若感情一味地求缓,则必会在经年累月中蹉跎掉所有的情。

 这一念起时,她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今晚到底怎么了?

 是因为看到战火的残忍,慨叹起生命的无常?

 还是,源于对战役的担心,想要牢牢握住些什么吗?

 银啻苍随着她,一并走上台阶,这么高的台阶对他来说,并不会很辛苦。

 只是,跟着她走,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辛苦。

 然,再辛苦,却是没有任何怨尤的。

 走了一半,一直遥遥领先走在前面的安如已经就地坐下,嚷着:

 “不行了,不行了,我是不要许愿的,太累了。从小到大,我就没一口气走到台阶顶的。”

 其实,安如离最顶层的台阶,不过只剩下百阶不到了。

 夕颜淡淡一笑,依旧保持着很缓慢的速度,而,她的腔内,呼吸,却是愈来愈急促。

 真累啊。

 看着,那石望柱仿佛近在眼前,可,每走一步,却觉得,那路似乎并没有缩短一步。

 腿象灌了重重的沙担一样的沉重,偏是凭着一股执拗的气撑着。

 什么时候,她竟会相信,一步不停,在老槐树下许愿就能成真呢?

 哪怕仅是种慰藉,却让她如今,甘愿去试。

 是的,她想要许一个心愿,关于未来的心愿。

 好累,真的要停了,一口气感觉,快要不过来,真的好累。

 手方要抚到口平下那口气,募地被人一牵,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人,步履轻快地往台阶上行去。

 对,步履轻快。

 仿佛,那些台阶不是台阶一样,她的足尖只点到台阶的边沿上,便很快地迈上下个台阶。

 不用顺着牵她的手望去,她就知道,只有他。

 他牵着她,用他的轻功,带着她跃至最上层的台阶,身后,传来安如清脆的声音:

 “哇,你们不累啊。”

 接着,是安如不假掩饰气吁吁地接着奔上来。

 确实不累。

 夕颜的脑海中浮过这个念头时,忙把手从他手里出来。

 这一离,迅速,不带一丝的留恋。

 他看着手心的空落,其实,早就习惯。

 除了边漾过一丝笑意外,他不会有其他的动容。

 “哪有星星陨落啊,连星星都那么少。”安如的声音打破一隅的静寂。

 夕颜环顾四周,台阶之上,两雕刻着祥云的石望柱后,是一棵很高很高的老槐树,这么高的槐树,树龄该有很长了吧。而这老槐树的每枝丫上,都挂着一些璎珞,每个璎珞下,皆系着一个小小的竹筒子。

 安如瞅见她不解的神色,笑道:

 “这个竹筒里呢,装的就是许愿的纸笺了呢。”安如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竹筒,道:“倘若这个愿望,老天爷没法帮你实现,这个竹筒就会掉下来,如果一直能挂在树上,那么,这个愿望,终究是能实现的,待到实现愿望的那天呢,要再回到这棵树下,把这竹筒取下来,就算是还愿了。”

 老槐树下,零零散散的,确实有不少的竹筒不知是被风吹落,还是本身系的不牢,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人世间,真的没有许成的愿望,就这么少吗?

 是的,相对于书上那密密麻麻悬着的竹筒而言,散落的竹筒相对太少了。

 “小姐有在这许过愿么?”夕颜轻声问了这一句。

 “我?才没许过呢,首先,长这么大,似乎没啥值得我许的,其次每次来这里,我没一次能一气走到台阶顶的,不过是好奇和无聊罢了。但是,假如今天晚上能看到星星陨落的话,我突然很想许一个愿望呢。”

 安如随意找到一处老槐树下的空地,倚在树身上,头歪歪地靠着,望着皓渺的夜空。

 夜空中,有隐约的星星闪烁着,可,连月华都是看不到的。

 四周,是黑地一片树,除了这些之外,视线能看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真的会有陨星坠落么?

 她怎么也想这个呢?

 目光,落到系于树上的璎珞,密密地垂着,大部分下面都悬挂着竹筒,只有很高的接近树冠部分,还有几孤零零地飘着。

 眸华转,看到,离老槐树不远的地方,一座井池旁,是一处小小龛室,该是很久没有人打理的缘故,里面散落着一些纸笺,还有干涸的墨块。

 有纸,有墨——

 也就是说,可以许愿。

 收回目光,她望向银啻苍,他仅是斜靠于树杆,仰望着穹宇。

 或许,他真的仅是对星陨有兴致吧。

 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她低下脸兀自缩进树影里,步子,想往那龛室移去,甫要移去,突听安如道:

 “好困啊,怎么还没有,我太困了,先睡会,麻烦侯爷看到有星星陨落,叫我一声!”

 “嗯。”银啻苍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一语,夕颜知道,她不能去到龛室,银啻苍定是注意到她了。

 不知为什么,她怕他悉到她的心思。

 停了步子,当是随意地走着。

 只越走,她越离他远一些。

 “你,也休息会,等有星星陨落,我喊你。”他仿似对她说,但,仍是背身向她。

 “奴才多谢侯爷。奴才对这并不感兴趣,只是,奉命伺候着主子。”

 主子?

 银啻苍不再说话,她有她的坚持,而他的坚持,哪怕是有,也是隐于她的坚持之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颜有些担心,这么晚回去,是否会引起轩辕聿的注意,开始踌躇时,突然,银啻苍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

 “快看!”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调说话,很嘹亮,一扫以前的低沉。

 夕颜不自地随着他的话,往天上看去,旦见,那漆黑的天幕中,有一道闪亮的光弧滑过,接着,又是一道,渐渐地,越来越多,仿似雨一般的滑过,却带着最绚丽的光亮。

 那些光亮,将昏沌天际勾勒出最美的一幅画卷。

 那幅画卷,只要看过,这一辈子,终是无法忘却。

 她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除了震撼,惟有震撼。

 震撼中,夹杂着丝丝的欣喜。

 原来,今晚,真的有他口中说的陨星,这种,只有在史册里记载的景观,真切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觉得部一紧,还没有来得及惊唤出声,足尖是离开地面的感觉。

 他挟着她,往上飞去,这一飞,仿佛,那漫天散落的星辰触手可及。

 漫天的星辉间,他带着,宛如天人一般地往上飞去。

 不是第一次有这种飞跃的感觉,彼时,上元夜那次,那一人,也是这般带着她掠过东城,足下,不过是场绝杀。

 一如今晚,她除了看到漫天的滑过的陨星,眸华稍往下,越过斑驳的树影,远眺间,恰是疆场的目疮痍。

 那些疆场,即便在夜里望去,在苍茫的一望无垠里呈现出整片诡暗的紫,那该是凝结的鲜血染就吧。

 她可以想象得到战役的悲怆,这种悲怆,只将彼时陨星滑落的惊愕欣喜尽数地冲淡,他觉得到她神色的暗淡,足尖轻掂间,带着她稳稳落至树冠之上。

 “这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陨星,在这个时候许愿,该会是最灵验的。”他的语音温柔。

 有刹那的恍惚,让她仿佛就要以为,她身边站着的,是轩辕聿。

 只是,勾住她际的手是温暖的,而轩辕聿手,除了冰冷,惟有冰冷。

 她没有说话,站在树冠上,身子是不稳的,使得她必须要靠他的相扶,然,她却并不喜欢这种相扶,稍避身欠开,未曾想,身子一晃,眼见就要栽落下去,他一急,猛地把她一提,她收势不及,身子差点栽进他的怀中,忙用手去一挡,他却不由她再躲,反手扣住她的身子:

 “我只想带你看这一场陨星,我知道你心里有些结放不开,也有些事一直担心着,这样下去,你能撑得到几时呢?”

 夕颜冷声道:“难道,侯爷认为对着这种陨落的星星许愿,真的能让人得偿所愿不成?它自己就是一个最悲哀的逃兵,如若还能全得了人的心愿,那倒真是稀罕了。如果侯爷没事,还请放奴才下去,奴才不习惯站这么高,只怕万一跌了下去,却是不值得的。”

 为什么,对着他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底,突然会有一丝的搐痛呢?

 是不是因为,在说这句话时,她对着他的眼睛,没有逃避的原因呢?

 那冰灰的眸子,曾几何时少了那些轻佻、少了那些桀骜,有的,竟是这样的一泓平静呢?

 这,还是昔日那个银啻苍么?

 他的改变,让她仅觉得那样的搐痛。

 “让我下去。”她低下眸华,不再去瞧他。

 “颜,如果真的那么难撑下去,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她断然地拒绝道“你别害我就行了。”

 说出这句话,谁的心,碎了呢?

 只是,这样碎了,总归能再复合的吧。

 倘若说,之前因着赤魈丸的事,她对他有过计较,那么,现在,真的再没有了。

 她知道,他能帮她很多,可是,她不能再自私到要他去帮什么。

 二十万斟国收编的军队,哪怕她不说,她明白,他都不会从中做梗的。

 所以,就容她不再说吧。

 她不想欠他太多,多到,她会觉得,这是她心里最深的障碍,最无法回报的亏欠。

 “三后,轩辕聿会第一次正面和百里南锋,这一战,不会是最终的决战,但,却随士气至关重要。如果你有什么担心,与其憋闷在心里,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他,连这都知道。

 她抬起眸子,他的眸底,依旧是平静无波:“我虽然知道这些,可,我不会做任何暗中的勾当。他和他之间的战役,我做不到帮谁,我也不回去害谁。今晚,你愿随我来,是不是,就是担心我,动了粮仓的主意呢?”

 他,瞧穿她的所想。

 她在他的跟前,真是太狭隘了。

 越来越多的星星从他和她的身旁陨落,他和她站在树冠上,哪怕彼此相望着,只不知这份相望,是否会随某一个节点变成遗忘。

 如果能遗忘,人,是不是真的会比较快乐呢?

 或许,她真该许下一个心愿,哪怕,那些逃跑的陨星并不能实现她的心愿。

 她现在所想的,该仅是,战争能尽快平息,还两国百姓一个安宁!

 即便一统天下又如何,不过是用人的性命做为祭奠换来的。

 而,这一统,终将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次分开。

 谁,都做不到千秋万代。

 她闭上眼睛,许出这个愿望,他凝着她,心底里有一个愿望,只是,再是许不出。

 “今晚,我只想带你,看这一场坠落的陨星。一千年,才有一次的陨星雨。”

 他拥着她,他的声音,那样的轻柔,轻柔地,仿佛,下一刻就会随着这陨星一并的归去。

 饶是这份轻柔,她拒绝不了,瞬间,失去所有力气。

 然,只是这样,只不过是这样!

 “颜,倘有来世,一千年后,下一场陨星雨的时候,你会不会选我一次呢?”

 这句话,问出口,心下释然。

 这句话,听入耳,口悲凉。

 惟有,沉寂在下一刻蔓延。

 “啊!真的有星星陨落啊!”树下传来安如的声音,终是将她和他的之间蔓延的沉寂打断“侯爷,侯爷!”

 安如急急唤着,银啻苍手轻轻一带,终是带着夕颜落于树下,安如的身后。

 安如回身的时候,他和她早已站两旁,一如来时一样。

 “真的有星星陨落呢,真的太神奇了!”安如喊跳着。

 星陨,成雨,来得快,消逝得,也不算慢。

 当,天际恢复墨黑一片时,只间或,还有几点闪亮滑过时,安如突然想起什么,她跑道龛室前,选了三张比较干净的纸笺,再从一旁的水井里提了些许水,把干涸的墨块用力地转开,道:“你们快过来!”

 她转身冲他们扬着手上的纸笺:“今晚既然能看到星星陨落,我听姥姥说呀,是最有福气的象征,许什么都会灵验的哦,所以,我决定破例,许个愿望,你们也许一个吧!”

 “小姐,奴才就不许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许的。”夕颜往后退去,避开安如冲她递来的纸笺。

 “不可以,做奴才也会有愿望的,你呀,好好想想!今晚,我们不仅要许,还要照着咱们这的土方子,写下来,一会,我把它们都挂到高高的槐树上去!”

 安如停了一停,似是给自己某种信念地道:“我相信,这一仗,我们巽国一定会赢的!等赢了以后,你们就该回到京城去了。但,我们今晚许的愿望却会在这里哦,等到愿望成真的那天,我希望你们还能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把这竹筒从书上取下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如下意识地望了银啻苍一眼,却把纸笺进夕颜手里。

 接下来,是要个银啻苍了,对着他的时候,她没有这么一,而是,就这么一递,脸发红地低下去。

 银啻苍伸手接过,安如早返身,率先在自己的纸上写下几个字,叠好后,把沾墨汁的笔递于夕颜,夕颜接过笔,眉心一颦间,行至于龛室前,写了一行字,回身,她把笔递给银啻苍,银啻苍接笔时,仿佛笑了一下,但,没有谁看清,这是否是笑时,他转过脸,背对着她们,好像写了些什么。

 这当口,安如已找到三只竹筒,把三个人的纸分别放进竹筒内,再在竹筒上写下属于三人的记载号。

 她自是一个如字,银啻苍选了一个汐字,夕颜则是卓字。

 做完这一切,她奔到树下,寻找优空的璎珞。

 银啻苍见她找来找去,较低处却都是再找不到那些璎珞,遂在她身后,道:“给我。”

 安如略回身,如水的眸华凝着银啻苍,只把手里的竹筒递于他:

 “麻烦了。”

 这三个字,却带着少女的羞涩意味。

 这一递,她的指尖,轻触微温。

 年少的懵懂青涩,谁都会脸红心跳。

 夕颜站在旁边,看着银啻苍复掠至树冠,把那三个竹筒仔细系在最高的三璎珞下。他系得那么慢,好像,用力地在把它们系紧。

 这样,不掉到树下,一定会实现愿望吧。

 那些璎珞,啊,不知道了谁的眼,仅知道,这一晚,这三个竹筒内,许的愿望,若干年后,当她再次回到这里时,一一打开,心中,只有愈浓的感慨。

 彼时,她终是登上做为女子,最荣光的位置,彼时,她终是让纳兰夕颜这个名字,成为一种骄傲。

 可,彼时,她展开纸的刹那,才知道,这一晚,不仅了谁的眼,亦将心,一并地住…

 再回到知府府邸时,已是夜半时分,街道上却并没有来前的寂静,除了隐约地打更声,还有些许的嘈杂声。

 她听不清,这些嘈杂声在说着些什么,城墙上的光亮却是耀目的。

 哪怕人人都在酣睡,之于城墙上的守兵,在这样的时刻,却是丝毫松懈不得。

 安如甫带和他们从原来的门进去,夕颜却稍停了步子,推门的刹那,她看得到门内灯火通明。

 而,骠骑将军带着一干士兵正站于彼处,威严地盯着他们。

 “参见将军。”她躬身打了个安。

 “这么晚,远汐侯不知是去哪了?”

 安如清脆地道:

 “是我带侯爷往杭京陵去看陨星的。”

 “哦,看陨星,是看陨星,还是另有所为呢?”骠骑将军冷哼一声,目光凝注在夕颜身上“你,实话实说,今晚,只是去看陨星吗?”

 “回将军的话,奴才确实陪同侯爷、小姐,去看了陨星。”

 “好一个奴才,来人那,把这奴才先给本将军打二时板子,再问!”

 骠骑将军语音一厉,喝到。

 一旁早有几名军上得前来,押住夕颜往长凳上按去。

 她怎么忘了,骠骑将军定是忌讳着远汐侯呢?

 现在打她,无非是杀儆猴吧。

 哪怕,她是皇上的人。

 骠骑将军碍着轩辕聿,不能直接动远汐侯。打的,自然仅是她了。

 况且,她以小太监身份整伴驾,于骠骑将军眼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味呢?

 彼时的嘈杂声,她想,她知道是什么声音了,该是,三后的出征,由于御驾亲征,加上早几场战役,巽军需要调整,该要用到这二十万编制的斟国士兵。而,眼下,这几仗打下来,巽军的局势该并不乐观,那些斟国的士兵,必是起了计较,怕白白地担了炮灰。

 于是,这些计较,落在将军眼里,只成了,远汐侯今晚离府的原因了。

 身子被押到长凳上,眼见着板子就要落下,安如大喊一声:

 “怎么不讲理啊,我不知道晚上出府,是犯了将军的忌讳。是我带他们出去的,要打就算我一个吧。”

 这,是有难同当的意思吗?

 夕颜莫奈何的皱了一下眉,骠骑将军要的,不止是打罢了。

 只是,恐怕连骠骑将军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起了成效。

 “骠骑将军。本侯随你去军营。”银啻苍说出这句话,容平静。

 骠骑将军冷哼一声,夕颜觉到背上一松,接着是步声离去的声音,安如上前将她扶起来,她望着银啻苍随骠骑将军离去的声音,只是,落寞。

 她请安如回去歇息,人都不在了,岂会再要安如伺候呢。

 回到轩辕聿的院落时,她看到,正房内犹亮着灯火。

 她的步子缓了一下,凝向那房内,突觉到身后似有人时,忙回身,轩辕聿一袭玄的袍裳正站于树影中。

 “这么晚,还不休息?”他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皇上,奴才伺候您安置。”

 “是该安置了。连赶路,朕忽视了,天相异变,星云陨落的千年奇观,竟就是在今晚。”

 这句话,依旧是淡淡的,这份淡淡里,终是有些什么,她听得懂,因为,他看得清楚。

 “皇上,奴才刚刚——”

 “你看到了就好。”他说出这句话,返身,往正房内行去。

 她看到,他的身上,有着水沾襟的痕迹。

 他,站在这多久了呢?

 她凝着他远去的身影,步子,再移步开。

 二十万斟国士兵由于看到星陨的景观,有兵士认为是扫帚连天,大为不祥。而对于后天的出战,这些斟国士兵担心是让他们充作先锋的炮灰,遂借着机会发作了出来。

 银啻苍去到军营,允诺,后天的出征,他亦会亲率于他们时,那些士兵烦躁的心,才能安稳了下来。

 然,骠骑将军反是不踏实起来,惟恐临阵,银啻苍出了什么变数。但,现在,对于这批士兵,确实没有比他们先前的主子率领他们出征,再好的法子。

 骠骑将军禀于轩辕聿时,轩辕聿并没有反对。只下了一道圣旨,大军每一役胜之,即重重犒赏有功将士之时,这些犒赏,不仅是银两物帛,还按着杀敌的贡献,分别进爵加位。

 天永十四年三月十五,黄昏,杭京城内,粮仓失火,大部分粮草焚之一尽,巽帝不得已,连夜命三千兵往临近的常锡借粮草。

 天永十四年三月十六,巽帝亲率五万士兵,与夜帝于杭京郊外战。

 同,常锡借调的粮草,于半路被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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