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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璃华宫。

 垂着漫天的粉华纱,层层叠叠粉华纱中,一柔若无骨的纤手轻轻拂过,只在拂过最后一缕垂挂的缨络时,这只手,狠狠地一拽,那些许的华纱,顷刻间,就落萎下来。

 落萎成一地荒芜的粉

 是的,荒芜。

 心,若荒芜了,该有多好。

 就是还有着些许什么,才会心魔不散,因着心魔,方会一错再错。

 直到,再无法回头。

 “恭喜娘娘。”近身宫女彩鸢上得前来“奴婢给娘娘准备了温汤沐浴。”

 显见刚刚彤史是按着规矩,将这一笔记录在册,同时,告知了璃华宫的宫女,准备侍寝后按着规矩的沐浴温汤。

 当然,这次的沐浴温汤里,加添加了些许养身的药草,不同于侍寝前单单的洁身。西蔺姝没有应声,她闻得到漂浮在空气里,那种药草的味道,和着她衣袖间溢出的味道,融在一起,有刹那的恍惚,让她只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不过是以为。

 发生过的一切不会因着她的以为而有所变化。

 “都下去吧。”

 “娘娘——”彩鸢颦了一下眉,终是道“诺。”

 纵仅伺候了这位娘娘三年,却是谙这位娘娘的脾

 娘娘的吩咐在这璃华宫内,就是不容任何质疑,必须执行的吩咐。

 哪怕之前,娘娘的盛宠,看上去淡薄了些许,可,今,不是照样得了皇上的宠幸吗?

 这样,也不妄费她一直尽心伺候着娘娘。

 这宫里,哪怕为奴为婢,都是有着盼头的,因为,主子得了脸,做奴才也能跟着得脸。

 只是,哪怕昔日娘娘盛宠,却终究是一名美人。

 眼瞅着,和娘娘同进宫的那些主子,除了死去的不提,位份都渐渐升了上去。

 惟独,她的主子,看上去比谁都好,实际上,却没见落得有多好。

 眼见着今侍寝回来,又瞧着脸色不对,她一时噤了声,只让那些宫女都退出殿去候着。

 这宫里主子的事,做奴才的,始终是看不透的,若看透了,或许,也就成了主子。

 西蔺姝绕到屏风后的浴桶中,水温是怡人的,浴桶底下架空抬高的地方,另放了少量的银碳慢慢地烤着,以保持恒温。

 她褪去身上的罗裳,纤细的玉腿,慢慢地淌进浴桶之内。

 褐色的温汤,很温暖。

 只是这份温暖,温暖不了心,也涤不去身上的污渍。

 她浸在温汤下的手,慢慢地伸到褐色的温汤深处,将腿间那些假想的污渍不停地擦拭着。

 是的,假想。

 虽然彼时,她不能彻底净身,可有些污渍却早已拭去,如今假想的,不过是那里,还有着一些肮脏的痕迹。

 是的,很脏啊。

 现在,总算可以彻底地清洗了,她不停地擦着,擦着。

 犹记起,方才,轩辕聿闻到她袖中的香味时,却只说倦困,这点,虽出于意料之外,但,也是好的。

 她扶他睡卧于榻上,着身子卧于榻旁,不过一个时辰,他便醒来,那一刻,她是怕的,她担心,他瞧出些什么,只是,他仅是淡漠地走出暖阁,传了李公公,让彤史记于金册。

 那一刻,她攫紧的心,方松了下来。

 只要这样,就够了。

 既然他负她,那就不能怪她了。

 纵然,这么做,起初,并非是她所愿。

 她的手慢慢的擦着,直到,娇的肌肤被擦破,才收了手。

 再擦,其实那些肮脏的地方,仍会在的。

 只是擦了,心里好受些罢了。

 “太后驾到!”

 殿外,传来通传声,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间或传来彩鸢阻不敢阻的声音:“太后,姝美人尚在沐浴。太后——”

 “大胆奴才,敢挡太后的凤驾不成?一旁是一老嬷嬷的喝斥声。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彩鸢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而那脚步声分明是离得近了。

 西蔺姝并没有出得浴桶,她仍是坐于桶中,心如桶中的温汤一般,波澜不惊。

 太后,不过是太后。

 自她进宫,就一直不容她的太后。

 她是谁,除了宫里姝美人这一身份,她还是当朝侍中如今唯一的千金。

 难道,父亲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深宫任人欺凌,不管不顾吗?

 不过现在,那人是太后,名义上最尊贵的女子。

 可,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她的边浮出一抹冷冽的笑意,这抹笑意在抬首间,悉数散去。

 “姝美人,就是这么见驾的么?”太后径直走进屏风后,其余的宫人显然被摒至了屏风的彼端。

 “嫔妾参见太后。”西蔺姝浸在浴桶里,微福身,说出这句话。

 她犹搁在桶沿的手,有水滴子,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坠落下去,落在铺了厚厚毡毯的地上,却是一点声响都不会得的。

 “哀家看来不用免你的礼了,怎么,泡在这温汤水里,自以为,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么?”太后慢慢走到西蔺姝的跟前,言辞咄咄地道。

 “恕嫔妾愚钝,不明白太后的意思。”西蔺姝收回手,蓦地在太后面前,缓缓站起身子。

 她的身子,晶莹玲珑,此时,稍躬身福礼间,从浴桶内走出,只曳出别样的华姿来。

 太后瞧着她出浴的样子,曾几何时,她也如此明媚,但,皆随着时间的逝去,红颜苍老,再觅不得昔日的风采。

 念及往昔,心,瞬间柔软,纵如此,眼前的女子,却是她容不得的。

 “姝美人,媚惑皇上白,你,可知罪?”

 西蔺姝纤臂微抒,于一旁的衣架之上,将棉袍裹身,淡淡道:“侍奉皇上是嫔妾的职责,嫔妾不明白太后口中的白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皇上要嫔妾,嫔妾能说不么?”

 “别以为哀家真的老眼昏花,你用了什么伎俩看不出来。”太后冷冷地将她褪下的衣物往她身上掷去。

 “这是嫔妾方才所穿的裙衫,难道,太后认为嫔妾是着这裙衫去惑的皇上么?”

 “虽然上面的香气淡了,可,终究还是留下些许的味道,姝美人,你这么快沐浴,为的,不就是除去,真正的香味来源么?”

 “太后英明,愚钝如嫔妾,真的不知道太后意指什么,恕嫔妾不敢妄揣太后的意思。”

 “哀家看你,可是胆大得很,连宫的违之物,息肌丸,你都敢用,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呢?”

 太后怒斥出这句话,心底,却并不能做到真的坦然。

 这息肌丸,当年,她也曾配合房中术用过,是以,哪怕一丁点的味道,她都是闻得出的。

 刚刚,莫菊命小宫女来慈宁宫禀这事时,她原以为轩辕聿耐不住子,又要了自动送上门的西蔺姝。遂来此璃华宫,准备按着‘白’的宫规治西蔺姝时,竟让她闻到这股味道,不由得使她又惊又怒。

 息肌丸,对龙体的损伤极大,这些,当年,她虽知道,却是不得不用。

 但,同样的法子,她绝不允许有人用在她的儿子身上。

 这,是人的自私使然。

 也是她作为母亲,不容许自己的孩子,被人伤害使然。

 而闻听此言,西蔺姝脸色是微变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脐处。

 她用的,确是息肌丸。

 用此丸能使肌香甜蜜,人的香气更有催(19lou)情的功效,因此,被宫闱列为药。

 也是一般宫人所不会知道的。

 所以,她方敢用,未料,初用,就被太后识破了。

 并且,这息肌丸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功效,除了,让轩辕聿昏睡之外。

 “太后容禀,这息肌丸不过是皇上喜欢闻,嫔妾方用了这一次,只这一次,难道,就非得让嫔妾应上媚惑之罪么?”

 这些第之事,太后是断不会去问轩辕聿的。

 让轩辕聿担一下此事,也未尝不可。

 反正,是他负她在先,不是么?

 “身为世家千金,用这等手段去笼络君心,侍中可真是教女有方。”

 “太后还记得嫔妾的父亲,是门下省的侍中啊。”西蔺姝点出这句话,角是骄傲的一翘。

 是的,她父亲毕竟是三省门下省的侍中,位比上卿,太后再如何,对父亲终是忌惮的。

 “哀家当然记得,哀家更记得,月余前,曾调应太傅任中书省中书侍郎,今儿个早朝,前任中书令致仕,特举荐应太傅为下任中书令。”

 “祖制有云,后妃不得干涉内政前朝,太后今晚来此,对嫔妾说出这番话,是想嫔妾违了祖制不成么?”

 “昔日的应充仪究竟怎样落的胎,这点,是宫务罢。”太后悠悠点到。

 “太后,您不用拿着昔日的事来说,应太傅也断不会为了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在前朝和嫔妾的父亲有任何的计较,否则,皇上可是英明之君,定会秉公处置的。”

 话虽这般说,心里,是忐忑的。

 虽然,那件事真的并非她的过错。

 因着彼时,她的天真,和心无多少的城府,她才误入了别人的局——

 那一晚,她与轩辕聿饯行即将嫁于纳兰王府的西蔺姈,席间,西蔺姈或许是不胜酒力,亦或许是源于别的,竟借着喝醉提前离席,然后,骠骑将军有急事相奏,轩辕聿亦提前离席去了御书房。

 因西蔺媺生前所养的猫西蔺姈甫到璃华宫就一直着西蔺姈,待到了晚宴时,便也由西蔺姈抱着同去,西蔺姈一走,她抱着猫本准备回宫,却无意间看到,离秋从天曌宫离去的身影,及至,温泉那处,有宫女络绎过去,显是有人在用。

 天曌宫的温泉共分三处,龙泉、凤泉为帝后所用,清泉是从一品以上妃位或侍寝前的嫔妃所用。

 今晚,晚膳后,轩辕聿并未来得及翻牌,就去了御书房,那么,宫内,从一品妃位以上的,仅有纳兰夕颜一人,再联系离秋离去的身影,让她只确定必为夕颜不择手段邀得圣宠的方式。

 三年了,夕颜一回宫里,就悉数地分享了轩辕聿对她的恩宠,她怎能忍呢?

 彼时的她,终是年轻气盛的,借着怀里,先皇后的猫,她本羞辱夕颜,外加让轩辕聿以为是夕颜容不得这猫,却因为忽略夕颜手上的伤,功亏一篑于轩辕聿跟前。

 而,最糟糕的还不止这样,她被轩辕聿斥责回璃华宫途中恰逢应充仪由宫女扶着出来散心。

 应充仪见她抱着那血不止的猫,遂唤宫女速回宫拿来包扎的绷带,帮猫处理伤口时,一并问及怎会如此,她是不想说的,可,偏是给应充仪瞧出些什么,只道,旁人不知道不要紧,若连宫中诸人都以为,这猫是她照顾不周,才受的伤,定会以为,她和先皇后之间的感情不过如此,人去了,连猫都是容不得的。

 应充仪这一语虽说得尖刻,却进了她的心。

 临了,应充仪又似提非提地道,明就是太后设宴于飘樱林,届时诸妃都会与宴,让她切莫为了这猫伤,误了出席,反是落人口舌。

 这一语,自提醒了好。

 她为何要去担这照顾不周的罪呢?明明就是那一人的错。

 于是,欠缺思量的她,终究成就了飘樱林那一幕猫扑应充仪,导致皇嗣不保的谋算。

 可,她对这一切辨无可辨,谁会相信,应充仪不顾腹中的皇嗣,设下这局呢?

 毕竟,于宫中,皇嗣是重于一切的!

 其后,应充仪小产血崩薨逝,虽应了害人不成终误己,而太后碍着后宫颜面问题,并未将她的事一并牵扯出来,只额外封了应充仪之父,当时的太傅应学道调任中书省中书侍郎,至于她,则落了一个樱宴偶染恙疾,特准闭宫静养三月。

 若非其后发生西蔺姈‘失贞’自尽的事,恐怕这三月的静养,终是将她隔得见不得天

 这,是她于这深宫倾讹,第一次受到的伤害。

 第一次,因着他的不再怜惜,受到的伤害。

 如今一幕幕的映现,和着太后此刻说的话,只让她觉到一种可笑的悲哀!

 “秉公处置,哀家以为最先该处置的,就是姝美人今晚所为。惑君心,白,这罪名,可真是不轻的呐。”太后睨了她一眼,这一睨,里面带着清晰的轻蔑。

 西蔺姝冷冷地看着这份轻蔑,她不信,这种轻蔑还能持续多久。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就能悉数将这些轻蔑还给眼前这素来不喜她、刁难她的太后。

 相当初,先皇暴毙,父亲拥护轩辕聿继位,可算是立下过大功,如今呢?不过是瞧人脸色,昔日的恩情,一并地抹煞,充其量,到头,只是门下省的侍中。

 西府一门,仅是为了轩辕一氏鞠躬尽瘁,却,抵不来太后眼中的一份看重。

 今,太后的用意,她恁再傻,都听得明白。

 借着前朝的因由,让她知道,若再一味扯上父亲,仅会让父亲顾此失彼。

 纵然,三省中立是最好的制衡效果,但,随着应中书令的上任,这中立的局面,恐怕迟早再次打破。

 不过是风水轮转中,成就当政者手中的帝业昭昭。

 忍!

 昨晚,她都忍了过来,现在,再忍一次,又如何呢?

 她拥紧棉袍,徐徐跪叩于地:“太后,既然,嫔妾犯下这等罪则,还请您依着宫规处置嫔妾。”

 “处置?姝美人若真有悔过之心,自该说说,怎样处置,才是好的。”太后冷哼一声,道。

 跪在地上,抬高的浴盆下,融融的暖火烧烤在脸颊,真是很热。

 只是,棉袍拥住的娇躯却是凉意嗖嗖。这层凉意的源,仅在于眼前这位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气量狭小的太后。

 然,再怎样,她都是要说的。

 “太后,按着宫规处置,是让彤史撂了嫔妾的玉牒牌。”

 这个处置,对于媚惑君心的罪名来说,是最妥贴的。

 她要的,恰也仅是这一晚看似临幸罢了。

 “姝美人,宫规记得倒是不错的。只是,哀家以为,有处地方,更适合处置这样的罪责。”

 此话一出,仅让西蔺姝边浮起一抹笑意,太后啊太后,都说你老谋深算,看来,今,也不过是老糊涂罢了。

 想将她远远地撇开深宫,真以为,轩辕聿就地忘记她了么?

 即便忘了,也是不要紧的。

 她要的,都会得到。

 所有欠她的东西,都都会得到!

 “嫔妾愿往暮方庵清修,以养身。”

 清修,纳兰夕颜走过的路,她竟也是要去走一遭了。

 也好,这一遭,或许,终是一种关于蜕变的成全。

 她只说出这句话,并不加一个期限。

 她知道,太后会很乐意给这段时间加个期限。

 果然,太后满意地颔首,道:“来人呀,传哀家旨意,姝美人有失德仪,着即起,往暮方庵清修一年。”

 一年,不算长,只是,她知道,这小小的庵堂,根本是困不住她这一年的。

 “谢太后慈恩。”

 她俯身,将额附于手背。

 真是慈恩啊。

 这份慈恩的背后,却带着不容人的残忍。

 她,西蔺姝爱够了!

 她,生来要做的,就是在这些忍耐后的,人上人!

 太后从西蔺姝看似恭谨的跪叩间,竟嗅到一种危险的味道。

 这种味道,如此敏锐地进入她的眸底,以至于,她对眼前这个看似一直冲动、愚笨、不知进退的女子,开始微微眯起眼睛来。

 但,再怎样,终究只是稚的嫔妃,她是容不得她们翻出这天去的。

 然,宫的这天,却已经开始慢慢地变了。

 只是,谁都没有察觉…

 天曌宫,承殿。

 夕颜下意识地向后避去,他却愈渐地欺身上来,那墨黑深黝的眸子俨然含着冰魄之意。

 今晚,他得了御书房的好,对她,就这般了么?

 她又做错了什么,偏拿着这眼光瞧她,心下不由得一气,脸上纵是狼狈,也含了几分冷意:“皇上,您扯了臣妾的绵巾做甚?”

 轩辕聿的手上犹自握着那块半冷半的绵巾,闻听她的嗔语,脸上的寒魄非旦未散去一丝,甫启,连语音都含了千年冰霜一般的冷冽:“怎么伺候娘娘的?今晚,倘娘娘再不用膳,尔等,一并拖去仗毙了事!”

 “奴婢知错了。”他的身后,一群宫人,包括莫菊、离秋都纷纷下跪。

 这人,可真是霸道,用这法子,着她吃饭。

 只不知,这冷意,是为了她不吃饭呢,还是,方才,她无意扰了他的兴致。

 她睨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道:“反正是些不中用的奴才,一并由皇上发落了完事,倒是省得本宫发落。”

 说罢,她翻身倚在锦垫上,闭了眼,不去看他。

 这些不中用的奴才里,可是有太后的近身姑姑莫菊,她偏不信,他连莫菊都一并发落了。

 虽然,他是帝王,但,对于,太后身旁的人,总归是需留几分薄面的。

 一语出,一念起,她终知道,她是计较的。

 而这份计较,看上去,她没给他台阶下,实际,却无疑在他跟前自己的心思。

 然,话语甫出,譬如覆水难收。

 “你,真不求一下朕?”他的语声,带着间的热气,几近贴于她耳边传来。

 “皇上,真不让一下臣妾?”

 她看到他竟不顾着众宫女跪伏一地,径直就掀开袍子,挤到她一块来。

 “呀,真想不到,朕的醉妃,是这般的嘴冷——只不知——”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手,却抚到她的前,她一惊,想起午间那一幕,不由地身子往榻里避去,可,他似瞧穿了她的举止,抢先一步,把她的身子扣于他的臂弯之下。

 避无可避。

 那,就要要避了。

 她看到,他边的笑涡湮出,很醉人,很人。

 这弧笑涡把他眼底,眉稍的冰魄都悉数地融去,只余了煦风化暖的温柔。

 原来,他,亦是擅长演戏的。

 凝着他的笑,她也笑了,她知道,自己的笑,倾城妩媚,哪怕以前不知,可,自从他的眼底,每每看到自己的笑时,她终是知道了,原来,对着不一样的人,她的笑,因着生动而美。

 但,现在的笑,她偏是带了别样的意味。

 一如,她纤长的手指,慢慢地伸到他的前,轻轻地晃了晃,只那么一晃,和着她轻声细语,更是别样的挑逗味道:“啊,臣妾倒不知,臣妾的嘴冷呢,皇上接下来的话,是要说臣妾的心亦是冷的么?”

 她晃动的手,复牵住他将抚未抚到她前的手,这一牵,她觉得到,他的一颤。

 一颤间,她笑得愈渐明媚,这份明媚,却让轩辕聿有些不敢直视于她。

 而,她的手竟然,牵着他的,往那前覆去,这个发现,让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榻前,跪叩的宫女不会看到这一幕。

 但,他看得到,她也看得到。

 他的手迅速地从她手中出。

 该死的,对着她,总会不合时宜地浮起不该有的望。

 他借着袍裾的宽大,掩去这抬头的望,复往她身边卧去,卧去时,话语却是对着跪了一地的宫人:“还杵在这做甚么?真要打发了上路么?”

 莫菊当然听得懂轩辕聿的口气,忙道:“奴婢即刻再去布置几道娘娘平里喜欢的膳点,若娘娘再不用,奴婢等自去领罚。”

 “去罢。”轩辕聿哼出这两字。

 “诺。”莫菊起身间,眼神示意一殿的人悉数退了出去,并识趣地阖上殿门。

 殿内,又剩他和她。

 她听到他躺在旁边,并没有一丝的声响。

 除了更漏声响,很安静。

 安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曾几何时,她的心跳,会这般的频繁呢?

 难道,是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么?

 安静中,她听到,他沉沉的酣声传来。

 他,睡着了?

 这个发现,突然,让她的心跳声,有一瞬间停止的感觉。

 他,竟然,在书房和姝美人那个后,来这,就是为了休息?

 不过,这似乎,不是她该去想的问题,也不是她该去计较的吧。

 然,心里,真的,不舒服起来。

 她稍侧脸,看到,烛影曳红地,映在他英的脸上,即便只是侧脸,都是俊美优俦得让女子心动的。

 可真是副好皮囊。

 也难怪,除去皇权之外,他,仍那么让女子心动。

 一念起时,脸有些烫。

 此刻,她有些希望,莫菊不要那么快地奉上晚膳。

 因为,看着他这么睡,其实,也是种幸福。

 心底,浮上幸福这两个字时,她是有些愕怔的。

 原来,哪怕经历过这些许不堪后,她仍能离幸福这么近。

 是的,幸福,此刻,就地她的身旁,伸出手就可触及的幸福。

 她挪动着笨重的身子,侧转过来,小手,轻轻地,触到他一角的衣襟,只那么一角,握在手心,就让她有的幸福溢出。

 她的边勾出淡淡、浅浅的弧度,烛影曳在她的脸上,却蓦地添了一道阴影。

 这道阴影还呈现出无限扩大的态势,当她惊觉手里的衣襟提起时,骤然回眸,整个身子又在他的掌控中。

 “不生气了?”他俯在她的上方,凝视着她,问出这句话。

 “皇上希望臣妾生气还是不生气呢?”她不答反问。

 “朕希望你生气,这样,说明,你心里有朕。”

 他说得倒真是实在啊。

 “六宫诸妃都会为了皇上临幸别人,生气、吃醋、动心机、谋算,皇上希望,臣妾也那样么?”

 她答得自也不含糊。

 “朕只想,你心里有朕。”

 他执意地说,真象个孩子。

 她有时候很难把这样的他和初见时冷酷淡漠的君王联系起来。

 但,这确是他的两面。

 她不知道,看到君王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她只知道,能被这样的男子爱上,会是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哪怕,这份爱,短暂如昙花,燃出的,却会是一生的绚丽灿烂。

 她愿意,被这分帝王之爱燃烧,此生的绚丽,亦为了他绽放。

 “臣妾心里有没有皇上,皇上还不知道么?正因为,臣妾心里有皇上,所以,臣妾不愿意为今晚的事,生气,吃醋,纵然,臣妾终究是凡人,说不想,实际还是计较的,可,这份计较背后,臣妾更信皇上,对臣妾和她们终是不同的。待到哪一,臣妾在皇上心里,和她们一样时,那时,就是皇上收回对臣妾的——”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他,不容她说完。

 他的手覆上她的樱,这一覆,阻去的,何止是她未说完的话呢。

 还有的,是他的承诺。

 她知道,他的承诺。

 从他的眸底,她读得懂。

 他信她,他亦不会负她。

 眸底,有些许雾气湮上,在这样的时刻,为什么,会有这种悲伤的情绪呢?

 她的手轻轻的覆到他的手背,然后把他移开,甫移开,她吐气若兰地低语喃喃:“皇上,真对臣妾好,五后,让臣妾一人去火,好么?”

 他愈低的俯下身,这一次,他以吻封住她所有的话。

 而,这一次,他仅是辗转地糅于她的瓣,并不深入。

 因为,他怕他克制不住自己渐浓的念。

 不过,这个问题,其实终究不是他现在需要去考虑的。

 因为,他刻意避开她隆起的腹部,在吻到情浓,听到她娇时,一无敌小踹脚,准准地,轻轻地,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击。

 这一击,准确无误地让他熄灭所有不该有的绮念。

 若他的身子再往上一点,他甚至怀疑,这个不孝子,是否要踢中他父皇的要害。

 若真如此,他将来定是要好好教育这个不孝子。

 只是,他还有将来么?

 他离开她的,看到她的手抚到腹部,微微笑着,这样的笑,让她的小脸笼了另一层关于母爱的光华。

 他喜欢看不同表情的她,他喜欢她的每一面。

 “他,竟然踢他的父皇。”他不自地说出这句话,却看到她抬起的眸子里,一缕纵一闪好即过,却清晰映进他眼底的悲凉。

 是的,在她的心里,这孩子,只和她的‘不贞’有关。

 而这个真相,他现在,亦是无法告诉她。

 还没有到时候。

 是的,没到时候。

 现在,或许仅仅是该用晚膳的时候。

 方才,在御书房,配合演那场戏,将一些情愫彻底割断时,他没有用过一点东西。

 殿门关阖时,因他尚在殿内,需要他传唤,那些宫人方会再次进殿。

 此刻,随着他翻身到榻边,轻击掌三声,殿门旋即开启,莫菊率着一众人宫人将这些膳点奉上。

 “朕倒觉得饿了,醉妃,陪朕一并用点,也为了伺候你的它些奴才不必挨顿板子。”

 他任由莫竹伺候着捋起袖子,道。

 “皇上,您还没用膳?”

 她这一语,却让他的眸华转凝向她:“原来,小李子奉的膳,是你送予朕的?”

 对了,她没让小李子说是她奉的,他必是心里惦着她,匆匆往这殿来,自是不会用那膳的。

 偏巧,正被他瞧见她使子不用膳的一幕。

 “小李子。”

 他扯了嗓子一唤,她的身子一震,旦听得李公公在殿外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将方才奉给朕的晚膳端来。”

 “皇上,那些晚膳都凉了,莫菊这回予奉的,全是现做的呐。”

 “废话,朕就要用方才那些,还不快去,朕饿了!”

 “诺。”李公公躬身退出殿时,伸出袖抚了一下额上的汗,是殿内太热,还是被皇上这一顿脾气发得,有些摸不到头脑,甚至冷汗涔涔呢?

 值得庆幸的是,刚刚撤下的膳,还没让底下的宫人处置了。

 他一溜烟地往膳房奔去,夕颜却倚在榻上,稍起身,附于他耳边,轻声:“皇上,还真象个孩子。”

 这一语,说得极轻,看在宫人眼里,也不过是她起身准备用膳般不经意。

 他并未回眸,同样,很低的一句话,传来,直让她的小脸染上愈浓的红晕:“等你诞下皇子,朕让你知道,朕是孩子,还是——”

 他故意隐去半句话不说,她却是知道他的意思。

 娇羞难当,只能借着拥紧锦被掩去。

 话语甫出,他,确觉到一种深深的失落,这种失落借着用膳,方悉数地掩去。

 这一晚的用膳,是以极怪异的方式进行。

 宫人只看到,皇上和醉妃,仿似都对那冷去的膳点感兴趣,皇上亲自喂着醉妃,更多的时候,是俩人共用一口的膳食。

 源于,往往醉妃用了一半,皇上就偏去她的勺中抢了来,待到最后,醉妃也不顾颜面,也去夺皇上勺中的膳点。

 纵然,皇上对六宫的膳食有过克扣,但,总不至于,要俩人合抢一口吧。

 看到后来,李公公终于看明白了,发展的最终结果,是皇上要从醉妃的中夺食。

 这样香的场景,他只能让莫菊、离秋三人一并退出殿内。

 实是,做奴才都不宜多看的场景。

 莫菊的脸色有些阴沉。

 莫竹则看着莫菊的阴沉,边勾起不可测的笑意。

 惟独,离秋脸上的笑意是不假掩饰的。

 当然,也包括,他,李公公脸上的一半木然,一半笑。

 这样的用膳,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内总管太监,他真是第一回见。

 想笑,却碍着总管的身份,实是不能肆意的。

 殿内,好不容易,这一膳用完,夕颜嗔道:“皇上即用完了膳,还请皇上早早回正殿歇息罢。”

 “你赶朕走?”轩辕聿只拿着绵巾拭去上的渍意,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皇上今操劳了,理该早些安置才是。”她恢复正常的语调,但,她知道,他能听懂她语调里些许别样的味道。

 他的似笑非笑,终是全笑了出来,道:“还是在意朕的。”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是该在意的。”

 “哦,你知道就好。”他凑近她,几乎鼻端贴着她的,低语“朕不会做任何让你失望的事,放心。”

 这句话,说得纵低,她却听得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她宁愿不要去明白。

 不然,并不是她的幸啊。

 真矛盾。

 希望他只宠着她一人,又怕,太多的溺宠,连老天都会不容许。

 “皇上——”

 她低唤出这一声,他笑着望向她,摒去殿内伺候漱洗的宫人。

 “睡罢,今晚,朕想陪着你。”

 这一语起时,他轻柔地,把榻前的纱帐放下。

 漫天的金黄璀灿间,她沉沉地睡去。

 他溺爱地抱起她,往殿后的石室走去。

 石室中,惟有张仲一人。

 “师傅,有劳了。”

 只说出这一句话,张仲沉默地点头间,复将连两侧的石门从里面彻底地封起来。

 “我只担心,瞒不了颛太长的时间。”

 “等到他察觉时,一切,都是定数了。”轩辕聿将夕颜放到火旁的台阶上,那台阶里,也洇出些许的血,衬得,一切,终染成了红光一片。

 “娘娘,檀寻城快到了。”我是梨雪轻快地在慕湮身旁禀道。

 慕湮只淡淡地瞧了一眼船舱外,那似曾相识,却仿若隔年的沿岸景致,依旧沉默地卧于榻上。

 “娘娘,果然这船是比辇要快呢,君上待娘娘真好,又顾及娘娘的身子,又想让娘娘尽快回檀寻,不惜耗用这样的船队,护送娘娘。”

 车辇行路,自是比用船要方便许多。

 但,她小产方愈,沿途的颠簸,实是没有坐船来得妥贴。

 况且,沿着常江一径往下,也省去了陆路的弯绕,不过一月未到,人已随船,过了千山,直抵檀寻。

 她,昔日的故国。

 一别三年,能在有生之年回来,真是莫大的殊荣恩赐。

 只是,代价,太大,太大。

 “娘娘,蔡太医来了。”舱外,有宫女的禀声。

 这一路来,蔡太医负责调理她的身子,每,都准时于辰时,送来汤药。

 这些汤药比在宫里时用的略苦,但,也只苦一点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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