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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难道还会没有回报?"

 芝田手里捧着杯面,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那你不如到我这里来吧。我请你吃饭,相对地请你告诉我些情报。话虽如此,我这里也只有些我吃剩的意大利面。"

 "我开心的都快流泪了。不过我这里的情报,或许还不值你剩下的那些意大利面呢。"

 换上训练服和运动衫,芝田走进了香子的房间。趁着香子去给自己做蛤仔的时间,芝田看了看香子随手扔在一旁的卡拉扬的唱碟盒子。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古典乐呢。"芝田说道。

 "我这还只是正打算成为乐的啦。"香子说,"那是我今天刚从碟店里租来的。"

 "你怎么会突然间对这东西感起兴趣来的?"

 "这是灰姑娘的条件啦。因为王子他整天就聊古典音乐。"

 "哦?是这么回事啊。"

 芝田兴味索然地把唱碟盒子放回了原位。

 "想要让对方看中自己,自然也免不了要花些心思的啦。你自己对古典乐熟悉吗?"

 "一点儿都不了解。"

 "你平常都听些什么音乐呢?你既然是刑警,大概是喜欢听演歌吧?"

 "干吗刑警就非得听演歌啊?我一般比较喜欢年轻女的摇滚,尤其是'PrincessPrincess'。"

 "真没想到,"香子睁大眼睛,把盘子往台子上一放,"不过能有你这样的刑警,感觉倒也不错的。好了,意大利实心面。"

 "哦,万分感谢。"

 芝田开心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起餐叉狼虎咽地吃了起来。香子问他好不好吃,他也只是口面条地点了点头。风卷残云般地扫平了半盘意大利面之后,芝田抬起头来。

 "有关那件案子,估计是准备以自杀定案了。"

 香子在地毯上坐下身,抬头看着他。

 "查到些什么了吗?"

 "嗯。"芝田喝了一口水,"毒药大概是氰酸钾吧。目前已经查明那东西的来历了。牧村绘里的房间里有个小瓶子,毒药就装在瓶子里。也就是说,现场里残留的那些毒药,就是她自己预备好的。"

 "绘里手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香子嘟起嘴来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了。据说那东西是她从老家带来的。"

 "老家?"

 "你不知道吗?是名古屋啊。就是出产米粉糕和棋子面的名古屋啦。"

 名古屋——

 香子还真不知道。之前她也从未和绘里聊过彼此的家乡。

 "她是在两年半前到东京来的,参加了一家名为'皇朝夜总会物产'的公司的考试,做了陪酒小姐的。"

 "我只知道她是从'皇朝'那边来的。"

 皇朝夜总会是陪酒派遣业中的一家老商号。他们那里随时都保持有二百名左右的陪酒小姐,所有的员工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因为他们录用陪酒小姐时的条件很严,所以即便离开那里单干,从那里出来的自由陪酒小姐也从不缺活儿做。

 绘里是在三个月前离开皇朝,到班比这边来的。她这样做的原因,就在于那边实在是太过严格,完全没有自由时间。

 "案件发生的三天前,她曾经回过一趟老家。那瓶氰酸钾似乎就是她在那个时候带过来的。"

 "从家里带来的…绘里家是开镀金工厂的吗?"

 听香子这么一说,正忙着吃意大利面的芝田被噎了一下。他赶忙喝了一口水,扭头对香子说道:"你怎么知道镀金工厂里会用到氰酸钾的?"

 "电视里的推理剧中不是经常都会提到的吗?凶手是从镀金工厂里盗走的氰酸钾。"

 芝田一脸崩溃的表情。

 "这年头的电视剧,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过绘里家却并非镀金工厂,而是一家米店。"

 "米店?"香子有些困惑不解。

 "几年前,他们家的仓库里闹鼠灾,情况还严重的。后来老板就从在汽车修理厂上班的朋友那里了些氰酸钾来,用来对付老鼠。他们做了些饭团,把毒药掺到饭团里,放到老鼠的必经之路上。只可惜那些耗子根本连看都不看饭团。当时用剩的氰酸钾,就放在他们家的杂物间里。"

 "结果就被绘里给带走了?"

 "大概是吧。我们才刚一提起氰酸钾,她爸就立刻想起这事来了。详细一问,那只装了氰酸钾的瓶子最近的确有被开启过的痕迹。而当我们问起绘里在案发三天前回家的事时,她爸也说当时家里并没什么事。如此想来,估计她当时应该是回家去偷毒药的吧。"

 芝田溜一下,把最后一面条进嘴里,放下了餐叉。

 "是这么回事啊。"

 香子抱膝而坐,把脸埋到两膝之间,"如此说来,她应该就是自杀了的吧。"

 "不过也存在有不同的意见。"

 听芝田这么一说,香子抬起头来说:"不同意见?有人认为她不是自杀的?"

 "不,最终结论倒也同样是自杀,只不过在她去偷毒药的时候,或许是本打算迫对方也和自己一起殉情的,但结果她却一个人死了——目前也存在有这样的说法。"

 "你觉得这种说法有说服力吗?"

 芝田思考了片刻,点头说道:"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当时她准备怎样做,这一点和警方没有任何的关系。问题在于她当时是否存在有犯罪的嫌疑。"

 "最终却还是没有,是吧?"

 香子话音刚落,芝田身旁的电话便响了起来。香子在芝田身旁坐下,把听筒贴到耳朵上,说了声"喂"。考虑到电话恶作剧的关系,香子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报上姓名。

 "喂,是小田小姐吗?"——电话的另一头是个男子的声音,而且香子之前也曾听过这声音。

 "是我。"

 "我是前两天和你见过一面的高见,还记得吗?"

 一听这话,香子的脸上便出了笑容。

 "当然记得。前两天真是失礼了。"

 见香子说话的语调和声音都突然一变,她身旁的芝田不感到有些惊愕。

 "我是想履行当时的约定。最近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店,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明天啊…"

 香子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各种各样的事。明天自己还得上班,想要请假的话,必须得提前一周申请。而且今天也已经休息了。临时假——临时请假的话,是会被列入黑名单的。话虽如此,自己却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那个,明天几点呢?"香子问道。

 "这个嘛,我六点去接你吧。"

 六点——这时间是肯定不行的。正当香子如此寻思时,在一旁托着腮发呆的芝田映入了香子的眼中。她突然有了主意。

 "嗯,好的。"

 "是吗?太好了,那就约好六点了。"

 见香子放下听筒,芝田开口道:"是你的白马王子打来的吧?"

 "我有个请求。"

 香子用右手扶住他的膝盖,左手比了一个拜托的动作,"明天你能给我们公司打个电话吗?就说你们晚上要找我去问话,让我们公司给行个方便。行吗?"

 "哎?"芝田皱起了眉头,"干吗找我啊?"

 "刚才的电话你也听到了吧?对方可是高见不动产的年轻专务,这可是关系到我这辈子幸福与否的大事,你就帮我一把嘛。"

 "高见不动产?对方大概就只是想找你玩玩而已吧?"

 "刚开始的时候,玩玩就玩玩吧。之后我会一口咬住他不放的。"

 "一口咬住…"

 "拜托了啦。我们不是朋友的吗?我不是还给你了意大利面的吗?"

 香子嗲声央求,晃动着芝田的膝盖。芝田搔了搔头,说道:"怕了你了。那要是馅了可怎么办?"

 "不会馅的啦。好不好嘛。"

 "真的不会?"

 香子走进厨房烧起开水来。快乐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哼起了歌。

 "你这表情和刚才完全不同啊。"

 芝田说,"我这可不是在讽刺你。你还是开心时的模样比较好看。"

 "谢谢,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香子冲着他一笑,"我经常和绘里说,今后我一定要嫁个有钱人。比起没钱的人来,还是有钱人比较好啦。"

 "这倒也是。"芝田一脸复杂的表情。

 "虽然我也不该提起已经去世的朋友,但如果绘里泉下有知的话,她也一定会替我开心的啦。你不觉得吗?"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芝田一边摆着吃面条用的餐叉,一边叹了口气,"我到现在还对她的死抱有疑惑。"

 香子停住了正往过滤器中加咖啡粉的手,望了芝田一眼。之后她皱起眉来说:"上次来的时候你也这么说过…你觉得她不是自杀的?"

 "虽然目前我还无法断定,但我的心里却总有几点疑惑。"

 芝田握住了面前的杯子,"那间房间里有两只杯子,其中一只就是她自杀时用的,而经过仔细观察,我们发现另一只杯子也是的。如此一来,那么另一只杯子也曾经被人喝过才对。"

 "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在那间房间里,大概是我们之中的谁喝过的吧。"

 "如果是你们喝过的,那应该是喝过就放那儿了吧?你们应该是不会把杯子给仔细洗净擦干的吧?"

 "…那倒也是。"

 "另外还有一点令人费解的是,绘里把氰酸钾掺进啤酒里喝了下去。能帮我在杯里接点儿水吗?"

 香子给芝田接来了水。芝田指着装水的杯子说:"假如现在有人想要自杀,那么他是先把毒药含在嘴里,然后再用水冲服呢?还是会把毒药掺进水里,再喝下去?"

 香子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说:"这事得看各人习惯的吧?"

 "或许吧。不过绘里当时却选择了后者。"

 芝田比了个往水里面掺药的动作,"好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如果换作是作,你会往水里倒入多少氰酸钾呢?"

 "不会的啦。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万分感谢。为了表示谢意,我去给你冲杯饭后咖啡来。"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喝多少会死。应该会把手头的药粉全都掺进去的吧。"

 "对。总而言之,她应该是会往杯里掺入致命的份量才对。好了,现在问题来了。"

 芝田端起杯子来说道:"这些水,你会怎样喝下去呢?是一口气喝干,还是小口小口地喝?"

 "当然是一口气喝干了,小口小口地喝的话,那不是更苦了吗?"

 "这样的做法也比较合理。"

 芝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站在自杀者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会选择自己能够一口喝干的饮品才对。在这一点上,绘里当时选择了啤酒,这一点让人觉得很奇怪。照之前你的说法,绘里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大概也就是一杯啤酒的量。也就是说,对她而言,啤酒并非一种容易入口的饮料。如果她是一心寻死的话,那就应该会选择水或者果汁之类的东西。"

 听芝田这样一说,香子也开始站在绘里的角度思考了起来。的确,既然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杯饮料,那么她应该是不会选择自己不大喜欢的啤酒的。

 "可是,"香子说,"即便如此,也不能就一口断定她不是自杀的吧?也存在有她临死时一时兴起的可能吧?"

 芝田摇头。

 "你这话就跟我们那里的前辈一个调调。你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居然会和那些中年男子抱有相同的意见,这可真是有意思——我的见解却和你们不同。我觉得临死之时,人都是很保守的,不会出现一时兴起的情况。"

 "可是…"

 香子用拳头敲了敲太阳,她这人生来就不擅长讲大道理。"对了,当时房门上不是还拴着门链的吗?门链就只能从屋里才能拴上,所以那门链应该是绘里拴上的才对啊?"

 "问题就在这里。"芝田说,"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而整件案子,其实或许是一场密室杀人。"

 "密室?你可真有幽默感。"

 嘴上这么说,可香子却笑不出来。

 "早就有人笑我了,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芝田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水,站起身来,"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屋去思考一下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啊,等一下。"香子出声叫住了正向玄关走去的芝田。芝田回过头来。

 "明天的事可就拜托了哦,这事可是关系到我终生幸福的哦。"

 听她这么一说,芝田的脸上出了一丝苦涩。之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女人可真是有够坚强的呢。"

 "晚安。"

 "晚安。"

 说完,芝田便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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