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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挑衅
  “新到的朋友?”燕子恪问燕七,这位的观察力一向都敏锐得很。

 “嗯。”燕七点头。虽然这个朋友得有点莫名其妙。

 燕子恪也未多问,只管拿了自斟壶给自己倒酒喝,酒是榴花酒,应季的食物应季的酒,都是最为养生的东西。

 “咚咚咚”地三声鼓响,场里的喧嚣热闹登时静下来,便见一位穿着红色朝服的官员行至场地中央,先四下里行了个罗圈礼,而后方扬着声音开始说话,无非就是颂扬皇帝功德、祝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场面词,再之后便是外邦使者的客套话,以及恭祝众人今晚吃好玩好的结束语。

 这位官员讲完话退下去,紧接着便又上来一位绿衣宦官,尖着嗓子开始报幕,第一个节目是宫廷礼乐,做为外邦使者的宾曲,一众早早就位的宫廷乐队成员缓缓地奏响宴客乐章,优美大气的旋律响彻御岛夜晚的上空,早便准备好的烟花窜天而起,星幕下绽开五缤纷的花朵,热烈腾的气氛一下子铺展开来,岸上湖上响起一片欢笑声与觥筹错声。

 礼乐过后是宫廷舞蹈,一群轻纱舞姬轻盈柔美地在这星夜烟花景中翩翩起舞,使得整个宴会又多了一层浪漫旎的气息,燕家三口看得都认真,旁边船上怎么说笑热闹,丝毫影响不到这条船上惬意平静的氛围。

 舞蹈之后有人上去唱曲儿,有合唱有独唱,再之后是杂戏、弹唱、象生、戏法,伴着鼓乐之声,端地是热闹非凡。

 演了将近一个时辰,见那宦官上去继续报幕:“…乌犁使者奉演舞蹈…”

 场下刷刷刷,一片目光闪亮:终于等到了啊!谁要看那些个宫廷节目啊,一年年的早就看絮了好嘛!就等着不穿上衣的番邦美女献舞了呢!快快快!

 在一帮老少爷们儿火辣辣目光的注视下,一群充异域风情的外邦舞女风一般地卷上了台,虽然穿着上衣,但那薄如轻容的料子也掩不住多少春光,幸好关键部位都用大片的金饰挡住了,袖子只将将过肩,着两条雪白滑的胳膊,腕子上套着能闪瞎人眼的金手钏,手钏上还缀着几十枚细小的铃铛,一动就清脆脆地响,下身是开衩开到膝盖以上的纱裙,两大白腿时隐时现,打着赤脚,脚腕上也是金钏铃铛,涂着鲜红的蔻丹,个个妖治妩媚、体态人,一上台便冲着四下的天。朝爷们儿大送秋波,这场面登时就让一些女眷沉下了脸。

 旋律古怪节奏新奇的异域音乐响起,来自乌犁的舞娘们开始了她们狂野热烈的舞蹈,不同于中原优雅柔美的舞蹈风格,乌犁的舞蹈充着力量、热情、火辣和原始的*召唤,那大开大合的动作里透着明显的暗示,那配合着舞蹈的神情眉目里尽情地抛洒着惑,如此直白如此*如此感的舞蹈一下子让天。朝爷们儿们情绪大嗨起来,以前当然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天。朝上邦什么稀罕物儿没见过呀?但是这种香场面吧,见多少次都不嫌多不嫌平淡无味啊!

 这场舞直跳得场气氛火爆躁动,结束时男人们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女人们则暗暗松了口气,嫌恶地瞪着那群小妖叽叽咯咯地笑着退下台去,紧接着又是乌犁的舞蹈,这回上台的是一帮大汉,个个打着赤膊晾着,轮到天。朝爷们儿们嫌弃了,不过女人们也开心不起来——一个个五大三人熊似的,谁爱看啊!

 乌犁男人们的舞蹈就更是狂野了,充斥着凶悍野蛮与残暴的气息,这哪儿是人在跳舞啊,分明就是野兽在狂啊!好些个女眷已经不能直视了,要么低了头要么将脸扭向了一边去。

 燕七也把脸转开了,因为上头有个汉子老瞪着她,一边瞪着她一边吼,总感觉这位是把她当成了胖兔子的饿熊,随时都有可能扑下来一口了她。

 一转脸,瞅见旁边船上闵雪薇也正向着她望过来,两人对上目光,闵雪薇便冲她微微笑了一笑,顺便举了举手中杯子——她竟然在喝酒,这位京都赫赫有名的淑女名媛,竟然在喝小酒,而且是面对着台上如此野蛮凶悍的一帮人熊,面不改超脱依旧。

 燕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杯,略一犹豫,旁边燕子恪已经递了他自个儿手中的酒杯过来在她的另一只手里,于是便也举起来冲着闵雪薇略一示意,两个人一起就口端了底儿。

 “咳…”燕七没想到这酒还辣,榴花酒,夏日一般热烈。

 燕子恪就在旁边托着下巴瞅着别处笑。

 上头那帮人熊总算在把整个舞台跺塌之前跳完了舞,轰隆隆地下得台去,接着是乌犁的杂耍表演,再然后是角抵表演,就如闵红薇陆莲她们所说,这帮人带来的节目基本都是野蛮色彩浓重的东西,天。朝的优雅人士们看了一阵就不大乐意看了,在下头嗡嗡嗡地说笑喝酒,自得其乐起来。

 许是天。朝人的轻视态度惹恼了乌犁人,一位乌犁的貌似领头者的家伙从台下蹿到了台上去,乌哩哇啦一通吼,倒是让下头正说笑的天。朝人士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了半晌,谁也不知道这位人熊首领是急找不着厕所啊还是想家了忍不住了首诗。

 半晌又从台下上去个人,这位倒是天。朝人,穿着青色朝服,官阶看上去不算高,面有难地开口提声道:“这位乌犁六王子方才说,久闻我中原人士擅长骑和角抵,今晚趁着这消夏盛会,想要让自己的手下同我中原高手切磋切磋技艺,也算是给大家助助酒兴,不知有哪位…肯上来同乌犁的使者过过招呢?”

 呵呵。弹丸小国这是哪儿来的自信要挑战我天。朝上邦啊?

 下头的天。朝大佬们淡淡一笑,没人理会。

 乌犁六王子脸上挂不住了,横一抖,大步走到台子边缘,两只蒲扇大的手握住那路灯一样的顶端燃着火把用以照明的铁柱子,大喝一声,手上胳膊上青筋暴涨,竟是将这足有数百斤重的铁柱子给生生拔了起来!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这位便像得了定海神铁的黑熊,抱着这铁柱子就舞将了起来,在台上抡了数个回转,直唬得那青服通译一股坐在了台面上半晌不敢起来,末了,乌犁六王子将这铁柱子擎着向前狠狠一探,径直指向了离台子最近、位置最正中的那条船上坐着的人,柱子顶端的火把几乎就要着那几人的发丝,而这百斤重的铁柱本身所挟带的力量与抡过去产生的劲风足以将人吓瘫吓躲吓得面如土色!

 可让乌犁六王子倍感惊讶的是,这船上坐着的一大二小三个人,竟然连眉毛都没动一,表情都未变一下,刚才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是被吓僵了吗?可中间那个大的还端着盅子往嘴里灌酒呢!左边那个小男孩,还慢地白了他一眼,右边那个胖闺女,特么还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菠萝凑到柱头的火上想变着花样烤着吃呢?!这仨人是什么鬼啊?!

 周围的天。朝大佬们先被这情形吓了一跳,然后一看船上那人是燕子恪,顿时也就释然了:这世上能把这条蛇病吓到的事还从没出现过呢,六王子殿下你可以试试,让我们也期待一下。

 六王子脸上更挂不住了,他在这儿上蹿下跳了半天没把对方吓住,倒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这会子再要收手,又该显得自己认怂了,一时倒成了骑虎难下,不由得紫了面皮瞪着燕子恪哇啦啦一通吼,青服通译赶紧爬起身凑过来听,然后连忙冲他摇手:这位是文官,没法儿跟你过招…找武官啊?武官都在旁边山上喝酒行令呢,一时半会儿顾不得这边…啥?说我们瞧不起你们?哎哟,你们大一个小国家还指望我们多瞧得起你们啊?——当然这话通译同志也只能在心里头吐槽,眼见这位六王子不依不饶地计较起来,通译只得一路小跑着去找自己领导问主意。

 “那就张罗着让人上去同他们比划比划吧。”领导如是说。

 皇上好面子啊,人都挑衅到脸上来了哪能不应战?

 赶紧叫人去旁边那山上找那伙子武将。

 旁边这山是人工堆起来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大石块,专供登高望远喝酒赏景用,文官们懒得爬山,就把地面和湖面的位置占了,武将们只好都跑到山石上去,看节目什么的没意思,不如喝酒行令,因而都正忙着猜拳拼酒,谁也没注意下头在干什么。

 一时听说乌犁人要挑战,众武将轰然一笑,根本没当回事儿,随便指了几个壮实的手下就跟着下到台上去了,乌犁六王子也未立刻就亲自动手,亦指了自己的几个手下,双方在台上展开了角抵比试。

 事实证明,轻视对手的结果往往是被对手狠狠打脸。

 天。朝一方五战五败,被乌犁壮士揍了个惨不忍睹,其中还有两个被摔到骨折,最严重的一个直接昏过去不知生死。

 天。朝大佬们怒了,有人道:“叫武长刀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那帮武夫还只顾着喝酒?天。朝人的脸都要被乌犁人打肿了!

 乌犁六王子站在台上叉着腿仰天大笑:你们天。朝人原来都是软蛋!真是弱不风!我回去一定会把你们天。朝人的弱表现讲给其他国家的人听的!哈哈哈哈!到时候!

 ——到时候难免没有那野心的家伙打起中原这块肥的主意。

 看到你们中原四夷不稳战事连年,我们就开心了。

 最好能顺便让燕子忱那王八蛋死在战争里。

 如果不是那个王八蛋发明了什么燕子连弩,他们乌犁也不至于被他带着他那破燕家军打得不得不俯首称臣成了天。朝的附属国,年年季季地要往中原进贡献宝,这口气老子憋很久了!

 “燕!子!忱!”六王子一开心,望天就吼了一嗓子出来。

 “他在叫爹?”燕七问燕九少爷。

 燕九少爷:“…”他姐这嘲讽放得是多么浑然天成啊。

 没等天。朝真正的武将巨巨们从山上下来,六王子已经得意地准备对天。朝人展开第二轮凌了,向着台下一招手,唤上一位相貌妖冶的舞女来,一经翻译大家才知道,这位原来是乌犁的八公主,刚才和众舞女一并献艺来着,六王子说了:久闻你们中原女子从小学习骑,我乌犁女子也是一样,尤其我这位八妹,自小习得一手好箭法,此次到你们中原来,一为献贡,二为顺便领教领教中原女人们的箭法,传闻你们中原的开国皇后就是骑好手,想来她的女子民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嗬,这蛮子连将法都会!若是我们的女孩子没人上场应战的话,你们岂不是要嘲笑我开国皇后无能了?!

 那八公主一傲人的脯,再用傲气的目光将场下众人一扫,红里叽哩咕噜吐出一大串话来,通译面色很尴尬,然而出于职业道德还是得如实翻译:“这位八公主说…在他们乌犁,若是有一方挑战而另一方不敢应战的话,就要输掉彩头,否则会被所有人笑,若中原人不敢上来应战,那就请足乌犁的要求,她说她…咳,正好缺个驸马,中原人不敢应战的话,她就要从今的来宾中自己挑个驸马带走了…”

 八公主这番大胆出格违背中原男人对女约束标准的言论登时引发了中原男人们的反感和女人们的鄙视,而这位八公主才不管你中原人怎么想,此刻正冲着直对着台子的那条船上穿着星蓝丝衫的人抛媚眼儿,方才跳舞的时候她就瞅见他了,长得可真好,抢回去做驸马,她一定会一夜十次地好好爱他。

 众人目光随着八公主的媚眼就落到了那人身上,然后一片侧目:卧槽你真会挑啊,赶紧把他带回乌犁去吧!从此后朝中少了一条大蛇病,感觉整个朝堂气氛都会萌萌哒了!

 蛇病正端着小盅儿自饮自乐呢,得瑟什么!颜值高了不起啊?!

 乌犁人碾完了中原男人又想碾中原女人,六王子八公主兄妹两个大马金刀地往台上一站,脸傲慢地睥睨着场下众人。

 这可不能忍啊!天。朝人的自尊受到了挑衅,然而人人肚里生了副九曲回肠的天。朝官员却都不肯让自家女眷去做第一只出头鸟——万一输了怎么办?万一被人说不稳重怎么办?万一被野蛮放的乌犁人羞辱调戏了怎么办?还是等等看吧,让别人家的先出面好了。

 这么一等,半晌无人应。

 “你们天。朝人总说女人是水,看来是说对了。”八公主语气轻蔑地用乌犁语道。

 通译立刻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这是在嘲讽天。朝女人软弱可欺呢。

 通译很恼火,台下这帮官油子,有好事的时候个个抢破头地往前挤,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又个个缩了起来装聋作哑!忍不住就把八公主的话意直接翻译给了这帮官油子听,看你们那一张张老脸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官油子们闻言冷笑,这样小儿科的将法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

 大家还在等,等着第一只忍不住的出头鸟打开这僵局。

 于是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台下响起:“燕家七小姐不是擅箭么?为何不上台与乌犁人一较高低?难道就任由着他们笑我天。朝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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