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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福气呀,你来帮我看看,我儿子来信了,他说瞧上了陈家的女儿,你说这门亲事成不成?”乌大娘就巴望着儿子成材,子孙堂,遇到有福的福气,当然想问一问保心安。

 “好,我瞧一瞧。乌大娘,准成的,我吹口气送你,包管你福气门,年头办喜事,年尾抱金孙!”她笑嘻嘻地保证。

 “真的呀?呵,你这张小嘴甜得很,真有好事,定送你一个大红包!”福气福气,这丫头就是讨人喜欢,一脸福相。

 “不用大红包啦!只要给我几颗喜糖就好,我最贪吃了。”她吐了吐舌,爱吃又贪玩,是她改不了的毛病。

 “好,好,吃甜糖,嘴甜心也甜。”乌大娘笑开了嘴。

 “福气,给你松子豆沙包,别的贵重品俺送不起,老赵家的小点心还行,趁热快吃。”曹大叔也过来了,递了颗包子给她。

 “曹大叔昨儿个打牌又赢钱了呀!”看到送到面前的甜包子,福气不客气的收了。

 “是呀!赢了不少,把李鬼子、潘短腿他们气了个半死,乖乖地掏出铜钱孝敬我。”他得意地拿起菜刀抹了抹。

 “曹大叔,小赌怡情,大赌败家,我只帮你一回哦!下次再找我,可就没福气了。”要不是看他受了气,剁差点往手臂剁,她是绝对不会帮这种忙的。

 人的一生有多少祸福早已注定,福多受不起,反而会招来祸事,得斟酌地给福,再说赌博不是好事。

 曹大叔大笑着去鱼鳞剖鱼腹。

 “得了,我也是气极了才跟他们赌,赢了这一回我也不赌了,而且那几个输怕的家伙哪敢再来找我。”

 他昨夜手气旺到不行,把把是顺子,运气好到挡都挡不住。

 “不赌最好,倾家产很可怕的,典、卖子、当乞丐,终生潦倒。”酒财气可是人生四大忌。

 另一个大叔嘴“是啊,是啊,福气的话要听着,自从福气来了以后,不管咱们做什么就是一路顺到底,顺到府里像来了一尊神仙似的,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一桩也没有再发生了。”真是福及众人啊。

 “没错没错,我昨天一早跌了一跤,原本以为这下糟了,准会伤到筋骨,躺上大半个月的,没想到福气走过来一扶,我就像没事人似地站起身,骨没折、筋未伤呢。”

 “我也是,我也是耶!埃气姊姊拍拍我的背,我娘多年的咳嗽就好了,前不久还下田种地,精神看起来比以前还好。”打杂的铁蛋眼感谢。

 “说到这,之前,我养了八个月的母都不下蛋,福气往舍一走,十几只母居然一口气全下蛋了,鸡蛋多到捡都捡不完,捡得我酸背疼。”

 “有蛋捡还埋怨,要能天天拾了鸡蛋打牙祭,我酸背疼也甘愿…”

 厨房边一群人聚在一起闲聊,除了大叔大娘外,其中不乏偷偷懒的年轻长工和忙完活的小丫头。

 以前也不见他们话多,通常各忙各的,表情严肃得像欠了债似的,就算说话也是短短几句,匆匆擦身而过也不多看一眼。

 可是多了一个得人缘的福气后,须府昔日的冷清全不见了,她走到哪里,哪里就笑声不断,开朗的好情教人乐得亲近。

 接触久了,下人们也渐渐放开心了,到处充暖花开般的舒坦感觉,府里的气氛不再压抑。

 就连一个眼神就能冻住人的二爷,也似乎来了春日的迹象,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硬邦邦的。

 “我说福气呀!你也过过福气给咱们二爷,他老大不小了,该娶当爹了,老是孤家寡人一个,看在我们这些老仆妇眼中,还真是心酸呢。”旁的人不知生了几个孩子,他却连个做伴的知心人也没有。

 “咦?二爷不是订亲了,我听说君家小姐颇有才情,美若天仙,和咱们二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铁蛋是从外地来的,刚入府不久,听来的并不是真实情况。

 “亲是订了,可是娶不娶得进门才是大问题,三次坐上花轿三次都嫁不成,每回出事的都是咱们府里。”简直门得很,见喜便招丧。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呀!

 埃气托着腮,兴致地追问:“对喔,结不成亲是怎么回事,新娘子煞气太重吗?冲煞了老老少少。”

 命不可不信,但运可改,凡事没有绝对,也许她能想想办法。

 “天晓得呀!批八字的老和尚明明说很合,是天赐良缘,旺夫旺子旺亲族,可是你瞧瞧,人还没嫁进门,就先克死了公婆和大伯,哪来的旺了。”真要再嫁娶一回,下一次不知道要死谁。

 须府人丁本就单薄,如今只剩下守寡的长媳、牙牙学语的长孙,以及当家的二爷和几个无所出的姨,老爷不在了,她们也顿失依靠,幸亏二爷看在叫她们一声姨娘的分上,勉强收留在府里。

 若说近一点的亲戚,也就是表少爷,金不破算是须府近亲,而且他长年居住须府。

 “没请道行高深的道长来瞧瞧吗?说不定是妖孽作祟,让人家宅不平。”福气歪着脑袋想了下。门口的两尊门神根本不管用,常常溜掉喝酒去,也不知道这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哎呀!什么妖孽冤魂的,别说来吓人,咱们府里可没那东西,干净得很,只不过…”像想到什么似的,乌大娘停顿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秘辛耶!她最爱听了。福气睁大了水汪汪的眼,聚会神的听。

 乌大娘回想着。

 “那是三年前的事,大刚进门不久的一天夜里,大爷屋里传来丫鬟尖叫声,大伙儿被惊醒,一瞧,大爷的屋子那红光大亮,我们都以为出了什么事。”

 “结果呢?”

 “一点事也没有,丫鬟萍儿说,是看到大老鼠跑过去才吓晕的,大爷点了蜡烛照明,白白惊吓了大家一顿。”不知怎么着,她偏偏记得牢,老忘不了大惨白到几乎无血的脸,和仓皇的神情。

 “啊,这么无趣呀…都没点有趣的事儿提提神。”福气噘嘴。春日正好眠,清风徐送,让人整个发懒想打盹,她也不例外。

 “呿!还想听什么有趣的事,光这三年内所发生的憾事就够折腾的了,谁还想添事,让人磨心。”平平静静过日子就是福分。

 “乌大娘,你别吊人胃口啦!”她听不过瘾,总觉得这之间有所遗漏。

 “想听更仔细的就跟我来。”一道清澈的男音直达福气脑门。

 咦!还有听墙角的?

 好奇心过重是福气最大的毛病,她的心浮动不定,总是安分不了,哪里有教人心的趣事就往哪里去,控制不住自己飞腾的双足。

 瞧见个人影朝她招手,她跟了过去,两人躲在隐密角落,福气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金…金什么来着,我和你不,不太记得。”他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不深。

 “金不破,我们以后会得让你喊救命。”他轻佻地一眨眼,一副风相。

 “喊救命?”这话有点熟悉,她在天庭时也常令仙友们大呼吃不消,请她回去蹂躏自个儿的师尊。

 他故意咳了两声。

 “你听错了,是我会对你很好,好到让你离不开我,一不见便相思成疾,夜不安枕,辗转难眠——”

 “呃,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请问你在唱哪一出戏文,我怎么听不懂?”福气虚心求教,眼茫然。

 “你…你还是不是姑娘家,这么感人肺腑的温柔语句,你居然没半点反应,一窍不通!”饮恨呐,根本是对牛弹琴。

 福气不解的眨着盈亮大眼。

 “哪来的感人?你的眼睛里分明没有情意,还带着一丝冷酷,混浊乌气布周身,你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太坏,多做好事能导正你的气脉。”

 “嗄?什么?”他一怔。

 “我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坏事不要做得太多,瞧你印堂已经黑了一半,若是执念太深、怨气太重,你会入魔的。”好在遇到她,福仙送福能少些灾劫。

 金不破神情不变的笑着。

 “福气姑娘你别说笑了,好人、坏人哪这么容易分得清,况且若神佛都不保佑了,入魔又何妨。”

 说着,他心里却暗暗疑惑。她看出什么了吗?明明是个只会笑的傻丫头。

 “你还真固执,不过没关系,眉长等同寿长,你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改变想法,记得千万别剃眉。”阿寿说人寿看眉,眉毛越长活得越久。

 见鬼了,谁没事剃眉,又不是吃撑着。他笑了笑,转回正题上“你不想知道我表哥为何成不了亲吗?”

 “啊!对喔,二爷和你是表兄弟。”她像是刚想起来两人的关系,一脸恍然大悟。

 金不破嘴角了一下,笑得有些嘴歪眼斜。

 “是,是,我们是穿同条子长大的表兄弟,他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问我最清楚。”

 “那他几岁断过几次,有没有讨厌吃的东西,或是什么坏习惯?洗澡会抠脚吗?会不会打呼?会不会磨牙…”那么面瘫的人,肯定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小毛病,她好好奇喔!

 “停——”金不破受不了,连忙举手喊停。

 “怎么了,你不晓得?”福气一脸失望,好像他不知道有多么对不起她。

 他表情狼狈地一抹脸。

 “我要说的是真相,无人得知的真实。”

 “喔!那我洗耳恭听。”她坐上后院的大石,两手平放膝上,正襟危坐。

 看她一板一眼难得正经,他反而傻眼了,差点忘了接下来要讲什么。

 “咳咳,表哥从小就和君家小姐订了亲…”

 “这个我知道了,跳过。”她怕他说太长了她会打瞌睡。

 他眼角一,嘴歪了一半。

 “那就从他第一次娶说起,那天是风疾雨狂的雷雨天…”

 “不对呀!卓嬷嬷说,那时天气很热,五、六个月没下过雨,地上干得都冒烟了。”情形完全不同呀,到底谁娶亲,他是不是搞错了?

 “不要抢话,我是陪着去娶的人,还有谁比我更详知内情,那时,雨下得急…”见她无聊地玩起头发,他嘴巴一扭,省去了旁枝末节的赘言“第一次是意外,老人家本来就有长年宿疾,一口气上不来,人也就去了。”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透着古怪了,表哥骑的马被人动了手脚,马鞍里藏了三针,他一坐上鞍,针便刺向马背…”

 金不破说得口沫横飞,说须尽的婚事一波三折全是人为导致,君家小姐也很无辜,平白担上过失。

 可是他说得越多,福气听得越迷糊,甚至忍不住打起哈欠。虽然她也不觉得这完全是君家小姐的问题,可他的话似乎偏袒君家小姐甚多。

 况且他像在说书般,夸大其词,好些事前后矛盾,串连不到一块,挑着对君家小姐有利的说,所谓的真相含含糊糊地,不真切。

 而且啊,他一直强调二爷和君家小姐的感情有多深厚,要她别着二爷,成全他们,是要成全什么啊?

 “金三小爷,你才是君家小姐的良缘吧?你对她的关心多过二爷。”

 福气不晓得她的随口一言有多近事实。

 金不破暗了口气,神色慌张地说:“什…什么金三小爷?!多拗口,我是金二爷。”

 “有个二爷了,你是二爷的表弟,当然是排行老三,但你又不姓须,所以是小爷,金三小爷名副其实。”她认定了就不会更改。

 “你…你…”他气梗在喉头,你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她已从大石上起身,往厨房那跑去,还一边喊着——

 “曹大叔,我帮你磨刀子,你留一条鱼让我煮,我想吃红烧…”福气摸了摸肚子,又饿了。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金不破跟过去伸手想拉住她,却诧异地落了个空。

 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他眼眸慢慢黯沈下去。以他的武功修为不可能会失手,这丫头是何来历?

 “等我喂了饥虫再聊,人一饿就浑身无力、昏昏睡,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来。”福气神情萎靡地瞥他一眼,身体微曲身,活似被饿了好几天的难民。

 其实神仙哪需要食物,餐风饮人间香火就了。

 可是常下凡间的福气却染上凡人的坏习惯,她不喜风,只喜饭菜香,又特爱荤食,鱼、是必备佳肴,不用舌头品尝就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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