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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结局
 北风烈火般吹着,城头寒冰或凝花,白灿如明月最亮的一点,又似冰绡,紧紧裹着。晋王谨慎的看了看,走前纪沉鱼一步入都城。

 城门黝黑,带着古老久远的战火痕迹。有铁陷下去,诉说着曾经的伤害。晋王只感受身后女子的柔韧,泰然自若越过城门,道:“你母后给你送来好些东西,我也给你带了不少。”说到带的东西上,他丈量一下城门,当然马车可以进,还是不放心的回身看那高大的马车,有这些人在,晋王哪里都敢去。

 纪沉鱼以为他指的是这些药人,撇撇嘴道:“好是好,只是我没有解药怎么办!我出来得急,忘了带上。”

 晋王滞了一下,微笑道:“哦,你没有解药?这没什么,只要你会用就行。”感觉身后人揣摩一下,才不以为然地道:“当然我会。”

 前面走的强悍男子漫笑着回身:“是啊,你怎么能不会用。”他眼底笑意莞尔,狐狸尾巴出来。公主当然知道这秘密,不过却是公主出嫁前一天才会说。不是每一代公主都和亲,不和亲的公主何必知道?

 本来是安陵公主成亲前那一晚告诉她,再送她几个人当护卫。她私下里逃之夭夭,怎么会知道?

 回身的晋王打量着纪沉鱼,大红宫衣,血,衬得她气质如铁血江山。晋王含笑,不想扮得微妙微肖。

 再过一步,城门就走完,人在门中。晋王随意的迈出这一步,脚尖落地时,有“轰”地一声巨响爆炸了。

 嘈杂声纷纷。

 “保护皇叔!”这是晋王的随从。

 “保护公主!”许王守礼滑出去几步,一把握住纪沉鱼的衣袖。

 他们来不及看身后,身后接连又起不少爆炸声。晋王遇到变化时,本能的去扯纪沉鱼,眼角见到一个人狞笑着上来,他心思一动,手指垂下三分,装着没有抓住,自己轻飘飘闪了开。

 剑光如白虹掠过,衣袖断为两截。谁也没有想到的一个人,昭王带着两个黑衣劲装的人,擒住纪沉鱼!

 他注视着城外了的军队,嘶声大呼:“关门!快关城门!”两道长索飞来,带着他直入城中,纪沉鱼也在他手上!

 她还能镇定,对着被人住的许王看了一眼。这一眼深深若明珠底处,关切,担心,忧愁,包含着蕴藏着只有两个人懂的感情。也就是这一眼,许王于战场中狂喜,可是伊人不在自己手上。

 黝黑的强弓列队,一队跪,一队站,前面一排发完,后面一排再发。都城门虽宽,挤不过这么多人,又当不起这凌厉攻势。人渐往后退,城门半关时,又是屏障,就这么关了起来!

 紧闭的城门中,还有不少人的血在。

 残肢断臂,血横飞中。晋王、许王战成一团。均王被人护着,脸色发白左冲右突只想逃离。

 “哈哈哈哈…”城头上发出狂笑。昭王在风中吹得脸色灰败如破絮,人却很是精神。他一手拎着纪沉鱼,一手仗剑:“就是这样,打啊,你们快打啊!”

 他旁边站的大红宫衣的人,身子俏生生随风而起,人独立在城上,眸子紧紧只看着许王。他身上沾了不少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纪沉鱼居高看得清楚,心沉得如坠地狱里,还在往下去。

 城内举起旗帜的,大多是昭王的人。

 晋王和许王反而停了下来。刚才混乱中,原本是和别人争斗,后来晋王步子一错,滑到许王身边,许王反手就是一剑,晋王身子一折避过去,长笑一声:“果然你想杀我!”这两个人先打了起来。

 他们各自离开三步,仰头看城头上的人。

 风,把她的肌肤吹得白生生透明若水晶,或动在弱水中。

 昭王从来没有这么得意过,他笑嘻嘻在人堆找着。找一个两个小兵不容易,找殿下还是容易的很。他一眼就找到均王,得意狂笑命许王守礼:“你的人最多,快,杀了六殿下!”均王哆嗦着身子,惊恐万状先看许王,再看晋王。

 两个人很有默契,静默地站着,雪花片片落下,忽然两个人同时动了。晋王不用武器,手指张开如鹰,许王则是长剑横上,同时还喝了一声:“让开!”

 看不出他平时身子如柳,大喝声中,雪花都似震了一震。均王的护卫们“唰啦”退开了半步一步,糟战火中,谁的命不只是若一枚铜钱落地,最多只是响上一声。

 今天的这里,不是对敌要勇猛。是三个都有继承权的皇子们争斗,有一个人先退开,余下的人全退开。

 许王喝走均王的护卫,晋王扑了过来,重重一截,均王就是响上一声也没有发出来,软软的倒向了地面。

 昭王在城头上放声大笑,雪花从他面上发上扑簌簌飞过,衬着这个疯狂的人!

 不由得他不笑,下面还没有完。晋王杀了均王后,回身就扑向许王守礼。守礼早有防备,长剑直削他手指,冷笑道:“我知道你也想杀了我!”

 他剑花重挽,杀气人!而晋王是凌身下降,风声呼呼。昭王笑得开心之极,身子半后仰着:“就是这样,快打快打!”

 纪沉鱼心如刀绞,她不怕许王杀了晋王,却害怕晋王伤了许王。下面人数数万,都呆呆地不动,看着两个主将阵前厮杀。

 战团中,忽然飞出两道乌光。一道往右,一道往左,飞上城头,直奔昭王而去。乌光后,是晋王飞身往上,他身子沉重过于许王守礼,升到一半时,翻身一脚半空中把许王守礼硬生生踹上去,喝道:“救她!”

 他开口说话又使了力,气息滞下来,人直直往下摔。几个护卫一起上来接住他,见半空中箭矢群发,差点就上城头的许王守礼“砰”地一声撞在城墙上,沿着乌黑的青砖滑了下来。

 城墙上,搭好的云梯,上面有数队趁着主将们战起来,速速往上爬的士兵。一通火箭下来,云梯倒了大半。余下的,上面也没有了人。

 许王狠狠骂了一句。昭王虽然离得远听不到,只看他那几乎竖着的脸色就明白,他又疯狂的笑起来:“哈哈,我很是防备你!”

 把手中纪沉鱼往前推了一下:“这是你们安陵的公主,又是七哥的王妃,你们不管她,自己先打起来,我觉得不太像话!”

 晋王也骂了一声:“混蛋!”

 一次两次的不上当。

 地面上,均王的尸体已近冷凝。北风如哭丧声。昭王狰狞着面庞往下看,大声道:“六哥啊六哥,你一直挡在我前面,抢了我多少风头,这以后,你再也抢不了。你放心,我会给香花牌位,不过祖庙,你就别进了!”

 狞笑着再看许王:“七哥,你想进祖庙,就把安陵亲王杀了!”他紧紧扼住纪沉鱼,认真严肃:“我以祖宗牌位发誓,你杀了晋王,我不杀你,许你一世高官,许你夫同还!”

 刚才还疯了的人,此时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下面的大军因混战中停下,原本是你夹着我,我夹着你。现在“哗”一下分开,对敌方担心警惕之心!

 晋王皱眉看着许王,他知道这个人是真的要杀自己。而许王守礼也看着晋王,越过他的身后,去看那高高的马车。足有一百个药人,加上晋王带来的一万人,这要是打起来,十万人也不够他们杀的!

 空气似凝结,风中呜咽也停下来。昭王等不及,嚎叫道:“我擂三声鼓,鼓声一停就要动手,晚一声鼓,我就斩七嫂一手指头!”

 许王眼神缩了一缩,晋王则若针尖,直直盯过来。

 一个脆生生的嗓音打断了这宁静。纪沉鱼冷冷悠悠:“你说话可以相信?”她俯视下面,给了许王一个苍白的笑容,大声道:“你杀了晋王,他会让你再杀了自己!”昭王怒极,把她的人狠命一按,半边身子几乎出了城头,虚空在半空中。

 “不!”许王狂喊一声,面狂怒。昭王怒目而视,与他对峙!

 晋王手背到后面,对着自己的人打了一个手势。马车旁的人,有人用身子掩盖,悄悄地正在开车门。那车门十分牢固,锁不是很好开,背过的手小心地开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

 “张护网,接公主!”晋王低低的说了一句,在这种时候,他还没有忘记纪沉鱼。或许是他心里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他掠过满意的神色,云齐只有余下这两个皇子,再死一个,余下的那个要听自己的。

 他在昭王和许王身上转来转去,哪一个更好呢?留下昭王,杀了骨头硬的许王也不错,不过昭王一直默默无闻,晋王还相不中他。杀了他,留下许王,也未必就难处置。比如那药给他喝上一点儿,他将是第一个药人皇帝。

 此时大局仿佛在握,晋王沉醉于这个千载难寻的好机会,就更想像到以后立纪沉鱼为云齐皇后,自己无事来住上一个月十天,嗯,让药人皇帝给自己倒酒,看着自己和她乐。

 他的手指一连串地勾、点,按…。在身后划来划去的不消停。许王守礼正在和昭王谈条件:“你先放了她,我愿意臣服于你!”

 “等我当了皇帝,你不臣服我也不行!”昭王正在得意中,他和晋王一样,都陶醉在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之中。他哈哈笑着:“七哥,你知道我一直嫉妒你吗?你本来是笨笨,不会讨好父王,本来我不如六哥,却比你强。没有想到你去从军,当你头一年回来,我看到你身上的杀气,我问你,你杀了多少人,你回答我杀人如麻,哼,现在是你杀人如麻的时候到了!”他手中长剑怒指晋王:“去,杀了他,或者让他杀了你!”

 他怪气:“以后史书要这么写,安陵晋王借看公主名义偷袭云齐,许王英勇护国,不幸身亡!”

 “你这个疯子!”他一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纪沉鱼心里的猜测此人不可信得到证明,她又惊又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子用力一挣,回身一头把昭王撞开来。半跪在城头上,对着下面茫茫人海的许王绝然道:“我看过古书,夫为义,为夫贞。只可惜女人死了,夫再娶不算无义,再嫁就算无贞。我心里从没有拿你当我丈夫看,你以后再娶,与我无干!”

 她咬一咬牙,对着下面白茫茫,半中间飘着雪花或云雾的城墙下看看,往下跳了下来!

 她说话又快又尖,却快得人人听得清楚。这么多的话,一瞬间说完。再加上她决绝的神态,让人只听去了,在她后面的人,和在她下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有这个心思!

 只有最后一句和衣而卧,让人惊心!

 许王撕心裂肺的呼了一声:“不!”纵身往前。风中,忽然起了金戈声!也往前去接的晋王一愣停下,这一呆心里惋惜地道:“可惜。”护网还没有搭好,晚上一步接她更不容易。

 被狠狠撞到地上,摔得浑身疼的昭王才被人扶起来,怒声也道:“不!”身子往前一纵,想要抓住这救命草!

 身后,冰凉了一下。昭王觉得自己往下落,往下落,掉得十分轻灵…。只是一个脑袋罢了。这个脑袋最后的意识,看到有一个人如翩翩大鹰,飞身而至,接住了纪沉鱼。而此时的城墙下,硬雪地硬生生扯出来一张护网,抱住纪沉鱼的人身子一沉,脚步点在护网上,腾空而起,威风凛凛落在了城下。

 他浓眉黑眸,身材魁梧。看一眼怀中女子,被北风得晕厥过去。杜莽客冷笑以对晋王,他不复上一回的眉目憔悴,而是神采奕奕。怒火中烧:“晋王,皇叔,你还认得我!”

 马车里“咚咚”响着,有一个车门被重重击开,在车门前正开锁的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击飞出去。一个又一个目光呆滞,行动呆板的药人走了下来。他们无一例外的全是身材高大,而面容嘻嘻。眼神中,空无物,偶然有一个转眼珠子的,只有天真无

 神智,全都不见!

 金戈声继续响起,晋王危急之中迅速指挥:“找出这个人杀了!”

 “殿下,我在这里!”城头上,一个人踏雪而来,手中执着一管短笛。笛声中金戈铁马,铮铮不绝。

 他白衣如雪,衣袂飘飘,只是面目平凡。知默,出现在城头上,是昭王原本站立的位置。笛声住了,扬笛一笑:“安陵国的千秋铁人阵,从此不再存在!”

 晋王冷眼看着杜莽客,他认识!这是安陵从铁人阵以来,逃走的第一个人。再看知默,而他知道发动阵法的关键。战场上,金戈铁马并不是发动关键,而是笛声!

 许王大步过来,强硬的伸出手。杜莽客犹豫不决,还是把纪沉鱼还给他。许王抱着这个傻乎乎往下跳的鱼儿,心里一扯一扯的痛。

 此时不容他多想,交给纪沉鱼的侍女,亲眼看着马车入层层护卫中。许王才冷笑着也看晋王,他血染衣衫,杀气腾腾:“皇叔,你来看公主,带着药人要做什么?”晋王语。许王一语揭破:“你知道这不是你国的公主,你带着这些人来,是想伺机立我云齐国的皇嗣,再养一个药人出来!”

 秋水长剑,重新横于肘间。许王眉目凝重:“今天不是杀我,就是我杀你!”

 “等等!”晋王惊骇:“你认识她!”许王说起来是自然亲昵的态度。大战一触即发,晋王急切只想先知道一件事:“她是谁?”

 许王微微一笑:“怎么,你掳了她,你倒不知道?”

 “她叫什么名字?”晋王暴躁。

 许王重敛杀气,讽刺地一笑,长剑一摆:“来吧!”

 鼓声响起,两方整队差不多的人各自对上。杜莽客第一个冲过来:“晋王是我的!”他冲势太急,从许王身边过,把他身子撞得一歪,许王后退半步,理自己带血的衣衫:“你也不用这么急!”

 晋王只手几招,就发觉这个人完全好了。他又急又怒:“你哪里来的解药!”笛声又停下,知默在城头欠欠身子:“他一直在寻找区区不才的我。”

 许王也翻脸:“你怎么不早说!”几次以为他是找纪沉鱼,伤到他几回。

 知默再在城头欠身子:“他先找的就是公主,遇到我是无意!”大风中,他扬起一张人皮面具,精致而又眉目宛约,知默含笑:“天下人等,皆重皮相!”扬手抛去,笛声重新响起。

 这是一场大混战,早就控制城中的许王守礼命人打开城门,里外夹攻不过半天。晋王还并没有死在军中,也没有被许王手刃。他是被杜莽客带着余下的药人,在知默的笛声追得丢盔卸甲,夺路而逃。

 杜莽客明明可以杀他时,就放他一马,再追上去…。

 北风卷着雪花,把雪地重新划为银白。淅淅的雪,也滴在许王府中。纪沉鱼悠悠醒转,眼前是熟悉的帐,前两个熟悉的丫头。

 她们热泪盈眶,没有一个字,只用眼光就可以表达全部的感情。

 “殿下在哪里?”纪沉鱼慢慢地问。

 染雪擦擦泪水:“皇上已经登基!”

 才醒来晕乎乎的纪沉鱼愣住,忽然问道:“莽客呢,他在哪里?殿下几时登基,我晕了多久?…。”

 外面有人轻手轻脚走来:“娘娘醒了!”

 是韦明德。

 染雪离花退出去,韦明德跪下来回的详情:“安陵全军覆没,国君担心报复,听信后晕倒。群臣拥立七殿下匆匆就位,改年号为神熙。”他咧开嘴笑:“知默先生来看过,说让您多休息,在药里加了安神的药,这已经是第二天。”

 “这就登基了?”纪沉鱼有些遗憾,她还想亲眼看到许王戴上皇冠的样子。韦明德笑嘻嘻:“匆匆就位,方便入住宫中,登基大典在明天。”

 纪沉鱼模糊地笑了:“是吗?那就好,可以亲眼看到。”韦明德才一笑,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地过来,有人颤巍巍:“公主在哪里?”纪老太太带着纪四老爷和纪士文过来,见纪沉鱼面容苍白,抱住她大哭:“先是吓得不敢出门,后来你大哥哥出门打听,说你跳了城,我当时就哭,你父亲晕过去,可恨你大哥哥话不说全,把我们醒过来才说你还在,我这心,怎么惊得起你去了又在,在了又去。”

 纪士文对纪沉鱼摸着头笑,和祖母、父亲说话,第一句话要先说她好才行。

 纪四老爷只关心一件事:“说把安陵国打了,全城都在议论,说你不在的也有,说你被许王软的也有…”

 纪老太太拍了他一下:“胡说!”

 “说公主不在,说公主被殿下,哦,是陛下软,昨天城里血成河,今天张灯结彩,说陛下登基大典那天要立后,说系出名门,是个温柔贤惠足以母仪天下的人。四丫头,你看这事怎么办?”纪四老爷惶恐不安。

 纪沉鱼用沉着的目光安抚着家人,要问她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许王立不立自己为后。本来这亲事,她就一直算作是不稀罕吧。就是立她为后,又如何?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后宫一定是充盈的。许王最近一段时间没有迫,如他所说以礼相待,可他从没有说过后宫不充盈。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能是这样。

 夜深沉下来,纪沉鱼在房中慢慢散步。外面点起红灯,再没有别人在。染雪没有说,离花也没有说。她们只是忙忙碌碌的收拾着随身用的东西,忘了说一声:“三天后,您是皇后。”

 有时候许多人以为自己不说这句话别人会懂,就如许王守礼,他就没有安排别人来说。他以为纪沉鱼肯定会明白,不是她还能是谁。

 但是历史上,小说里,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事太多。多一个人出来的事屡见不鲜。

 好在纪沉鱼并不算太难过。感情的付出,是一个人对一个人,不是一个人要求一个人。双方都有时,就是深情。一个人有,另外一个人没有,那就失恋。纪沉鱼问自己,她挑剔有如鸡蛋寻骨头般挑着许王的错,并且认为自己如果和他在一起,先相中一切附加条件,再也,不看这个人。

 古代制度熏陶出来的人,和现代的人思绪肯定有冲撞。

 许王守礼完全接受纪沉鱼,不代表另一对人在这种感情下,还是原封原样。纪沉鱼之所想,正确又正确。

 而此时在深宫的许王,想的是另外一种心事。明亮的烛火下,他眉头紧皱,恨来恨去恨的是纪沉鱼。

 一次一次的离开,守礼觉得自己接近忍无可忍。犹其是真公主出现,纪沉鱼的离开,更让守礼明白一件事,纪沉鱼心里没有自己。他也想到纪沉鱼认为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位公主,但是如果对方心中有自己,就不会是那样一种结局。

 有一个可以替代的人来,纪沉鱼撒手就走开。她把殿下当成什么人,不管什么女人,只要长得和她脸蛋子一样都要?

 匆忙而就的国君守礼住在宫中不回去,就是心中有这个想法时时折磨着他。不匆忙就位,就无人理国政。匆忙可以就位,也可以让纪沉鱼入住宫中。他不肯,他不愿意,他还在赌气。等登基大典和立后大典一起过后,看这个人还说什么!

 月夜深深隐在雪花中,一对人各自沉思。因为都世故,因为不是爱得发狂爱得发疯,爱到此时不见你,撒丫子也要直奔皇宫去。

 他们用自以为的冷静在想事情,其实还是一场赌气。

 纪四老爷进进出出,也没有打听出来皇后是哪一个。他不方便直接问,只是借着自己现在还能在前许王府中走动找一些有官职的人打听:“皇后…”对方就看着他,下文是什么,纪四老爷到此,觉得这个人未必知道,不然还不急着说出来,他下半句就咽下去。

 这种打听法,能听到什么?

 还是纪老太太劝他:“不用妄想,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也没有办法。四丫头好歹跟了一场,总算也出了力不是,皇后不敢想,贵妃不是,也是四妃之中。”纪四老爷急出来一句话:“你们都不急,四丫头更不急,我再不上心,还有谁着急?”

 把纪老太太说愣了,她若有所思:“也是,我以前当四丫头是个会钻营的人,昨天我去看她问,她不急不吭的,也不知道皇后是谁,倒是个真的不着急的样子。”

 就纪四老爷一个人急得转。纪士文深为惭愧:“父亲,是我不中用,要是我能中官,也就没有这些事。”纪四老爷劈头盖脸:“我们家的人全这样,幼年时一袖清风对明月,真的一袖清风时,谁会理你!”

 骂到这里,他自己愣住。也若在所思:“是啊,我们家几代人全这样,也不能怪你们这样想。”纪士文为安慰他,只能哄他:“贵妃,不是贵妃,就是四妃,父亲,您好歹算是个国丈。”

 第二天新帝正式登基,万民全赶到皇宫门外听消息。人头攒动,听不到金殿上的话,却有人不时出来宣读。

 祭天地,告祖宗,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诏书,头一句是这样写的:“狼子安陵,野心昌盛…。”先听到的是殿内的官员们,大家对于敢于斩杀晋王的新帝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他头一道诏书就是对安陵宣战。

 挑衅意味,呼之出。

 下面的话痛斥安陵国为第一段,第二段话锋一转:“有侧妃纪氏,贤淑贞德,朕素心喜之。不期安陵将订亲事,掳纪氏于亲路上。公主于成亲之夜遁走,安陵国以纪氏嫁于朕…”

 会做好文章的太傅大人听出来这中间有漏,纪氏长得和公主一样,再把纪氏嫁给殿下,殿下难道不认得自己的侧妃?

 下面还有话:“其心神,被纪氏识破。”太傅打心里不以为然,这皇后有这么厉害。再一想她着自己做的文章,太傅大人不再挑这圣旨的毛病,随陛下怎么说去。

 纪沉鱼在后殿中,金殿空旷,音可以传广,一字一字她听得很是清楚。她没有尘埃落定的安定吐气声,也没有早有意料之中的得,只是疑惑,真的当一个统率六宫的皇后?

 第三段,就是新帝对安陵的宣战,为报国仇家恨,掳走皇后之恨,他决定开战!期定在半年后,其实就是撕破脸,从今年开始不再进贡。

 圣旨传到宫外,纪四老爷晕了过去。喜欢的!

 醒过来抓着两个儿子的手问:“皇后入宫了?”纪老太太恨得用拐杖给了他一下:“这里全是人,你不怕人看到笑话!”

 “我是国丈我怕谁。”纪四老爷一骨碌爬起来,才站稳,见有一个内侍大跑小跑过来:“可找到你们了,我去了一趟纪家说你们不在。”他跪下来扑通三个头,小声地道:“陛下临时起意,宣你们上殿,要全家人,老太太一个,四老爷一个,还有两个公子。”

 纪四老爷如愿以偿,封了国丈。

 皇后入住宫中的第一夜,陛下不知所踪。染雪和离花都愣了,不敢相信的问前来传话的内侍:“陛下今夜在哪里?”

 “在陛下宫中。”

 染雪惊得眼睛成圆形:“这怎么可能?”离花往外面走:“我去看看。”她独自一个人去见守礼,守礼已换上寝衣,漫不经心:“皇后让你来的?”离花呃了一声,守礼摆摆手:“那你不必来了。”

 离花回来还不敢说,闷闷不解的和染雪对着发呆没主意。

 过了三天,记录陛下起居的人颠颠的来问守礼:“陛下您独睡已三天,宫中也没有嫔妃,可以幸宫女,有孕者以为妃。”

 守礼冷冷看他:“一定要有嫔妃?”问的那个人呆了半天没明白过来,以他这古人的思绪,是怎么不会明白守礼心中所想,再说六宫虚空,也不合礼仪,传出来他国也笑话。他回去想了半天,决定来见皇后。

 纪沉鱼并没有多想,她每天睡了吃,吃了睡。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才明白过来。两个人拧来拧去,就是都不愿意向对方先开口。

 说一句,我想你,他们都不愿意先低头。

 皇后在宫中等着,陛下在宫中候着…。

 一个人梗在六宫充盈中,一个人噎在你作事从来果断,只有对着自己从来退缩。

 新上任的皇后陛下备宫车去看六宫,先去看贵妃宫中,皇贵妃一人,宫中锦排玉设,宫女们也娇夺目,就是没有贵妃在。

 再去看四妃,宫中也是一样,只有花般寂寞的宫女,没有主人。

 至于下面的淑容,昭容,婕妤,美人,良人…一个都没有,所有的女子除皇后一个外,全是宫女。

 从这里出来,纪沉鱼来见守礼,两个幽深的眸子碰触在一处,纪沉鱼轻声地问:“你几时肯的?”守礼大手一挥,很有雄风的问:“肯什么?”

 “不再要别的美人。”纪沉鱼直看到他眼睛里去。

 守礼淡淡地道:“是吗?”伏案不再回话。

 纪沉鱼默默回转,对着花看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他几时回转心思。或者他心里就没有想过太多,当初为了施夫人,不也一直不娶。

 有人看重于情,一个难改的习惯。有人看重于风,也如一个习惯,改正不易。

 以为自己明白的纪沉鱼,吩咐人晚上备宴,正让人去请陛下,见一个内侍过来,笑容面:“陛下有旨,庆元宫中有美一名,封为良人,请娘娘前往道贺。”

 皇后娘娘骂了一声:“玩什么!”冲了出去。

 对于这种人,她认为应该痛斥一番,才是道理。

 后面一堆人跟着:“娘娘,庆元宫很远,备好车再去。”皇后想想也是,从冰冷北风中又回来,等车的时候明白过来:“给我更衣,看是谁对谁行礼!”

 她换上皇后正装,换上她最不喜欢的沉重凤冠,换上她认为华丽到假的珠衫,甚至命人手捧上皇后金宝,决定看看那良人去。

 良人,最低的一等,应该是印也没有。

 十二柄凤头曲柄宫灯高举着,皇后仪仗走了一两里路。守礼在良人的宫中先窃笑,再忍俊不的笑,再开怀笑了一声,问道:“皇后杀气腾腾否?”

 旁边不可缺少的记录起居的人在,他陪笑:“听说要来和陛下算账。”守礼修长的手指轻弹着,含笑指向他的本子:“记,皇后失仪,降为庆元宫良人,朕幸良人于庆元宫。”

 记录的人掉了地,再停一下,手中捧的本子也掉了。

 怒冲冲一手扶着凤冠,一手握着金宝的人大张旗鼓进了庆元宫,见一个内侍宣读了陛下的荒唐旨意。

 最后一句“幸良人为庆元宫”,彻底惹火纪沉鱼,把手中金宝地着那个悠然自得的人摔过去,骂道:“把你砸成丑八怪,看你还得意什么!”

 下一刻,她被人搂在怀中,陛下的完好无损俊脸对着她,笑道:“原来你一直嫉妒我。”皇后坐在他怀里哼了哼:“只是不放心。”

 “纪良人,你今天晚上要想的,就是如何侍候好朕,讨朕喜欢,明天一早恢复你的后位。”陛下急鬼般,开始扯衣服。任是纪沉鱼推他:“没用晚饭,我备了一桌子菜等你,还没有吃,先让你气了。”

 守礼眯起眼:“你做的饭?”他喃喃:“这卖盐的就这么多,打死一个又有一个?”纪沉鱼凑过来,重重在他上咬一口,咬得陛下哎哟一声,把头蹭到她怀里:“给我。”在身前最柔软的地方蹭来蹭去…

 记录起居的人石化在外面,眼前全是圈圈,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废后要诏告天下,怎么能轻易说废就废。

 他一直石化到深夜,才蹒跚着去睡。第二天晚上又听到一个重磅消息,守礼喊他来,笑眯眯:“记,皇后失仪,贬为才人,朕幸才人于…”

 “陛下,您昨天晚上已经废后,”那人小心的提醒。守礼扬扬眉:“今天早上又恢复了。”记录的人彻底一晕,倒在地上。

 数十后,每天早上恢复皇后身份,晚上被贬为昭容,美人,淑容等各个品级的纪沉鱼大发脾气:“你还没有玩够?”

 “不然朕不是说话不算,不是早说过,六宫充盈,唯你执掌。”守礼温柔的搂过她:“乖,明天晚上,你就可以当贵妃了,皇贵妃,在六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从来爱西宫。”

 纪沉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转转眼珠子,笑靥如花:“陛下,我也想废了你。”

 “哦?”陛下眼睛一亮:“你喜欢朕当侍卫还是当什么?”

 “当…。”纪沉鱼眼睛对着外面一堆人扫过,有宫女,还有…。宫中除了主人外,除了宫女,就只有一种人。

 许王扑倒她,纪沉鱼笑得不过气:“我要求三千面首。”

 星光沉梦中,沦为三千面首的陛下,一夜一夜的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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