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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一章 、挖地三尺
 前市委秘书面容沉静,略带哀恸,很难判断其心境是深陷在怀念被害的市委书记中无法自拔,还是若有所思,另有内因。【,书

 对程贵是否采取措施,是否突击搜查,行动前争吵得很厉害,这当然都是从工作出发,但政治因素也有关系。体现尊重事实、客观、公正的办案宗旨,是侦查办案对犯罪嫌疑人的尊重和爱护,同时面对特定人物又不能不考虑其他因素。争吵正是围绕着这一背景和后果展开,这是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刘海洋认为,他抓住市委秘书这条线不放自有道理。也许,在对这个事件的侦破审查过程中有些东西会水落石出。

 这里只有一个细节:一个复员后被分配当工人的人,因为文笔出众一步就到了县委书记的身边服务,调查特别提到,是罗守道发现人才,把程贵的身份由工人变成干部的。

 无论如何,罗守道都算是程贵的恩人,他们后来的关系也证明了这一点。

 程贵可能是罗书记灭门案的参与者吗?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直接证据在哪里?

 从侦查角度考虑,应该顺藤摸瓜,将此事追踪到底。但在当时,一些人对质疑一名市委秘书,心里还是有很多疑虑的,于是决定先按刘海洋的意见将程贵请到局里,但程贵到局里后刘海洋下了最后决心,其后对这个人的所有措施都是他一个人拍板,一锤定音,促使他要跟这个人要全部完整的案件真相。

 这也意味着,他将自己推上绝境。

 他对政治毫无兴趣,对个人荣辱也不太计较,促使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只有判断。他当初参加警察工作只是为了吃碗饭,并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和志向。

 到公安局上班是七十年代许多年轻人所追求的理想,社会地位比较高,吃香的。他第一次穿警服浑身上下都是蓝色,后来,上衣是白色子是蓝色,年轻人穿上它可神气了,也觉得当个警察应尽一份责任,应该好好干…

 父亲从小就要他成为一个有志气的人,无论长大干什么工作都要秉公而断,受人尊敬。

 这一点,刘海洋做到了。从警几十年的坎坷人生,在风云莫测、变化万千、尔虞我诈、惊心动魄的与刑事犯罪拚搏中,他跟副局长罗本强完全不同,是靠实力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狡猾凶残的对手,成为一名手握他人命脉的刑侦专家。

 他深信不疑,嫌疑人的嘴在公安局里尽管钢梆铁牢,死不认账,但凶器的藏匿地点能证明一切。能不能最后锁定程贵的犯罪事实取决于搜查结果。局领导跟全局千名同志仍在一线重点区域工作,目光全部集中在这个刚刚控制的市委秘书身上。

 这是目前警方大海捞针般唯一找到符合条件的重大犯罪嫌疑人。也是扩大战果,寻找有力证据的唯一机会。更是他亲自带领刑警们来此搜查的唯一目的。

 无论如何,热衷于使用热兵器制造惊天大案的人,得手后支一般不会丢弃,如果有抢-劫所得(比如巨款)也断然不会丢掉的。它们必然会被藏匿在某个与之相关的安全地方。这是确定无疑的,除非这个程贵真的无辜。

 搜查的时间推迟了一小时,之后又推迟了一小时。

 前市委秘书程贵在刘海洋眼中出乎寻常的镇定,并非常见的胆战心惊或死乞白赖,作派与其他犯罪嫌疑人完全不一样。因此,支队长反倒越来越感到不太自在,感到有点压抑。他非常想睡觉,想好好洗个热水澡,可面对眼前翻动得一塌糊涂的现场,让他内心里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

 …

 …

 搜查没有丝毫进展,基本可以结束了。

 刑警们累得焦头烂额,从一线大排查撤回来超负荷地工作了几小时,寻找证据的努力依然没有结果,使搜查者身陷泥沼。

 外面记者和观众围堵拍照,里面无望的心情开始加剧。一些人被得灰头土脸,一筹莫展。

 刘海洋素有“料事如神”之称,此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使他心情沉重的并不是责任问题,而是至今仍然没有在嫌疑人身上找到摆困境的良策,找不到案件突破口。那个奇怪的念头又压抑不住地冒了出来,作为与犯罪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刑警,虽然他一直不肯放弃自己的某种直觉与判断,但是,犯罪首先讲究的是动机,眼前这个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放了一辈子鹰让鹰叨了眼睛,是人生哲学。刑事侦查,有时候也是如此,没有料事如神,常胜将军。他只是不愿放弃,不甘心。

 所有在这个空间里工作的刑事、技术人员,都被命令注意寻找提高搜查目标的新角度。要求第三次搜查的决心已经包含在刘海洋脸色的细微变化之中。

 它是严峻的,锐利的目光好象一本指导文件。

 “试图让它成为所有同志的一致决心,”刘海洋事后接受记者采访时回忆道“一遍不行就来两遍,三遍五遍,如果需要的话,包括地下空间,目的只有一个:找到罪证。”

 但是,目前这样的结果,让他的希望受到挑战,信心受到打击。

 他明白,搜查不结束,众多新闻媒体的长短炮就一刻也不会撤离门外。大家都在等待着这一幕落下。目的达到,嫌疑人自然无话可说,新闻媒体也可以大作文章。

 更重要的是,警方可以彻底改变目前束手无策的尴尬境地。反之,嫌疑人则可能在搜查无果中找到借口,摆警方怀疑,甚至反咬一口。凭程贵特殊的身份和文字功夫,是非常可怕的,新闻媒体的反应是什么,刘海洋不敢想。

 “他马的x!”

 刘海洋心里愤然骂了一声。

 还有一点让他倍感尴尬。搜查前,省厅专家组根据他的分析和掌握的证据,是支持他的。凭感觉,他愿意拿自己的警龄豪赌一次。没有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他也拿不出像样的证据,但他就是认定了一些东西会从眼前这个市委秘书身上找到,无法轻易改变也许这就是他与一般刑警不同的根本原因吧。

 他早已发现,在一些可以预料的结果出现之前,有时会有一段出奇艰难和无所作为的时光。他根本没时间去想糟糕的后果,平静成了心态、甚至整个肌体的需要。经验不止一次告诉这位刑事侦查的指挥者,咬咬牙,再一下还会发生什么。

 来,有时某种人的行为与自然界某种神秘的东西一样准备让希望破解他们的人承认失败,并使之软弱无力。而结果…永远是不测的。

 现在,在底楼后面的厨房几个人聚在一起低声争论,这是即将结束搜查的信号。除了专家组外,张铁山是刘海洋手下的一员干将,他是在一次侦破杀人抢-劫案中被刘海洋中的,力排众议将他从中队长提拔为重案大队长。

 搜查前,张铁山认为支队长的这一决定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它将使市委书记灭门案迅速水落石出。程贵将因此领罪受死;而刘海洋则可以登上副局长的宝座。

 市局历任刑警支队领导中许多人后来都入主高层,张铁山希望刘海洋成为他们的后继者。

 通过这个大案,支队长将被理所当然地列为副局长候选人,直至最后胜出。

 “只要牢牢抓住这个程贵不放,刘支队肯定会成为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然而现在,张铁山已经投了反对票。

 电话打过去了,局长说他在一线不了解情况,刘海洋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也希望尊重专家组的意见,继续还是停止让老全决定。

 局长这样说,刘海洋左右为难。一瞬间,他曾准备放弃。

 他明知面临着决策“失误”和“烈的”现场采访,而且这个是躲不过去的。但他并不想为自己找台阶下,他对这种状况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过度的紧张未能如愿以偿,却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艰难的、枯燥无味的搜查。另一方面,那些可靠地保障和执行这种搜查的属下已经感到无望甚至厌倦,这是不能容忍的。

 自己的荣辱事小,案子不破事大。真正的刑事警察,都是有第六感的人,他一向相信自己对人与事的直觉判断,他相信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料理店内。

 张铁山认为此次行动已经失败。他是重案大队长,他毫不怀疑程贵**有重大犯罪嫌疑,但认为把面前这个秘书的智商与一般嫌疑人同等对待是荒谬的。

 “所有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只差没挖地三尺了,还怎么搜?

 也许罪证根本就没有预想的那样与可疑地点配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每样东西又都有被转移的可能。”对于刘海洋继续搜查的意见,张铁山争辩道。

 在办案过程中,内部领导、下级、个人、集体都有充分表达自己法的权力,尤其在这种不到任何希望的情况下。

 但是在搜查现场说这样的话就带上了某种特殊味道。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的话就一定对,最难办的却是面对外界媒体。面对失败,如何从容应对料理店外的各大新闻媒体?

 刘海洋反驳道:“那我们就他的配套技术吧,不行,就掘地三尺。”

 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方设法尽快让更多的条件支持自己的判断。他决定的这次突击搜查,多半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证据。

 然而他最终到的却与最初的判断大相径庭,刘海洋自信、固执地为自己辩解。他渴望自己成为一个神探,在这样一次特殊搜查中可以亲自去实践并解决搜查中出现的各种疑难命题。

 他认定,这个嫌疑人不一般。

 …

 据张铁山后来对记者回忆,刘海洋的确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指挥者。那次搜查,只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刘支队执意坚持的话。所有人都失望了,刘海洋指出,不要全盘否定尚未结束的搜查行动,要把存在的问题分开,一步一步地解决。

 他说:“我感觉这个家伙是条大鱼。想像一下,如果我们解决不了证据这个问题,又如何能解决得了随后的记者问题,进而解决案件中所有的重大问题呢?结束搜查,把人带回局里容易,我们的职责、脸面、出路在哪?”

 他给大家的印象是一个非常严肃的朝-鲜族人,一个有责任感的天生的刑警领导。他是一个正派、严谨、充自信的人。脸色在激动和生气时都会在瞬间变红。

 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总是勤勉用功,是文化不高但深受大家尊崇的研究型刑事专家。

 他很早就被提升为刑警支队领导,这在全局也是很不寻常的。那天他用愠怒但不动摇的目光就把围在他身边的人说服了,他们从他身边走开,并大声宣布:

 “继续!”

 但现场的搜查者对他的寄托陷入了完全的怀疑和失望。

 刑警们从来没有这样气过。这让刘海洋感到有几分内疚,刘海洋明白他们需要从他这儿重新得到某种信心。他尽自己所能鼓励他们,说实在的,当时他的心里充了焦虑和气愤。对许多有头脑的人既失望,又忧虑。

 他亲自在楼上楼下里里外外转来转去,亲自做着最后一次努力,试图带动部下修补这个意外的结果。

 嫌疑人同样明白门外众多记者和观众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拿动物来比,如果搜查人员是锲而不舍的警犬的话,嫌疑人就酷似一只黄鼠狼,而记者们则是聚集在堆前目光炯炯的秃鹫。

 程贵毕竟也称得上是块老姜,在政治江湖摔打滚爬多年,习武从政,弃政从文,跟警察周旋自有一套自己的经验。应付这样的场面虽说难免心惊跳,但他仍然对刘海洋偶尔突然袭击似的讯问逐一作了回答,避免了被抓获曾经担心的重大“失误”发生。

 从下午一点左右刘海洋领这群搜查专家来到料理店开始,到此刻他们展开新一轮搜查为止,他没有让他们有任何意外喜悦。

 天什么时候黑的大家没注意,刘海洋在灯光照下,如同一尊雕像。

 他咬紧嘴,盯视着嫌疑人。

 “别那样瞅我,领导,我怕。”程贵说。

 刘海洋两眼冒火。

 一群部下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刘海洋明白搜查已经彻底失败。

 “还要继续搜么?领导!”

 市委秘书的声音透着揶揄,自信使他皮笑不笑。

 支队长的年龄跟他差不多,只是前者显得更老些。刑事侦查是件折磨人神经的活儿,刘海洋只差没咬破嘴,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角咬肌突起股股棱。

 刘海洋自有刘海洋的办案理念。感觉告诉他,即使自己所要寻找的重要证据不在这里,也丝毫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动摇对这个家伙的怀疑。现在的问题在于,除料理店和住所外,还有什么“安全”之地可以让他藏匿罪证?

 嫌疑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不到一丝惊恐,冷笑依然,他用下颌点了点吧台的高脚椅,客气地说:“请坐,领导。累的,休息一会吧。”

 “你不用客气,我不是来喝酒的。”

 刘海洋站在嫌疑人面前盯死他。

 “那好,”市委秘书虽然被警察控制,身体无法zì yóu,双眼却大剌剌地视着支队长。他心理承受能力非同常人,一眨不眨,给他如此勇气的大概除一直守候在外的记者,可能还有一向张扬的个性。

 果然不出所料,他开始反攻“公事公办抓人搜查是你们公安局、法院和检察院老虎部门的职责,哪管证据是否确凿,事实是否清楚,根本就不容当事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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