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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婚礼(一)
 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场婚礼,轮到自己,涵因还是多少有些紧张。此时的婚礼仪式很是繁琐。

 外面闹哄哄的,郑钧的同僚多是右卫,郑钦拉来的却是文人,一文一武的挡在门口为难新郎。

 李湛已经来了,一身一品国公紫公服,身姿俊朗拔,骑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色西域宝马,在众人的簇拥下显得格外神采飞扬。傧相柳兆和骑马跟在一边。

 到了郑府门口下马,却被等在门口的郑钦拦住了。

 郑钦笑道:“现在你还算我们表哥,再过一时,就成了我们的妹夫了,因此我看也不必着急。我们先去叙叙旧才好。”

 李湛笑道:“待我把新娘子娶回家再跟二位舅兄叙旧吧。”说着就要进。

 郑钦的一帮朋友围了上来,这个拉住人,那个堵住门,郑钦笑道:“我看这门联子上的字写的不好,没有好字,我们是断断不能放人进去的,等有了好字再说吧。”

 “要什么样的好字?”李湛问道。

 郑钦转转眼珠:“我记得你有安弘嵩的一副手贴,借我们来临摹临摹,好让我们改好这字。”

 李湛笑道:“你小子,我就知道你上回看了之后,就会打那个主意。”

 郑钦嬉笑道:“你是给还是不给!”

 “好!给!”李湛大笑。

 众人一阵喝彩:“好大方的新郎官,让路!”

 郑钦笑道:“等那贴拿来,我临了字再说。”

 新郎亲的人不干了,嚷道:“拿了东西还不让,那可不行。我们冲啊。”

 郑钦领的是一票文人,也不过是起哄架秧子,耍耍嘴皮子,见李湛出手大方,哪还真拦,略喊了几句,就让他们冲过去了。

 走到院门,又碰上一群堵门的。是郑钧带着右卫的一帮兄弟。

 这些人大多也是官家子弟,最好闹。见前面浩浩的过来了,叫道:“郑家三弟不行啊,还得看我们的。”

 李湛见一众人皆是军旅出身,身高体壮,把门堵了个水不通,硬闯是不行了。于是,忙对郑钧赔笑道:“请舅兄行方便吧。”

 郑钧犹未说话,旁边一人高叫道:“你先喝三大碗酒再说。来来来,拿酒拿酒!”

 围着的几人跟着起哄:“没错!不喝光了不让进!”

 旁边的人一让,仆役们抬了一张案子,上面放着三个大碗。又拎来一大缸酒。

 李湛一看,也不知从哪里寻来这碗,堪比一个小缸了,喝进去哪还走的动路,漫说完成婚礼了。

 李湛笑道:“不是不敢喝,只是怕误了好时辰!”

 两旁人道:“你家养的西域宝马,怎地怕误了时辰。喝!”说着就要灌。

 李湛忙说:“既这样,我就拿我的晨风换时辰如何。”

 郑钧这才笑着点头:“不过酒还得喝。”拍拍手。奴婢们换了普通的海碗。

 郑钧抓住酒缸,往碗里注酒,说道:“子玄,你若是待我妹妹不好,我就率着今天这一班兄弟拆了你家的唐国公府!”

 “绝不负所托!”李湛端起碗。接连三碗,一饮而尽。

 众人大声喝彩。让出道来。

 涵因扶着沉甸甸的脑袋,任凭两个嫂嫂鼓捣。看看镜中娇无比的面庞,笑道:“行了吧。”

 “行什么呀!慢慢描妆!非得让他作十首催妆诗才让你出去。”杜筱叫道。

 李宁馨捂嘴笑道:“可别,新郎若是做不出来,我们的新娘子才要急死了呢。”她常来找涵因玩,因此和杜筱也识,觉得她子中有种利之气,说话很直却很有意思,和她那两个矫造作的姐妹大有不同,故而也并不对她像对她两个姐妹那般不假辞

 涵因白了她一眼:“你还敢笑话我!”作势要打,却怕把头的珠翠摇下来,只好坐着不敢动弹,冲着薛凌华和崔浩华嗔道:“嫂嫂替我打他。”

 薛凌华笑着按住涵因:“你且安生些吧,我正贴着花钿子呢。”

 涵因啐道:“宁馨,你也快嫁了,到时候看我怎么奚落你。”

 宁馨还要回嘴调笑,陆寄悠拉着李宁馨笑道:“你快让她好好上妆吧。”

 萧若华从院门口跑过来:“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你那两个哥哥好没刚,一匹西域马,一幅安弘嵩手贴竟把妹妹卖了。” 她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新妇人甜蜜幸福的喜意,让涵因的心尖猛的一颤,随即又释然了,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福气。

 李宁馨笑道:“上次我哥哥管李湛要那副帖子临摹几,他都不舍得,绝世宝贝似的,这次可是为了我们的新娘子割爱了。这人还不错。”

 薛凌华见涵因的妆容差不错了,拉起皓华,笑道:“走走走,我们出去,不能便宜那小子。”

 几个未嫁的女孩子便知道,这是要打新郎了,笑嘻嘻的把窗子打开一条,悄悄看热闹。彼时,娘家怕女儿嫁过去受欺负,因此要在婚礼上给新郎苦头吃,告诉新郎不需欺负自家闺女,故而形成了这样的风俗。

 果然,新郎的傧相在院门外念了下门诗,里面就把门开了,几位两位嫂子率着一众婆子丫头,挥着大向新郎和亲的人冲过去,劈头盖脸一顿打。跟着新郎来亲的人此时不仅替新郎挡着,却纷纷后退,唯恐遭池鱼之殃,围在院门口十分不厚道的喝彩起来。

 李湛的帽子被打了下去,身上挨了几子,忙掏出准备好的红包,求饶道:“姑们饶了我吧。吉时快到了,让我赶紧把新娘子接走。”

 那些妇人们抢了红包,犹不甘心,笑道:“我们怕姑娘嫁过去被你欺负,非要灭灭你的威风才行!”

 “在下发誓。绝不会慢待你家姑娘。”说着忙又掏出几个红包。

 妇人们又抢了红包,用手掂了,沉甸甸的,方觉得满意。

 折腾够了,新郎捡起地上的帽子重新戴上,又理了理被皱的衣服,舒了口气,终于来到屋门前。

 只听外面闹哄哄的。一群人喊道:“新娘子,出来吧。”这是跟着新郎一起亲的宾客。

 里面的女子们冲外面喊道:“还未上妆,等着吧!”

 李湛的傧相柳兆和忙上前,念了一首催妆诗:“七香障车拂晓来,更漏催慢人徘徊,丝竹声声萧郎至,只待玉下凤台。”这里用了秦穆公女儿玉和萧史笙箫合奏引来龙凤的典故。比喻夫琴瑟相合。

 外面的众人喊道:“新郎子出来吧,你的萧郎都等急啦。”

 里面女子们喊道:“新郎不做诗,没有诚意!”

 “让新郎现作一首,我们才肯放人!”

 只听李湛略一思索,一首即成,诵出来。声音浑厚而悠长,带着成男人的磁:“对镜着红粉,浓朱衍丹,何须描黛,留与画眉人。”

 外面一阵哄笑,有人大喊:“新娘子,新郎官等着给你画眉呢,还不快出来!”

 屋门打开。新娘在左右的搀扶下走出门来。在堂前却有一张屏风行帐,让人看不到新娘,涵因被簇拥到帐内的马鞍上。一只大雁从外面扔了进来,这边有人手疾眼快的把雁接住,绑好。新郎又念一首撤障诗。有一对童男童女把屏围撤走。

 李湛一身国公礼服,刚才那一番敲打。并没有让他狼狈不堪,倒是活动之后。双眼更加明亮,显得丰神英毅。他来到涵因面前行“奠雁礼”之后将涵因引出屏障之外。

 涵因身着花钗翟衣,她哥哥现在是五品开国县男,因此她的礼服等级是花钗五树,宝钿五个,翟五等,隆重华贵,繁复异常。头上遮着幕离,手上执着团扇,层层叠叠的礼服的遮盖下,仍能看出优雅姣好的姿态,可谓是娇娇倾国,缓缓步移莲,伫立时仙姿渺渺,行动间香风拂拂,看不到新娘的面容,只见在外面的佼佼乌丝,在玉带珠花,金钗宝钿的装饰下华美非凡,恍若宓妃仙姬,引人遐思。

 涵因在丫鬟婆子的牵引下,慢慢登上了障车。慕云、祈月、盼晴、沁雪四个丫头以及张妈妈都随着涵因陪嫁到国公府。陪房则是替她管庄子的几个管事家。

 唐国公府在长兴坊,与荥郡公府所在的崇仁坊隔着两坊之地,障车在路上走的缓慢,一路上遇见三四波拦车要钱的,亲的这边则是讨价还价,一边闹,一边走着。

 李家颇为大方,今天也不知散出去多少钱财。

 唐国公府今正门大开,天已傍晚,两边阶下一溜大红灯笼,照的恍如白昼。

 涵因移步下车,车下早铺好了转席的毡席,以免新娘脚沾泥土。涵因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的向喜堂走去。每走一步便有下人把后面的毡席挪到前面来。

 与新郎拜后礼成后,便去拜宾客。涵因透过帷幕的薄纱看着前面的宾客,拜见过了靖国公和大太太,却没有见到皓轩,心中不松了口气,却又微微感到几分失落。

 大太太笑着对李湛说道:“皓轩今儿身上不利,就没来,还让我跟你告罪呢。”

 李湛忙笑道:“好说,最近天又寒了,最容易伤风感冒,可要好好保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涵因,只见她的手稳稳的执着扇子,面容在幕离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这边又有几个故走过来寒暄,李湛收回目光,了上去。

 撷香馆品玉阁二层的一个小包间内,鎏金雕宓妃留枕的博山炉燃着夜酣香,散发着甜柔的味道。琵琶声声,断而复续,不绝如缕,如泣如诉。

 皓月当空,将巧的院落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银辉之中,此时百花尽落,院中的枝条上却用绢罗扎了花朵,花下点着脚灯,随着阵阵寒风,烛火明明暗暗,院中的景也恍如梦幻一般。

 皓轩却无心欣赏这美妙的景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对着旁边的美姬叫道:“上。”

 那美姬笑道:“公子,您都喝了三壶了,奴家给您夹口菜垫一垫吧。”

 皓轩却夺过酒壶,一把推开了她,自己给自己倒上,他平时不善喝酒,此时一下子喝了这么多,手已经不稳,酒倒出来,却洒了一半,往嘴里送的时候,又洒了一半,到嘴边,连喝了两次却没有喝到。

 皓轩好不耐烦,干脆对着那壶嘴喝了起来,那酒壶本就精致小巧,被他倒了洒了许多,里面剩下的也不多。皓轩见喝不到酒,大怒,将那酒壶用力摔了出去“啪”的一声撞到墙上,化为碎片。

 弹奏的女子下了一跳,忙躲到了一边。

 皓轩只觉得那乐声停了,怒意更胜,口齿不清的叫道:“怎么不弹了,连江花月夜都不会,…你还敢来这里混饭吃。你不会…我来教你…”,说着向那弹琴的女子走去,一把抢过那女子的琵琶。

 刚在一边陪酒的美姬见他闹得不像样子,怕他伤人,忙蹿了过去,在他后颈轻轻一磕。皓轩便软倒了下去。

 外面厢房门一拉,走进一个面容娇娆,表情却极冷漠的女子,正是宁若。

 那陪酒的美姬对她轻施一礼:“大当家。”

 宁若看看躺在地上的皓轩,问道:“什么人。”

 “是靖国公世子。”美姬答道:“不若派人把他送回府去。叫他们府里陪今天的损失。”

 那弹琵琶的女子也走上来,有些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生的一副好皮囊,谁知竟这样无状,到我们这大闹,听说靖国公府规矩极严,把他送回去,给他一个大没脸,叫他今后再不敢上咱们这撒野。”

 宁若刚要点头,却听见皓轩趴在地上犹自嘟囔,分明是:“涵因”…

 她心中一震,略略沉思道:“算了,不过是个伤心人,给他安排个住处吧。”说完便走了。

 那弹琵琶的女子看着手里的琴被断了几弦,大不乐意,嗔道:“大当家今天是怎么了,怎地这般好儿,莫非看中了他。”

 美姬别她一眼:“还不去叫人把这里收拾了,戳在这这嚼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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