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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琴断
 天琴独自在营帐外盘膝而坐。膝上摆着七弦古琴,双手在琴弦上随随抚动,琴音如水般潺潺而出。她两眼望着的,是苍茫的天空,苍茫的天空中,高悬的浅蓝色的界天,正是无明天。

 “他,还在那个界天作生死的战斗吧?不知如今到底如何了。”她心中挂念着的,是龙池“有他相助,料想也没有打不胜的仗吧?”随之想起的,是天府。在她心里,一个是千年来常念在心,刻骨相爱的伊人;一个却因着一片无语的关爱与冰冷外表下的热忱令她感动的男子。

 微风起处,衣袂随风轻轻摆动,她心中竟也似有起一丝萧瑟。那里遥远的战场,她不愿去观战,因她从来都不喜欢厮杀与鲜血。她的琴声,从来都是平和,没有杀伐。

 “如果他不曾梦回前世,又会如何?”她这般想着“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去不断的并,去征战?会不会还以为我是他的师父?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时时的拥我入怀?”想到此处,心中忽然打了个突“拥我入怀?心中却想着别的女子?”眉间不泛起一抹苦意,却迅疾又为他开“他一定是爱我的,他认识那个女子时,还没有醒觉我才是他的爱人,所以才会一时错失。嗯,一定是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浮起一个笑容来。

 正在忽喜忽苦之际,忽然“铮”的一声响,琴弦无由断却一。她心中一惊,推琴站起,心想:“为何如此心神不宁?难道出什么事了?”

 便在此时,抬眼处天边云层破开,自云端中落下四个人来。定睛看处,正是南天八星中的太、巨门、天相、天梁。

 “战罢归来了?他平安么?他呢?是否也好?”她正想发问,却见四人脸上神情古怪,似带着悲怒之意,不觉一愣。

 太等人见是天琴,连忙上前施礼。

 太口中刚称得一声:“臣…”却又迟疑,将身子站直了,道“末将参见。”含糊其词,连天后也不愿喊出。

 天琴更觉古怪,连忙问道:“今一战,形势如何?陛下可曾安然?”顿得顿又道“天府将军可好?”

 她不提天府犹可,一提天府,四人眼中更见悲意。巨门道:“大哥他…他已遭不测!”说话间竟有些哽咽。

 天琴大惊,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双眼朝太看去。

 太默然不语,只是略略的点了点头。

 天琴只觉鼻中微酸,眼中似乎有些润,不由以袖拭目道:“怎么会这样?他…天府将军是怎么死的?”

 “龙池!”巨门切齿道。这两字一出,四人皆自咬牙,眼中几乎有火光出。

 天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龙池?”她下意识的重复着,定定的看着太等人的脸庞。却见他们神色凝重,全然没有半分欺骗之意。

 “你们胡说!”她忍不住尖声道。

 巨门又一旁口道:“龙池阵前偷袭大哥,将他害了。大哥临死前要我们前来救你。”

 “救我?”天琴虽心伤天府身死,然听得这一句,立时便明白过来,心中想道“龙池他疑我与天府有私情?可是他,他怎可下此毒手?!难道他,还要回来杀了我不成?他竟不念一点情意?他…他竟要杀我?”心中大是悲怆,更只觉天旋地转,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太**:“还是快些走吧,若等龙池回来,不免麻烦。”

 “走?”天琴茫然道“走哪里去?我为什么要走?”心中想的是:“我等了那么久,便是盼着能够与他在一起。如今真的在一起了,却又生如许多变故。可是要我离开他,我又能去哪里?不行,我定要当面问问他,到底他…他心里有没有过我?”她打定了主意,反倒定下神来。

 太答道:“此乃大哥遗命,你还是速速随我等离开此地。”

 天琴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哪里也不去,我不走!”很多时候,一个答案往往比生死更重要。

 巨门急道:“此时还耍什么子?再不走,龙池率大军返回,便来不及了!”原来龙池及军队皆被那黑影救去,却并不在此处,尚不及赶回,被南天四星抢在了先头。

 天琴盈盈朝四人福得一福道:“多谢四位星君,只是我断然不会离开这里。实在是辜负了四位星君和…和他的一片心意了。”

 太等四人相互看了几眼,又同时点了点头。太转头朝天琴道:“你既不走,我们也不走。定然要保得你周全才好。不然又怎对得起死去的大哥?”

 “好,好,好!一个都不要走!”一个声音狂然大笑道“将你们的脑袋统统留下!”正是龙池回来了。

 南天四星大惊转头,只见龙池安然无恙,身形自半空中飘落,身后是亢厚、瞬两大电将,再后是浩浩的天界败兵黑的占了半个天空。

 龙池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众兵将立时哗啦一声将南天四星围在核心。

 龙池高声道:“南天诸星,尔等与魔界暗通款曲,竟然还有胆子回来?还不速速受死?”

 太哼了声道:“加之罪,何患无词?”

 巨门大叫道:“龙池,你无故害我大哥,如今又要陷我兄弟,可是要杀人灭口?”

 龙池眉毛一皱,将手一挥,亢厚与瞬两人立刻朝巨门杀去。

 两道电光迅疾奔向巨门,巨门连忙抵挡。众士卒也一齐动手,太、天相、天梁各举兵器相抗。

 只有天琴一人,站在一片混乱之间,却无人理会她。只因她毕竟是天后的身份,旁人不敢伤她。

 天琴更不管身遭情况,只顾缓步朝龙池走去,双眼牢牢的盯着龙池。

 龙池被她看得不免有些心虚起来,不由低下头来,然又一想:“我紧张什么?分明是她背着我与天府相会,又怎可怪我无情?”却又抬起头来,也自看着天琴。

 天琴站在龙池跟前,抬头缓缓道:“是不是你杀了天府?”

 龙池哼了一声,并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天琴又道:“你如今是不是又要杀我?”

 龙池默然不语。他原本确是一心要将她也一并杀了,然真的人在眼前,却又有些不舍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天琴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恨意,然说话的语调依旧平静。

 龙池深了口气道:“那你俩在竹林时,我就在暗处。”

 天琴摇头道:“可是我们俩却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龙池忍不住冷笑“你背着我与他相会,这样还不算对不起我?你将心事都说与别人听,我却一些都不知晓,这样也不算背叛么?”他始终低沉着声音,不愿让混战中的兵将们听到,然那怒意却是显然。

 天琴惨然笑道:“原来这样就是背叛,原来是这样。”她喉头不有些哽咽“那你呢?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么?那你和我一起时,在我背后写的什么?”

 龙池双颊的肌微微一牵,恨恨道:“难道这样你就可以背叛我了不成?”

 “我没有背叛你。”天琴缓缓摇头:“你曾说过,你为天鹰时,临死的一刻唯一的念想便是我;你曾说过,你轮回七世,为的便是可以再见到我;你曾说过,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不起我。所以我臆想着你是那么的爱着我…”天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停了下来,轻叹道“原来我,错了。”

 龙池静静的听她说着,待她说完方道:“不错,我心里是想着那个女子,即便如此却又如何?你根本便是在为自己的背叛寻找理由!”

 天琴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楚,却又夹杂着嘲讽:“不是,你想的不是那个女子,你是嫉妒。你嫉妒天狼,因他比你强,所以你期望得到他的一切,包括那个女子。你嫉妒天府,因为我将心事说与他听。因为嫉妒,所以你才会征战,你才会杀了天府,你才会怀疑我。”这些话用平静的口吻说出,却无疑是一支支的钢针一般直扎入龙池的心窝。

 “你胡说!”龙池大叫道“我为什么要嫉妒他们?我是天界的帝君!我拥有一切!应该是所有的人嫉妒我才对!你胡说!”

 天琴自嘲的笑了笑,低声道:“我倒希望我是胡说,我更希望我一直只是你的师父,或者我根本没有爱上那个叫天鹰的神。”

 龙池双目赤红,呛啷一声将鹰翅刀拔在手中,刀尖指着天琴心口,喝道:“你敢再多说一句?!”额头青筋暴起,显是怒到极点。

 太等人瞥眼见到龙池用刀指向天琴,心中大急,然四人对付两员电将已经有些吃力,再加上无数兵卒在侧,又哪里得空身?分神其间,却又差点被亢厚、瞬伤着,心中只是又怒又急,却无半点奈何。

 天琴双眼看着龙池,眼光中俱是失望与苦痛:“你用刀指着我?你真的要杀我?好,好,真是太好了。”她说话间,身子忽然往前一冲。

 龙池正自怒气发,心中想的正是:“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天琴撞向刀尖,却不收手。只觉得刀上一沉,便听天琴“啊”的一声轻呼。他心中忽然一紧,连忙收刀。鲜血顺着刀一并了出来,化作一道血箭出,正溅在龙池脸上,一片温热。

 龙池“呀”的叫了一声,连忙双手抱住天琴,心中却又莫名后悔起来。只见天琴脸色惨白,双目只是看着龙池。

 龙池皱眉道:“你…这又何苦呢?”

 天琴伸手牢牢的抓住他的衣袖,断断续续道:“龙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龙池只觉浑身一僵,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告诉我…你爱曾经爱过我…哪怕是骗我的也好。”天琴边有鲜血缓缓淌出,鲜红的血,映着苍白的,红的更显碜人,白的更觉惨淡。

 龙池一字一顿道:“我、爱、你!”却似用足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天琴现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来,道:“谢谢你肯骗我…让我放心的去死…”双眼缓缓闭上,抓着他的衣袖终于也自松了。

 龙池怔怔的看了她一阵,这才将她的尸身放下,缓缓站起身来。

 “龙池,你个畜生,竟然真的将她杀了?!”巨门虽身在战中,却看得分明,忍不住破口大骂。

 龙池眼中杀机微微一闪,鹰翅刀一抖,立时化作千片利刃朝场中南天四星洒落。

 南天四星此时又哪里腾得出空来闪避?百忙间挥动兵器舞,只想将这利刃阻挡。然那鹰翅刀的碎片既多且细,更兼之迅疾无比,虽挡住了大半,毕竟还是中了数下。

 龙池大喝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众将士立刻一拥而上,四星再勇猛百倍,也不能抵挡,更何况如今又受龙池袭击?虽尽力拼命,杀死了百余名士卒,却也渐渐力竭。

 巨门笑道:“我们兄弟可算同年同月同死了。”话说得一半,被瞬弯刀一刀砍在左肋,血如注,哼得一声,却又将狼牙一舞,敲碎了上来的一员士卒的头颅。

 天梁也道:“不错,能与大哥相会,也是一大乐事!”奋力将宣花斧一盘,挡开亢厚穿云锥,不料横地里一柄刺来,正中腿上,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早被亢厚赶上一锥,刺穿膛。

 天相大急,待要上前相护,却出后背空门,立时被人砍翻。

 巨门一声虎吼,将狼牙舞得风雨不透,冰雪飞,那躲不及的士卒也不知被打死多少,只见身上被鹰翅刀碎片刺出的伤口中鲜血狂而出,他浑然不觉。酣战间失血渐多,手上微微一软,瞬乘虚而入,一刀将他左臂卸下。巨门痛声大叫,狼牙丢出丈许远。身边士卒拥上,只管用扎,立时被刺出百十个透明窟窿来。

 太见三位兄弟惨死,不觉神伤,大叫一声:“罢了!”横过凝霜钩,只在自己喉头一刺,自刎而亡、

 龙池收了鹰翅刀,看着地上五人的尸首,冷冷道:“埋了罢。”一拂袖间,转身便走。

 无明天,魔宫内,秦弓坐在宝座上,手中拿着魔利支剑仔细抚摩着,眉头却凝成个川字。

 蓼莪、玄豹、罗侯、隼四人皆在殿下站立。

 蓼莪见秦弓愣愣出神,便道:“今一战也算大获全胜,你也不要如此不乐。”

 秦弓微微一笑道:“不错,原是值得庆祝之事,只是那其后的白雾却让我不由不伤脑筋。”

 罗侯道:“那白雾到底是什么玩意?却恁的如此难对付?”

 隼道:“只怕使雾之人更难对付呢。”

 蓼莪皱眉道:“小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秦弓正要说话,却见破军与七杀、贪狼三人安置好了天府后事,也自入殿而来,便道:“也罢,既然大家都在,我不妨把话说了,也好叫大家有个准备。”当下便将自己猜测的外界神魔之事又再说了一遍。

 一番话下来,众人脸上皆自变

 隔得一阵,蓼莪“霍”的一声跳起来道:“不管他什么魔神,我就不信还有对付不了的东西!”

 贪狼道:“只是今那白雾大家也都见得了,竟要用我们这许多人的力量才能驱散。若是那人真个现身了,我看我们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蓼莪怒道:“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么?”

 破军口道:“三哥说的也是实话,不过事到临头,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我想,但需我等齐心协力,也未必便会败了。”

 秦弓点头道:“破军大哥所言极是。”

 众人又议得一阵也没有什么定论,便自散了。玄豹却比别人慢了数步,走在最后,似乎有些迟疑,转头看得秦弓一眼,似想说什么。

 秦弓见状,便将玄豹叫住,问道:“玄豹,你有什么要说的?”

 玄豹见问,便自沉声道:“今多谢你相救了。”

 秦弓笑了笑道:“不让你好好活着,你又怎么能够报仇?”

 玄豹忽然蹲身下拜道:“属下的性命也是尊主所救。报仇两字,今后断然不敢再提。自当戮力效忠尊主。”

 秦弓连忙将玄豹扶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再说什么。

 玄豹走出殿门时的脚步也似比以往稳健快速了许多。秦弓只在身后微微点头。却又想:“怎地不曾见白泽大哥前来?”

 白泽一人独坐府中,手中拿着些陈年典籍不停的翻看,偶尔又抬起头来,将面前的星云球端详两眼,脸上神色甚是专注。

 看得多时,不由将典籍一丢,双手在两眼上轻轻按摩,心中想道:“看了那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我实在是忒也不济。”歇得一阵,又找过一本陈年旧书,仔细查阅起来。

 他看着看着,忽然“哎呀”一声叫,手一抖,将一本古书掉在地上。他定得定神,忙将书捡起,又将适才那几行字细细看了,看得半晌,又将星云球拿过,翻来覆去研究个不休。

 “是了!”他猛然将桌子一拍,大叫道“果然如此!”

 白泽跳起身来,将星云球和那本古书往怀里一揣,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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