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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落英缤纷时
 汴桥侧,一座小楼。

 杨浩和罗克敌对面而坐。知己好友,无需排场,四碟小菜、一壶浊酒,照样可以尽而散。

 但是今,匆匆而来的罗克敌却是如坐针毡,他看着杨浩慢地喝了两角老酒,终于按捺不住道:“杨兄啊,兄弟如今是卫步军都指挥使,军务繁忙的很,你说今要告诉我玉落姑娘疏远我的原因,我这才忙里偷闲地起来,到底什么原因,你倒是说话啊。”

 杨浩放下酒杯,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封信来,轻轻向前一堆。

 罗克敌一怔,诧然道:“玉落姑娘写给我的?”

 他伸手就要去抓,杨浩却是五指箕张,紧紧按住信封不动,沉声道:“罗兄,这封信,是我写给你的。,、

 “糊”

 罗克敌愕然,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杨浩就在当面,为什么要写信给他?他虽不明其故,却已料到必有重大事情,于是急不可耐伸向那封信的手缓缓了回去。

 杨浩道:“玉落并非不喜欢你,只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个苦衷,与兄弟我,亦有莫大的干系,所有缘由,俱都写在这封信里,可是这封信,你现在不能开启。”

 罗克敌反问道:“那要几时才能打开?”

 杨浩目光微微闪动,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当我离开汴梁之后。”

 罗克敌奇道:“离开汴梁?”随即恍然道:“钱王就要返回吴越了,官家着你亲自护送钱王返回?”

 杨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道:“就算是吧。总之,要等我离开汴粱,你才可以开启这封信。”

 罗克敌颌首道:“好,我答应你。”

 杨浩摇头:“罗兄是个真君子,一言九鼎,兄弟本没有不相信你的道理,不过…事关重大,我要罗兄起誓,以令尊之名起誓,决不提前打开,这才可以交给你。”

 罗克敌拂然变,沉声道:“杨兄,这个要求太过份了,为人子者,岂能以父之名立誓赌咒,罗某宁可不看这封信,永远蒙在鼓里,也绝不以家父之名立誓!”

 见他拂袖而去,杨浩急忙一把拉住他,笑道:“好好好,不以令尊之名立誓,那便不与令尊之后立誓。那…就以你自己立誓,如果你提前打开这封信,那么…今生今世,你与玉落绝无结合之可能!”

 罗克敌惊疑不定地道:“到底什么事这般重要,非要罗某立誓?”

 杨浩笑得有点苦:“此事,关系重大,一个不冉,就是掉脑袋的结果,你说重不重要?”

 罗克敌惊讶道:“杨兄是否有些耸人听闻了?什么事情至于闹到杀头之罪?”

 杨浩反问道:“那你起不起誓呢?”

 罗克敌略一迟疑,慨然道:“成,为安杨兄之心,罗某起誓便是。”

 他竖三指向天,郑重地道:“皇天在上,神明钧鉴,罗克敌得杨兄这封信,须待杨兄离开汴粱城方才开启,如若违誓,婚姻难就,孤寡一生!”

 杨浩展颜道:“好,这封信请罗兄收好。”

 罗克敌悻悻地接过信,说道:“你我是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又有冬儿这层关系,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前清楚?偏要做的这么诡秘。家父一直念念不忘叔父的下落,如果他老人家能与侄女儿相认,一定老怀大慰,可是…如今我还得帮你隐瞒此事,以后父亲大人知道了,定不会饶我。”

 杨浩苦笑道:“兄弟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早晚你会明白的。

 罗克敌摇摇头,说道:“不管如何,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遵守誓言。信我收好,我还有事,这就得赶回去了。”

 杨浩道:“怎么行如此匆匆,不留下来喝几杯?”

 罗克敌道:“喝不得酒,今夜我还要出巡军营,这是我任步军都挥使以来,第一次巡视军大营,现在就得回去做些筹备。”

 杨浩随之站起道:“巡视什么军营,你不就是住在军鼻之中么?”

 罗克敌道:“你不曾在军中做事,不知行伍中的规矩。军三司衙门,殿前司是守在汴梁城中,护卫皇城安危的,而马军、步军侍卫两司则驻扎在城外。军兵马实在庞大,并非只有东西两大营,依次向外,还有多处军营。如今太尉、呼延将军都去征讨汉国了,各司的主官,只有本官一个,我虽调动不得他们的兵马,却负有代为巡视检阅的责任。”

 杨浩随手抛下一串酒钱,随着他往楼下走,罗克敌说道:“天下未定,军伍之中纪律森严,每一旬,主官都要突击巡察各处大营一次,看看军容是否齐整、是否有人擅离职守、守将是否有饮酒、狎触犯军纪之事。我有重任在身,怎能知法犯法,今这酒实是一滴不能沾,待改有暇,你我再纵情痛饮一番。”

 二人说着已到了大街上,就见一队军正向御街方向行去,中间一位主将,骑在一匹黑马上,络须豹眼,十分威径。

 远远一看,杨浩就觉得有点眼,仔细再一瞧,不失声道:“楚大人?那不是前三司使楚大人么?我记得楚大人因为汴京缺粮一事已然被罢官为民了,他这般威风,又被朝廷起用了么?”

 罗克敌向远处瞟了一眼,说道:“哦,那的确是楚将军。楚将军本已罢官,但是朝中正在用人之际,楚将军又是有从龙之功的老将,经晋王说和,官家回心转意,便把他降职任用为殿前司虎捷军都指挥使,如今负责皇城警刀,唔…算算时一今天该楚将掣当值,接替田重进将军的控鹤军负责大内侍卫。”

 “原来如此,老楚理财原本就是勉为其难,还是令尊擅长此道,不过老楚做事还算勤勉,重新做回了老本行,倒也算是用其所长了。“

 二人说着便在桥头分手,罗克敌揣着那封令他好奇不已的信柬径回军营,杨浩站在桥头目送他远去,回头又看向滔滔不经的汴河水,目光随水而行,定在“千金一笑楼”那金碧辉煌的飞桅斗角之上。

 高高耸立的楼尖,以湛蓝的天幕为背景,傲然矗立在开封城中、汴河水边。

 “本来,这该就是我在汴粱城中留下的唯一印迹,后人如果提起开封风物,或许会从一些宋人的笔记札记中提到的,千金一笑楼”津津乐道于它的宏伟,至于我这个一笑楼主人,却连提也不会提起,就如后人只知有樊楼,不知其主何人一样。可是今离开汴梁城,史书中却一定会记我一笔,如果我能在西北站住脚,那则是浓重的一笔了…,

 莲吧

 如雪坊,琴声幽幽。

 柳朵儿一袭白衣,翩然而坐,面前一柱安神香,香烟袅袅。她盘膝安坐,十指拨,曲声便水般泻来。时值暮,百花仍然鲜,朵儿琴曲中,却有淡淡萧杀、秋风徐来之意。

 她的琴声悠扬畅,高遏行云,闭目听来,仿佛秋高气,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似有鸿雁回翔瞻顾,上下烦顽的美丽画面。曲调起而又伏,绵延不断,悠悠雅雅,静中有动,在柳大家的十指拨下,更是妙到毫巅。

 对面一人,方面大耳,身材魁伟。静静而坐,双目微阖,手指随着她的曲声在几案上轻轻弹动,似为应和。

 一曲抚罢,朵儿嫣然笑道:“朵儿这曲《平沙落雁》还入得千岁耳么?”

 赵光义张开双眼,含笑道:“朵儿才艺冠绝天下,纵寻常曲调,但经柳大家调,亦如天簌一般,何况如此名曲呢?不过此曲意境太娴雅了些,唔…朵儿可识得《广陵散》曲谱?”

 朵儿黛眉微微一扬,娇笑道:“此曲又名《聂政刺韩王》,据说是引自战国聂政刺韩王的故事,昔日嵇康临刑三千太学生为其请命而终不得免,遂索弹《广陵散》一抒愤情怀,曲罢曾言:,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只不过各人琴风不同,这只是嵇康临刑愤之语,言其所抚《广陵散》就此成为绝响,却不是说这首曲子就此失传,后人以讹传讹,遂道世间不复有《广陵散》矣。不过此曲传确也不广,天下人识者寥寥,而朵儿…恰恰是其中之一。”

 她说到这儿,向赵光义娇媚一笑,奉道:“想不到千岁与音律一道亦如此精通,竟知道这首曲子尚存人间,如果朵儿所料不差,千岁定然是曾经听过的。”

 赵光义颌首微笑道:“不错,本王幕僚慕容求醉,曾以此曲献于本王,本王甚是喜欢,既然朵儿亦擅此曲,不妨抚来听听,本王看看朵儿的琴风,较之慕容先生如何。”

 朵儿调着琴弦道:“《广陵散》描述聂政刺韩王气象,有,刺韩,、,冲冠,、,发怒,、,报剑,等篇章,虽声调绝伦,却愤怒躁急、最不和平,有乐曲中素有所谓“以臣凌君之象“恐不宜于千岁怡神养。”

 赵光义抚须笑道:“朵儿尽管抚来,一首琴曲,岂能撼动本王心神?”

 朵儿嫣然道:“如此,朵儿献丑了。“

 她凝神屏息片刻,纤纤十指抚上琴弦,一首千古绝唱《广陵散》悠悠扬起,玄起处风停云滞,人鬼俱寂,唯工尺跳跃于琴盘,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淌于五玄,天鞋回于苍天,仙乐袅袅如行云水,琴声铮铮有铁戈之声,惊天地,泣鬼神,令闻者无不动容。

 赵光义闭目倾听,怀起伏,琴到急骤处,他长身而起,长长吐出一口浊息,叹道:“此曲虽有女子之手抚来,亦是杀伐之音铮铮,听来令人心怀!”

 琴声戛然而止,朵儿轻轻抬起双手,妩媚笑道:“此曲本以慷慨昂之风闻名,但得其中三分神桅,自然不改杀伐之音。”

 她站起身来,款款走到赵光义身旁,赵光义回顾身旁紫檀书架上一排排典籍文章,讶然道:“本王素知朵儿才识渊博,只是…没有想到,你这里竟然连…,无一缺漏。”

 朵儿轻笑道:“朵儿好读书,这套《史记》好贵,还是入主一笑楼后才购买的。”

 赵光义微微一笑,手指抚上那一排书册,心中只想:“今,本王已是破条沉舟,有前无后,成败全然不计了。不知后人续修里,还是在中随意提及一笔?”

 他双拳微微攥起,心怀,目泛寒光,就连身边美人儿幽幽沁入他鼻端的人香气儿也似无所觉了…

 洪

 “明钱王就要回吴越了,一俟送走了他,我马上就可以以大鸿驴的身份致仕。一旦致仕,我就不必在京里虚应其事地再候些时了,反正不管只住一天,还是再住一年,只要我回西北,都是,捅了马蜂窝。

 面子也好,里子也罢,都是有实力人家才给你口凭我的实力,固然不足以与赵老大这条腿较量,可是至少也能让他忌惮三分。面子,如今我给他赵老大了,他总不能不给我一点里子。他要真是一条路也不给我走,说不得,我只好亮出和契丹的关系,来震一震他这只大老虎了。”

 杨浩一路走一路想,心中竟涌起一股热血的感觉。赵匡胤、萧燕燕,这都是他原本遥不可及的人物,哪怕他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中的一份子,他的天地最初只有丁家大院那么一角天地,让他小心翼翼地去应对的人物,只不过是柳十一、雁九那样的豪门家奴。

 现如今,他正一步步踏向世界的巅峰,与赵匡胤、萧燕燕这样的千古风人物比肩而立,指点江山,笑傲风,似雁九一般的角色,如今已渐渐成为他脚下的一只蝼蚁。

 杨浩回到府中,听说冬儿、玉落、妙妙正陪李煜、小周后在一笑楼中游赏花,不由欣然一笑,便也转身出了府,往“如雪坊”走去。

 如雪坊被围在千金一笑楼中间,原本的院墙拆掉,在原有园林的基础上增植了许多花草,胜寻芳,别具风彩。

 杨浩虽想着马上就要离开汴粱了,可是接近李煜夫妇的想法并没有改变,他不会忘记“烛光斧影”的故事。如今因为他的**,历史正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可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贪心、人,这些东西不变,有些东西就一定会发生,只不过是在时间、地点、方式上做一些改变。

 如果赵二篡位成功了,那西北是否立即兵戈便至就很难预料了。自古得位不正者,都要迫不及待地建功立业,以确保自己的地位稳定,以大功业在史书中为他正名。隋焰帝如是、唐太宗如是、赵光义也不例外。

 那时…李煜夫妇或许就会有大用处,如果可能,杨浩甚至不介意结蜀、荆、湖、汉、尤其是柴氏后人,只可惜他与那些人一向没有集,贸然往来,必然引人注意,不像李煜夫妇,彼此有过在唐国时的一段情,尚不显得突兀,首要的,他当然是要保护好自己。

 正值暮,花林中落英缤纷,有的花开正,有的已是渐渐凋零,杨浩漫步林中,踏着一地红尘,不时向姗姗行来的青衣小婢问询一句,渐渐拐到了汴河边上。

 汴水河边几株梨村如笼纱冠,白茫茫一片,前方河水滔滔,帆张如云。一阵风来,树梨花飘落,绰约如雪。

 “林花谢了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怅立花村之下,面对悠悠而去的汴河水,黯然道。

 “妙啊,真是绝妙好词!”

 冬儿、玉落、妙妙,都是极具才学的女子,听了这样几句信口拈来,却极富艺术魅力的优美词句,不击节叫好,一个个妙眸之中漾起崇拜钦佩的神情。

 小周后旁,边却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曾几何时,她的眸中何尝不是像眼前这几个女孩儿一样,把李煜敬若神明,眸中是钦佩、崇拜,还比她们多了一份浓浓的情意,深深的爱慕。

 可是现在再听到这样动人的词句,她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心动的感觉了,只有深深的厌恶。她现在想的是:家里的仆从太多了,本不需要雇佣这么多人的,这个月的工钱又是好大一笔支出。夫君一三餐仍要珍美馔,还得再典当些东西才行;夫君好饮宴,款待客人要钱、府上养的歌伎舞女要钱,难道总走向杨左使商借?将来拿什么偿还给人家?

 贫百事哀,整要为柴米油盐醋茶发愁,小周后哪里还有昔日的浪漫情怀。当千娇百媚的容颜要敷上往日里瞧都不瞧一眼的劣质胭脂,当每为了米缸里还剩多少米而打细算,当每都要捉襟见肘,为一今渐没落,却无视现实,仍旧活在他自己的理想中的丈夫伤透脑筋的时候,还能保持最初的浪漫与温情吗?

 岁月的风霜已将昔日的浪漫与美丽的幻想一点点消磨怠尽,很残酷,是吗?但是,这就是生活。

 浪漫的童话故事,主角一定是王子和公主。今时今的小周后,从丈夫口中听到这样的词句,只会生起深深的反感,她宁愿自己的男人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一家人的生计前程,可以在他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进行下去,而不是一个只会悲伤秋,无病呻,反要靠他的娘子和儿子来撑起这个家。

 “官人,时辰不早了,劳动杨夫人她们这么久,咱们也该回去了。”

 虽见李煜游兴不减,小周后还是上前说道,恰在此时,只听一声清咳,杨浩自林中转了出来,微笑长揖道:“哈哈,李将军,原来你们在这儿,让杨某一番好找。”

 李煜如今爵至侯爷,官至上将军,可是那个侯爷叫“违命侯,”不无羞辱之意,所以杨浩与李煜交往,向来只称他李将军,而不呼其侯爷。

 杨浩既然来了,自然不容他再就此离去,两下里谈笑一番,杨浩便盛请邀他到百味楼中饮宴,李煜夫妇盛情难却,便随他行去。

 堪堪将至百味楼,就见前面一个身材魁伟的男子,在一个花枝般风的妙人儿陪同下缓步走来。

 杨浩一见不由一怔,前边来的正是久不往来的赵光义和柳朵儿。

 “坏了!”杨浩一下子想起了那幅《熙陵(赵光义)幸小周后图》,今天自己府上女眷邀请李煜夫妇游,小周后可不比当辞庙离国时一般头戴面纱,如今被赵光义面撞见,看到她的国天香,一旦起了心…,那我不间接成了拉皮条的?

 杨浩急忙挣开左右搀扶着他的冬儿和妙妙,上前施礼,吸引赵光义的目光道:“下官杨浩,见过千岁。“

 李煜见状忙也急忙趋前拜见,赵光义瞟了他们一眼,目光从水桃儿般汁多味美,正值女妩媚年纪的小周后身上掠过,又从同样千娇百媚,只是比起小周后尚显青涩稚的冬儿、玉落、妙妙身上闪过,神色平静,毫无异样。

 杨浩暗自松了口气,又觉有些奇怪:i,赵光义既能不顾令誉,强占小周后,自然是对她垂涎万分的,就算他如今是个王爷,不敢轻举妄动,若有好感,神色之中不该一点不表出来,这是怎么…,赵二转了了?”

 赵光义目光落在杨浩拖着的瘸腿上,眉头不经意地一皱,神色更显冷漠,只微一顾首,淡淡应道:“李侯爷与大鸿驴也来赏踏青么?”

 李烛脸上一片赧红,讪讪应道:“是,下官蒙大鸿驴相邀,正赴百味楼饮宴一番,千岁若有闲暇,不妨…”

 赵光义皮笑不笑地道:i,本王刚刚饮过酒,已不克酒力了。你们自去吧,南衙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本王这就回去了。”

 赵光义回首向朵儿展颜笑道:“柳大家请止步,本王这就告辞了。”

 柳朵儿忙道:“朵儿恭送王爷。”

 这时路旁抬过一顶小轿来,杨浩移目望去,微微便是一怔。今赵光义既走到如雪坊中相见美人儿,饮宴娱乐,当然不会抬着开封府尹那顶八抬大轿,鸣锣开道,旗牌导引,乘一顶小轿事属寻常,可是…这样的私人饮宴,幽会的又是汴梁花魁,只带三两心腹佳人即可,而随那顶小轿来的青袍文士打扮的人,竟是如今南衙仓曹程德玄,这就有些奇怪了。堂堂朝廷命官,自无扮小厮的理由,要拍马也不必拍在这个地方呀。”

 程德玄瞟了眼他拖着腿,肩膀一高一矮的模样,不屑地冷笑着,掀开轿帘,向赵光义躬身道:i,王爷,请上轿。”

 赵光义向李煜、杨浩微一领首,弯登上了轿子。

 i,恭送千岁。”几人长揖施礼,看着赵光义的轿子吱呀吱呀地悠悠而去,柳朵儿偷偷瞟了杨浩一眼,轻咬薄,裣着羽袖,上前见礼道:i,朵儿见过杨大人…”

 杨浩望着赵光义离去的轿子仍在怔怔出神,充耳不闻,朵儿神情不免有些尴尬羞愤。

 妙妙上前向她福礼道:i,妙妙见过小姐。“

 朵儿一侧身,冷颜说道:“不敢当。“

 冬儿轻轻一拉杨浩衣袖,低声唤道:i,官人。

 “嗯?啊!柳大家,失礼,失礼。”

 杨浩醒过神来,连忙向她含笑一揖:i,本官要陪李将军去楼中饮宴,少陪了。”

 杨浩说完,便向李煜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向前走支

 柳朵儿身形动,终于抿着嘴站住,自后面看着杨浩拖着残腿一步一沉的模样,幽幽叹息一声,神情复杂地转身离去。

 杨浩与李煜并肩坐在三楼雅座中,凭窗望去,左前方是皇宫,右前方是大相国寺,遥遥对峙的是婪楼,眼皮底下就是如雪的花海,开封美景尽收眼中。两侧是冬儿、小周后、玉落、妙妙,四个美人儿各擅胜场,各具气质,清风徐来,拂得她们衣带飘飞,犹如天上仙子。

 李煜果然有诗人气质,酒至三旬,眺望开封盛景,不又词大发,在冬儿、玉落、妙妙的喜悦催促中开始诗了,杨浩却持杯沉,充耳不闻,心中始终有些古怪的感觉,却不知症结出在哪里。

 如今他马上就要离开汴梁了,诸事无不警惕小心,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自然格外上心,沉半晌,忽听冬儿、玉落她们击掌叫好,杨浩也没听清他的是什么,就举杯赞道:“好词,好词,来来来,请酒,请酒。”

 李煜矜持地举起杯来,二人轻轻一碰,捧杯饮酒,杨浩大袖遮面,一杯酒刚刚沾到边,双眼突地张大,他想起那种不舒服的古怪感觉最初由何而来了。

 从他离开牛门,心里就始终觉得有点不自在,现在突地想起来,当时无意中一瞥,午门站岗的几名卫似乎不是平时的侍卫。

 牛门侍卫有三班,杨浩这几钱王,时时要进宫请命通报,进进出出不知多少次了,每次进宫那些侍卫都要验看牌的,多少都有些脸,可是今所见的几个,并不是平时守门的几个卫兵,尤其去…其中有一个现在想起来,似乎该是南衙中人,当初他任火情院长时,领着一班喽罗东京城拆房子,其中有一个班头儿,似乎就午门前的那人。

 这个班头儿,就像密密编织的个小小的线头儿,顺着他向下探索下去,许多看似无疑的事情都牵连起来,在杨浩心中重现了它的脉络,一个大胆的念头突地跳入杨浩的脑海:i,难的…大雪漫天夜发生的故事,要发生在这落英滨纷时?”

 一阵风来,卷起梨花如雪。

 杨浩如置心冰壶,寒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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