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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这些玫瑰本来就是为你买的,虽然有些枯萎了,但我仍旧决定把它们送到你家。那天你对它们视而不见,今天,终于可以看到了吧?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纯粹只是一份礼物而已。”

 默默念着卡片上他留下的话语,海伦不黯然神伤。

 天翔失踪了,却送来这份礼物,搁置她台北的家中。

 这份礼物,是诀别的礼物。

 亲手将即将枯萎的玫瑰入瓶中,一片叶子从花枝间掉出来,落在地板上。

 叶子上竟然有字?

 哦,不,不是叶子,定睛一看,竟发现那不过是剪成圆叶状的纸签,深绿的颜色,杂在花枝间,足以以假真。

 “海伦,我们结婚吧!”纸签上如此写着。

 一颗泪珠忍不住轻轻从海伦眼角滑下。玫瑰枯萎了,他的求婚也过期了吧?

 他好狠,明明知道她看了会难过,仍送来花束,揭穿残酷的秘密…可这一切不能怪他,只怪她自己长久以来对他的痴情视而不见。

 得到这样浪漫的纸签,是她从小的梦想。记得那年有一出热门的港剧,男主角便利用此绝招追回了即将离开的女主角,她当时感动不已,发誓如果有人也如此待她,她会马上嫁给他。

 天翔怎么会知道她的梦想?这个秘密她深藏在心中,不曾对任何人透,难道他与她心有灵犀?

 推开身旁的落地长窗,让夜风吹进屋子,将那叶下的纸签全数吹起来,纷纷扬扬,仿佛在观赏一场花办雨。

 虽然身处深秋,却彷佛来到了润的春天。她忆起三年前与他初识的时候,也是春天吧?她记得,那阵子时时下雨,她也时时生病。

 有一天,她因为发烧昏没有去上班:心焦的他打来电话得不到响应,便匆匆赶来,砸开了她家的门…

 她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看见他在厨房里为她煮粥,手上着绷带。原来,为了砸开她家大门,他把自己的手撞破了。

 她一阵心疼,从背后抱住了他,嘴自然而然地贴到了他的颈上。他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便转身回吻她,霎时,她被巨大的温暖包裹住。

 为了不让他再受伤,她默默把大门的钥匙进他的口袋里,他看见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会心一笑。

 她知道他不会胡乱使用那把钥匙,果然,他只在她伤心的时候出现。寂寞的黑夜里,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她的一颗心便会安定下来。

 但她从不向他索取承诺,甚至刻意痹篇长相厮守的话题,而他似乎也了解她的心意,从不以她的男友自居。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梦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不知为何,每次绵之后,他在黎明时分知趣地离开,她就会想到这首诗。

 难道他们的爱情,便像这首诗描述的一样,万般皆非,转头成空吗?

 他这一去,真的不打算再复返了,连道别也省了,仿佛音乐忽然停止,小说写到一半,残忍地不给她句点。

 离家几,屋子里布了灰,海伦颓丧地弯下,默默打扫。

 叮咚…叮咚…

 这时,却听到门铃在叮叮作响。

 谁?会是天翔回来了吗?

 海伦按捺不住惊喜,急忙跑过去拉开门,笑容却在脸上凝固。

 “喂!”外面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天翔哥哥失踪了,你不着急吗?不打算去找他吗?”

 她记得这个女孩子,就是天翔收留的那个来路不明、自称是她堂妹的小表!

 对方有一张酷似她少时的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令她惊愕得仿佛在照一面跨越时空的镜子,但一向懂得掩饰情绪的她,当时没有出心中的激动。

 若非她明确知道自己没有叔伯,或许真会承认对方是她的堂妹。

 “喂,你哑巴了啊,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小表好没礼貌,吵吵嚷嚷的。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海伦故作冷漠地问“非亲非故的,我有什么义务去找他?再说,他那么大的一个人,应该懂得照顾自己,我还要忙着结婚的事,没有空!”

 “他如果出了意外呢?比如遇上飞机失事、车祸或者劫匪绑架…”

 “如果真的出了事,警察局会打电话告诉我们的,不用着急。”

 “你…”那小表气恼“你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结婚?”

 “当然了。”她狠心地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小表扬起一掌,清脆地打在她脸上,把她打得顿时眼冒金星。

 “你打我?”海伦捂着脸颊怔愣了半晌,只觉得不可思议“小表,你为什么打我?”

 “我恨你!恨死你了!”那小表反倒哇哇大哭,跺着双足直叫。

 “恨我?”她与她无怨无仇,简直莫名其妙!

 “我不要变成你这个样子,我不要失去天翔哥哥…”小表泣不成声,坐倒在沙发上。

 “嗄?”海伦越发讶异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哭了半晌,小表着鼻子,抬起一双泪眼问。

 “据说是我的堂妹。”海伦好笑地回答。

 “你不记得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她焦急到快抓狂。

 “记得什么?”

 “你…”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小表的身子顿时软如烂泥,靠在沙发上怎么也坐不直“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跟我装傻…真的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吗?”

 “我知道呀,天翔跟我说过,你叫艾星星。”这个可爱的名宇,真让她忍俊不

 “我叫艾紫!艾紫!”那小表却猛地跳起来,对着她怒吼。“艾紫?”她有些吃惊“原来你跟我同名同姓呀,怪不得会冒充我堂妹!”

 “天啊…”她长叹一口气“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呢?这个艾紫,就是你那个艾紫,懂不懂?”

 “一样的名字?我懂呀。”

 “笨蛋,我就是你!”她终于用惊逃诏地的喊声道出答案。

 “呃?”海伦却一脸懵懂。

 “我就是十八岁的你,穿越时空来看你,这下懂了吧?”艾紫紧紧地抓住她的肩,大力摇晃。

 “你在说什么呀?漫画书看多了吧?”海伦忍不住仰天大笑。

 “我说真的,你却笑?”苹果脸气得变形。

 “小妹妹,你自己异想天开也就罢了,别以为可以把我拖下水!”海伦摇了摇头“冰箱里有一些柳橙汁,你要不要喝?喝完了就回家吧,不要在这里说神话故事了,姐姐我还有东西要收拾。”

 她重新弯下身子,擦拭茶几。

 “你不相信?”艾紫却不轻易放弃说服她“我们股上都有一块蝴蝶状的胎记;幼儿园的时候经常被男孩子欺负,为了反抗,把虫放进了他们的帽子里;国小的时候因为崇拜数学老师,写了一封情书给他;十八岁那年认识了亦磊…

 “一九九四年看过一出港剧,剧中男主角送给女主角写有求爱纸签的黄玫瑰,纸签随风飞起来的时候,女主角终于原谅他犯下的过错,投入他的怀里。因为太感动于这一幕,你立志要嫁给送同样玫瑰花的男子,记得吗?”

 “你怎么知道?”海伦不觉一怔,随即莞尔“是天翔告诉你的吧?”

 “这些事情你对他说过吗?”她站着俯视她。

 “我…”迟疑片刻“也许酒醉的时候说过,但不记得了。”

 “要不要我详细描述一下追亦磊时的情景,我想,你不会对天翔哥哥提起这些吧?”

 一时间无言以对,却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小表的胡说八道,怔愣之中,忽然有一道强烈的白光从那小表颈间出来,得她瞇上眼睛。

 她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光,不料,那光居然瞬间幻变为一条亮带,架成了一道霓虹的桥。

 蒙眬中,她似乎看到有闪闪发亮的萤火虫从这桥上飞过,直扑进她的脑子。

 “啊…”脑子像被万蚁嚼噬,顿时疼痛不已,海伦忍不住大叫一声,捂着头在地上打滚。

 “怎么了?你怎么了?”艾紫万般焦急,上前来扶她。

 她正痛苦万分,突然似吹来一阵清凉的风,身心舒缓下来,深深了一口气,觉得世界在霎时之间恢复了宁静。

 “你到底怎么了?”看她脸上的表情晴不定,艾紫越发担心。

 海伦却异常沉默,豆大的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落下来,抓住艾紫的手,颤颤巍巍的。

 罢才在光亮中,往事一幕幕从她眼前滑过,从意大利的小镇中与天翔的分离,到他们最初的相遇,甚至再往前,目睹那一场澳变她人生的抓戏码…像电影一股,亦幻亦真,光怪陆离。

 “我想起来了。”她低声说。

 “想起什么?”艾紫惑。

 “所有的事。”

 “你曾经穿越时空的事?”艾紫恍然大悟,万分欣喜。

 “恩,”海伦点点头,望着曾经的自己,那张可爱的容颜让她泪如雨下“小表,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当然可以啦。”她抓起她的手,不,应该说是抓起自己的手,搁在自己的脸上。

 “小表,你好可爱…”那张脸,清新似早晨的蔷薇,水份充足,颜色红润,不象她现在这般苍白憔悴、冷若冰霜。

 曾经的她,就是这样的吗?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有着极大热情,永往直前,不像现在,只懂得退缩和掩饰。

 曾经,她已经完全遗忘了过去的自己,可此时此刻,过去的一切又回来了,不是那些伤心难堪的往事,而是那些快乐明亮的回忆,带给她希翼的翅膀。

 “你怎么会忘了这段奇遇呢?”艾紫好奇地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抚了抚额头“为何失去了这一段记忆,我真的不记得了。”

 抬起眸,海伦凝望着那小表的脖间。

 “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哦,可能是这个。”艾紫从衣领中拉出一条项链,坠子像颗莹润的星“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危情幸运星’哦!”危情幸运星?在爱情危机的时候出手,救一切于无形?

 “你答应我,为了我将来的幸福,一定要嫁给天翔哥哥。”艾紫紧紧抓住她,半威胁半乞求的语气“他是我选定的人,你不可以擅自更改哦!否则,哼,我就让你遭殃!”

 “让我遭殃?”海伦觉得好笑。

 “对呀,我马上…”她眼睛一转“马上毁掉自己的容貌,哼,让你变成一个丑八怪!”

 “哈哈哈…”多年来不曾听闻的朗笑声,终于从自己嘴里发了出来,一颗心如释重负,轻松恰然。

 危情幸运星?呵,好美的项链,好恰当的名字。它恢复了她的记忆,让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也似乎恢复了她的勇气。

 有了勇气,就可以拯救她的爱情。

 ***--***--***--***

 齐天翔其实哪儿也没有去,就待在台北父母的家中。

 仿佛受了伤要找个地方安静地治疗,他整天待在二楼的卧室里,睡醒了便吃,吃了便睡,不去想第三件事情。

 他知道父母对他十分担忧,不能理解为何一向发奋图强的儿子忽然变得如此颓废,他虽然不想让父母心,但暂时也只能如此。

 暂时,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周身无力,只想顺着深渊的边缘滑下去,滑到最幽暗的水底。

 母亲每天都亲手端来饭菜,站在边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然后叹息一声,掩门离去。

 今天也是如此。但今天,他有种预感,母亲肯定会说些什么,不会就此默默不作声地离开。

 “儿子,”果然,齐太太开口了“你的生日快到了,今年想怎么过?”

 “往年怎么过,今年就怎么过。”他简短地答。

 “呃…还记得你小时候的几个朋友吗?她们都说要来为你庆祝生日呢…”齐太太一边支支吾吾,一边察颜观

 “哪些朋友?”齐天翔懒懒地问。

 “李伯伯、张伯伯、苏伯伯…”

 “他们那么老,应该是爸爸的朋友吧?”

 “我说的是他们的女儿。”齐太太笑。

 “哦,”齐天翔马上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想让我跟她们相亲吧?”

 “不不不,相亲这么俗气老套的事,妈妈哪会让你去做?”齐太太狡辩“只是想藉你生日的机会跟她们见见面,听说你最近失恋了,如果在她们之中看到合意的女孩子…”

 “好了,”挥挥手,他打断母亲的话“别说了,我懂了。”

 “儿子,你生气了?”齐太太万分紧张。

 “照你的意思请她们来好了。”齐天翔把筷子一扔,重新回到上,继续闭目养神。

 “你…同意了?”如此爽快,倒让当妈的有些不敢置信。

 “我一向很听话,将来也会听话。”失去了心爱的女孩子,娶谁都一样,只要母亲喜欢就行了。

 “那我马上打电话给她们,请她们来参加你的生曰派对!”齐太太顿时喜出望外。

 “一切照妈妈你的意思办吧,我没意见。”他用被于盖住耳朵。

 “好好好,妈不打搅你休息了,”齐太太收拾餐盘,连忙撤退,临到门口,似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对了,我为你请了一个新的女佣人,她下午就会来上班…”

 “知道了,我会对她客气的。”齐天翔回答。

 听到这样的答复,齐太太这才放了心,转身离开。

 这些日子,佣人走了一个又一个,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嫌这位大少爷太难伺候。

 比如,他吃饭的时候会忽然无故大发脾气,将筷子扔到地上,害佣人们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比如,他成天赖着不起,害佣人们无法更换单;比如,他从不愿见窗外的阳光,害得佣人们无法清洗窗帘…太多古怪的脾,使一干人心惊胆战,纷纷从齐家撤退,另谋出路,并广布流言,使得业界资深人士亦不敢前来齐家应征。

 她万般无奈,只得付出两倍的薪水,托人请来一位入行不久的新手,否则久不打扫的齐公子卧室,真的快沦为猪窝了。

 下午三点,新来的女佣准时到达。推开门,便看到一张笑容明亮的脸,像染绿枝芽的春天,让齐太太顿生好感。

 “小姐贵姓?”她礼貌地问。

 “敝姓艾,”对方甜甜地回答“夫人您叫我海伦就可以了。”

 咦?英文名?现在女佣竟如此洋派,也起英文名了!

 齐太太打量对方,发现这女佣并无半分土气,举手投足倒似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一般,朗优雅。

 “艾小姐,我请你来是想让你照顾我儿子的饮食起居…”她犹豫地说“不知介绍人林太太跟你提过没有?我这个儿子最近失恋了,情绪有点低落,所以比较难伺候…”

 “放心吧,您付了那么高的薪水,再难伺候的人我都不会介意的。”她笑着回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尽管说。”齐太太连忙答应。

 “我这个人比较直率,倘若有得罪令公子的地方,也请您海涵。”

 “只要能收拾好他那个猪窝,哪怕打他一顿,我这个当妈的都心甘情愿。”齐太太当下表态。

 “好,有夫人您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海伦马上迈上楼去“我现在就开哈收拾房间。”

 “呃…”齐太太刚想唤住她,因为考虑到儿子也许在午睡,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女孩子或许能制服得了她那不听话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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