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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气愈见燠热,拂面而来的,不再是略带清的凉风,而是干燥的沙风。

 暮已近,山脚下的城镇市集中,家家户户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寒食节日而繁忙。

 厢房内,谢采正坐在榻上,细心制各精致的香囊小袋。

 “吱呀”一声门轻轻地开了,一颗小脑袋探进门来。

 “嗨!”

 “唔,”谢采不需抬头,也知道来者是谁,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是水涟妹子,有什么事呀?”“我…我…”练水涟走进房内,支支吾吾地说:“我…对不起。”

 谢采闻言,挑高柳眉。“干什么道歉?”

 “因为…因为…”她为难地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是有关紫沂哥哥的事儿,就甭说了。”谢采放下手中活计。“反正我也不在乎。”

 见练水涟疑惑地看着她,脸上还带着些许愧疚,她轻叹了口气。

 “好吧!我的确是有些介意,因为从小到大,紫沂哥哥只肯同我一人接近。没想到才分开数月,他竟会允许你这丫头近他的身,换成任何人,当然也会不高兴啊!”她继续说下去:

 “我俩的感情就像兄妹一样,要我们成亲,确实是令我不能接受,而且我…”

 说到这儿,她腴白的双颊陡然红了起来。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唉?”练水涟怪叫起来。“你?!”

 “做什么?我好歹也是个成的女人,有喜欢的人很奇怪么?”谢采嗔道,接着放轻语气,软软地说:

 “紫沂哥哥似乎有所察觉,为了成全我、让我幸福,所以他甘冒不孝与薄幸的恶名,毁婚而逃;可却也因此惹恼了卫伯伯,气得将他痛骂一顿、逐出家门。”

 “原来紫沂还有这样一段过去啊!”练水涟大点其头。

 她没看错,紫沂果真是个有个性的男人!

 “那你喜欢的人现在…”原来谢采喜欢的另有他人,练水涟心情大好,挤眉眼地问。

 “他?”谢采提起冤家,脸就黑一边。“那混蛋不知死哪里去了,我说啊!他最好就给我死在外头,永远别到我面前来。”

 骂完,突然又心酸起来,忍不住哭了。

 “若不是那混蛋…我怎么会离开家里…又怎么会碰上贼?差点就被…”她噎噎地说。

 “贼?”练水涟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什么。“你别哭了,我一定会帮你出气的,别哭啦!”

 她拍着谢采的细肩,轻声安抚着,而谢采也毫不客气地抱住她嚎啕起来。

 她们俩,真是情海波折的苦命小花朵啊…卫紫沂一进门,见到两人手里各持针线丝绢,边说边谈笑风生。

 怎么回事儿?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正常,没发热;再眨眨眼睛…也好,没问题。

 那…眼前难道是幻象?

 “紫沂,你来啦!”练水涟笑眯了眼,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直扑上来。

 “小心手!”卫紫沂抓住她不安分的右手低声提醒。

 “没事儿的。你看,不是好了么?”她举起裹着纱布的手挥舞着。“那你的手呢?千金先生怎么说?”

 “千金先生这几天会先为我施针调气,打通阻的血脉,约莫再过两天才能开始疗程。”

 “好麻烦,真希望你脑旗些好起来。”她单只手拉着卫紫沂的袖子直晃。“这样我俩就能驰骋在草原之上,快快活活地飞奔跑跳了。”

 “你真淘气!”卫紫沂宠溺地她的发。“你手还没好,怎么做针线活儿?”

 “我就算两手完好也不会做哩!”练水涟皱皱鼻子。“小时候娘教我,我也不爱学;等长大了,谁知…却再也没机会学了。”

 她边说边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水涟…”卫紫沂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失去母亲,只能牙一咬、泪一,自己得自立自强,因为他还必须背负许多的责任和使命。

 可若是女孩儿,从小没母亲在身旁呵护照顾,她这一生,必然会有许多缺憾。

 “水涟妹子,你不会没关系,我教你!”谢采安抚道。

 “是啊!采可是绣中能手,她会好好教你的。”卫紫沂也忙着安慰她。

 见两人关心的神色,练水涟心中感动莫名,又想起自己那无良心的三妹,忍不住轻声说:

 “你们真好…”“当然好啦!对了,寒食节快到了,老先生说翠华庙前有庙会,届时你和紫沂哥哥的手伤好些了,我们一道儿玩去。”

 “对了,你们方才在做什么活计儿?”为转移水涟悲伤的情绪,卫紫沂赶忙循开话题。

 “我们在绣香囊呢,你看,漂亮么?”谢采炫耀似的将刚完成的香囊取出。

 卫紫沂笑一笑。“很精致的小玩意儿。”

 “水涟也帮你绣了一个唷!”谢采拉拉练水涟的袖子:“快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给紫沂哥哥看看。”

 “我…我还没做好。”练水涟擦掉眼泪,慌慌张张地把东西藏在身后。

 “干啥这么怕羞,你拿出来啦!”

 她一把将香囊从练水涟身后夺过来。

 “这…这是?”

 她本来想在紫沂哥哥面前大大赞美水涟一番的,可水涟的香囊实在是

 惨不忍睹。

 这香囊呈淡黄,中间夹杂着些落的金线,形状有点古怪,像是扁圆形又多生出四只脚。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一片云是不?紫沂哥哥个性潇洒率,云状香囊很适合他。”谢采忙笑着替她解释。

 “不…我的是…麒…麟…”她期期艾艾地绞着衣角。

 见两人同时一怔、神情错愕,练水涟的血全涌上了脸孔。

 “我…我知道自己笨嘛!”

 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生气,她捂着脸匆匆地奔了出去。

 水潺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无奈啊!

 想起紫沂错愕的神情,练水涟又是一声长叹。现在的她才深深地懊悔,为什么当初不将女红学好,得现在想送件礼物给心上人都不成。

 “唉!这回丢脸可丢大了,紫沂看了我的香囊,还会喜欢我吗?”说到这儿,她不悲从中来。

 “很漂亮的香囊,我喜欢。”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练水涟猛然回头上见着来人的脸,红晕立刻飞上两颊。

 “你…你刚刚说什么?”

 见卫紫沂上挂着的正是那四不像的妖怪麒麟,练水涟扁起嘴、皱起小鼻头。

 “我很喜欢这个香囊。”卫紫沂诚心挚意地轻声说。“因为这个香囊,是一个姑娘用她全部的心意与热情做的,所以我很喜欢。”

 “紫沂…”

 练水涟奔过去,孩子似的把脸埋在他怀中,撒起娇来。

 “对不起,我很笨,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只是想…想送件礼物给你。”

 “我知道。”卫紫沂她的头。“我已经收到了。”

 “可是它很丑。”练水涟把脸埋得更深了。

 “这么吧!让我说个故事。”卫紫沂拉住她的手,两人朝溪边走去。

 他选了一块大石,拂净上面的尘沙枯叶后,才让练水涟坐下去。

 “释迦牟尼佛在悟道之后,便四处弘扬佛法。”他碎了手中枯黄的干叶。

 练水涟不明白紫沂为什么突然说起佛教故事来,但也没出声,只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

 “有一天,佛陀到了一个小村落,村民很热诚地他,每每聚集在佛陀暂憩之地听他讲道,直到夜晚,村民仍不愿散去。他们供奉香油,点亮盏盏油灯,只为了多听一些佛理弘法。”

 “然后呢?”练水涟从没听过这些,不好奇地追问下去。

 “一开始,千百盏油灯将斗室照得明亮,然后随着夜愈来愈深,油灯也一盏盏的熄灭。直到最后,所有的油灯都熄灭了,惟独剩下一盏很小、很小的油灯,仍然散发着光亮。”

 “咦,这是为什么?”练水涟不大明白。

 卫紫沂笑笑,接着说下去:

 “捐献这盏油灯的是一个很穷苦的女孩,她为了能听到佛陀的智慧之语,不停辛勤地工作,只为攒得一点点钱能买一点点香油;可是这盏小小的油灯,却是全村里烧得最久、也是最明亮的一盏灯。”

 他望着她,眼里是柔情。

 “水涟,你知道我的意思么?”

 “我…我不大懂。”练水涟鼻子,眼泪不夺眶而出。

 “傻姑娘,你就非得我承认?”

 卫紫沂带着笑,无奈地摇摇头。

 “从小,我就生在富贵人家中,衣食无缺、生活安乐,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样的绫罗绸缎没穿过?过年过节,库房里的宝贝、甚至是圣上御赐的奇珍,我一样也没短少过,可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从来没有人会为我而努力做些什么,除了你…”他环住练水涟小小的肩膀,轻声说:“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练水涟羞红了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从没想过,紫沂这样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男人,心里要的不过就是这么一些。

 可怜的紫沂。

 “如果你喜欢,我会努力跟采姐姐学,你相信我。”她急急忙忙地说。

 “这个就很好了,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卫紫沂摸摸上的香囊。“我不要你做不喜欢的事,也不要你为我改变自己。如果你喜欢练武,我们可以一起练;若你喜欢驰骋,我就带着你到天涯海角。”“你真的会么?”练水涟悠然神往。

 “一定,等我的伤好了,追回琥珀青龙、逮捕天霸后,我就辞官退隐,带你共游五湖四海。”

 “…”练水涟心中一突。

 是啊!若非紫沂提起,她几乎要忘记这次离家的主要任务了。可是天霸并非真的是盗取琥珀青龙的窃贼,而是…而是…

 她觑眼看着紫沂的脸,紫沂的脾气应该很好吧?若他知道这次的事件只是小三同公主设计撮合他俩,不晓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紫…紫沂。”她咳了咳。“关于琥珀青龙一事,嗯…如果这整件事只是一场误会呢?”

 “误会?什么意思?”卫紫沂挑起一道眉。

 “就是琥珀青龙其实不是被窃,而天霸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那你…”“你别开玩笑了,放心吧!我一定会了结这桩案子的。”卫紫沂沉声说道:

 “身为执法者,名誉重逾性命、任务重逾情,只要我还在朝为官,就不允许有人藐视王法!”

 见他说得严重、脸严肃,练水涟顿时噤声。

 完了,紫沂的子这么耿直,这下子她还能说么?若被他知道整件事不过是个圈套,那还得了?不行,她非得找天霸或那谁谁谁说一说,要他们快将琥珀青龙回去,迅速了结此案,否则后果可不堪设想。

 清明、寒食的习俗相当多彩多姿,除了斗、画蛋雕蛋外,还有蹴鞠、拔河、打秋千等庆祝活动。这天早上,众人吃过麦酪及粳米粥后,便打算照计划到山下的市集逛逛去。可千金先生突然推说有葯草待煮、谢采又说头痛,因此只剩卫练两人相偕下山。

 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练水涟东看看、西逛逛,一会儿和人家踢蹴鞠,一会儿又拿着柳枝玩,卫紫沂见她小孩子心也不干涉,就这么任她玩去。

 “累了么?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

 “不累,我们再到前面去看看。”前面有个俏姑娘正在打秋千,她也想玩玩看。

 练水涟兴致高昂,拉着他的手往前挤去。

 前头忽然传来一阵騒动,人群纷纷往两旁让开,一辆华丽的车马迅速朝他们这儿前进,看得出人马皆训练有素。

 “紫沂,你猜那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看起来气派的。”

 卫紫沂定眼一看,脸色顿时沉下来。“没甚好看的,我们走。”

 “你怎么了?”练水涟见他突然变脸,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紫沂,你没事儿吧?”

 此时马车正巧经过他俩身边,或许是听到练水涟的声音,车内人忽然一声低喝,命车夫止步。

 马车还没停稳,车中人已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站住,你想去哪儿?”

 练水涟见车中那人身形微胖、神态威严,一双虎目神光炯炯的,直视着站在一旁的卫紫沂。

 “您哪位?”练水涟虽不他盛气凌人的态度,但仍恭敬地问。

 “怎么,装作不认识?”那人把练水涟当空气,看都不屑看一下。

 “爹。”卫紫沂见躲不过,只得不甘不愿地唤道。

 “爹?!”练水涟失声喊道,眼前这人就是当今的右丞相?

 “什么爹,哪来的野丫头?”卫丞相这时眼角才瞟到她身上。“你不回家,就是为了这野丫头?”“紫沂有任务在身,因此才离京办案,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卫紫沂淡漠而疏离地回道。

 “你不用骗我,你这臭小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卫丞相冷哼一声。“你不是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谁准你这么说的,我从来没答应过。”

 “你!”卫紫沂愀然变。“你派人跟踪我?!”

 “哼!若非你这不肖儿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我何须如此费心?”

 “我做事行步自有分寸,绝不会令卫家蒙羞。”卫紫沂冷冷地回答,大掌握住练水涟的小手:“至于水涟,是我这生惟一倾心的姑娘,我要她、也会照顾她,并不需要您费心。”

 “逆子,你敢不听我的话!”卫丞相气得青筋突出。

 “我曾听过么?”他嘴角微微牵动,算是笑了。“您好好保重身体,恕孩儿先行告退了。”

 “站住!这野丫头乃下等的行商人家出身,我不准你跟她在一起!”

 卫丞相可是非常注重门当户对的人,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他们卫家花了多少功夫才晋身世族,怎能让自己的儿子和低的商人之女在一起?

 “爹的调查做得很透彻。”卫紫沂半是佩服半是嘲讽地说。“你究竟是不准我和她在一起,还是不准姓‘卫’的子孙和她在一起?”

 “有差别么?”卫丞相已经快被这个儿子给气死。

 “当然,如果是不准我和她在一起,那恕我不能从命;如果是不准姓‘卫’的子孙…”

 卫紫沂停下来,身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宁愿抛弃这个姓氏!”

 “放肆!”卫丞相起马鞭,一鞭挥在卫紫沂前。“你这不肖子,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我还不如现在就打死你。”

 他气得浑身抖颤,鞭如雨下地落在卫紫沂身上。

 卫紫沂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倔强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喂!老头,你够了吧!”

 见卫紫沂口的衣裳破裂、渗出斑斑血渍,练水涟心痛之余,也不火从心中来,一把抓住鞭稍。

 “你这野丫头,你敢骂我?!”卫丞相不可置信地怒道。

 “骂你又怎样?你这臭老头、老顽固、势利眼、食古不化、蛮不讲理、是非不分、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权熏心、霸道专制!”

 练水涟连珠炮似的一古脑地骂道,不让他有嘴的机会。

 “你…你这死…死…”卫丞相在朝为官多年,何尝被人这么痛骂过?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水涟…”卫紫沂惊愕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复杂的情绪。

 “你想骂我死丫头、没家教是吧!”

 见卫丞相无力地点着头,练水涟翘起珠,不屑地说道:

 “我敬你是紫沂的爹爹,又是当朝丞相,本愿以礼相待,可你这老混账,打一照面就不将人放在眼里,这是身为读书人该有的礼节么?你暗地派人跟踪紫沂,又调查我的一切,这窥人隐私的罪过,是身为丞相的你该犯的么?光天化之下,当众人的面殴打亲儿,下手甚重,这又是身为父亲该做的么?”

 卫丞相被她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所以,既然你无礼在先,没有作长辈的样子,我也就无需顾忌了。”

 “好…很好…”卫丞相瞪着卫紫沂,捂着心口直气。“你好样儿的,自己想气死我也就罢,还找来这个死…这个丫头一道来气我,好、好!”他身形微颤地退回车中。

 “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好了,走、走!”

 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起步迅速地走了,离开的时候,已没来时的神气。

 卫紫沂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抿着不发一语。

 练水涟见他的神情冷肃,不怯怯地开口:

 “紫沂,你生气了?对不起么,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你爹实在太过分了,我见他打你,我…我很难受。”

 “没事,我不怪你。”卫紫沂她的头。“他本来就霸道无理、贪恋权势,你并没有说错。谢谢你。”

 他淡淡地笑了。

 “从以前他就是这样,无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时候,只要他看不顺眼,就会不留情地骂人,这事儿我早已习惯。只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有一个姑娘愿意为我身而出,甚至不惜得罪他。”

 多少自许为高风亮节的读书人、公正廉明的清官,到了卫丞相眼前,还不全都打回了原型,除逢谄媚外,连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可她,明知道父亲的身份与势力,仍然为了自己而不惜冒犯他。

 他看着她的小脸,不明白这样小的身躯,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与力量。

 “你别这个表情,我答应你以后不冲动、不随便骂人,好不好?”她仍然为方才的事在介怀。

 “不。”他摇摇头,很诚挚地出个微笑。“那不算什么,我只是在想,今晚的月亮会很圆。”

 看她惑地微启珠,卫紫沂一把拉起她未受伤的左手:

 “别想这么多了,来,让我们一起打秋千去!”

 小茅屋内

 “卫公子,你且安心吧,老夫自当全力以赴,绝不让练姑娘的苦心白费。”

 千金先生展开一匹白绢,白绢中整齐地着一排晶亮的金针,他从里边挑出三支约两寸长的金针,再拿出一些艾绒与黑涎血的粉末,放在火上烧灼起来,小屋内顿时弥漫着一股葯草的气味。

 想到那几只亮晃晃的长针待会儿便会入自己的身体里,卫紫沂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不会痛的。”见他脸上微,千金先生安抚道。“针灸是利用金针扎入道中来达到调筋顺脉、畅通气血的效果,这可是从三星时代便传下来的医术,你不用担心。”

 “我相信老丈,您就动手吧!”卫紫沂强自下心中恐惧,镇定地说。

 “别怕啊!我保证,绝对不会比你现在的情形更糟。”

 听见这似曾相识的话,不知怎么地,卫紫沂浑身顿时一热。

 “老丈,可否…”他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可是想去见练姑娘?”千金先生眯眯地笑。

 “不错,为了怕水涟担心,我不让她在外面等。可这黑涎血是她冒险摘取的,所以我想先去见见她。”

 “呵呵呵…”千金先生捻须大笑。“这葯草不但能治公子手伤、让众多百姓免去残疾之苦,更让公子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啊!”“老丈见笑了。”卫紫沂略为腼腆地浅笑。

 “快去吧!”

 银月如圆盘儿似的高挂天边,水潺潺,伴着点点星光。

 “紫沂说得对,今晚的月亮果真很圆。”练水涟呆呆地望着银月低喃着。“唉!如果他能在这儿陪我就好了。”

 今晚千金先生便要帮紫沂疗伤了,若非紫沂那混账老爹把他打成那样,让千金先生多花了些时间在那上头,现在她就可以和紫沂花前月下、一起谈心了。

 正在幻想间,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啊?怎么又是你?!”练水涟没好气地说道:“又有什么贵干来着?”

 “别这么冷淡,好歹我也是来帮你的。”天霸讨好地走过来。

 “站住,就在那儿不要动!”练水涟沉声说:“帮我?说得倒好听,若我没猜错,让你这么尽心尽力的是另有其人吧!”

 “你…”天霸忽然涨红了脸。“你知道什么?”

 “谢…采…。”

 见他脸色如土,练水涟得意地笑了。“我果然没猜错吧!都说我傻呢,其实我的眼睛比谁都还清楚。”

 “你别笑我了,”天霸抓抓头。“我们之间是没可能的。她可是个千金小姐,我不过是个窃贼,哪里相配。”

 “你问过她了么?”见天霸不说话,练水涟嗤道:“如果她不介意,你又在别扭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她跟着我没好处,我没钱又没权,她跟着我只会吃苦。”天霸长叹一口气。“真是孽缘啊!那天,我到她家原本只想偷东西的,谁知道竟…算啦!不说我们,现在还是你和卫紫沂的事儿要紧。”

 “对啊!”练水涟一击掌。“这案子你撤了没?”

 “还没,公主同练三小姐不信事情有这么顺利,坚持你们俩得回洛给她们看看才成。”

 “顺利个!”练水涟怒吼起来:

 “我害得紫沂受伤、两人又差点儿被老虎吃掉,一路上千辛万苦,白自个儿的右手也几乎废了才得到他的感情,你竟然认为这样很顺利?更别说我还得罪了当朝宰相,随时可能人头不保耶!”

 “又不是我说的,你骂我也没用!”天霸摊开双手摇摇头。

 “我被你们给气死了!”练水涟跺着小脚娇声骂道:

 “使这什么鬼伎俩!你以为我是天仙绝,而紫沂是好之徒么?故意丢琥珀青龙,再紫沂带着我,就能久生情、两情相悦么?”

 “可他的确是喜欢你啦!”天霸说。

 “这可是我以命换来的!”练水涟挥舞着右手。

 见天霸一脸置身事外的模样,她不怒火中烧。

 “你这家伙倒还若无其事样,若不是你,紫沂也不会为救我而跳河、伤了手!”

 “不错,所以你该死!”

 震人心肺的厉喝从两人身后传来,天霸脊背突然一阵发凉。

 杀气?!

 他连忙缩身往旁飞跳,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蹲坐的大石被那股掌风击中,立即崩裂破碎。

 “紫沂?!”

 练水涟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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