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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四章】

 人生嘛,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谁没有过不顺心的时候?

 身为瑜伽老师的曲东宇,平时尽量不累积压力,他刻意目空一切,任何事情都吓不倒他的,但有些时候总是特别低,于是他学会用冥想洗涤心灵,跟自己对话,让自己放松。

 而非像这样抱怨连连,愤怒化为黑色物质像只手能把人拉入深渊,这是真正的心灵之毒,差别在于眼前这女人,她讲完就排毒完成,那身为听众的他呢?只能尽量左耳进右耳出吧?

 “心情非常down,down到谷底了!我真的那么差吗?我红线也求了,粉晶也放了,桃花剑也乖乖挂在家里!我每天控制饮食不发胖,定时护发做spa,还去烹饪班增进厨艺!你知道我能一个人做好十人份的食物吗?还能保证道道好吃,我真的是…没得挑!”

 谷雁安吁了一口气,眸忧郁,嘟着粉。“怎么依旧小泵独处…啊啊啊!”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起来像个疯婆子,在曲东宇眼中却意外可爱,他勾起笑了。

 “还笑?你还笑?!”她咬牙切齿。

 “我有一个堂姊,从小就把我当竞争对象,包包她要先买,鞋子也要抢先叫店员留,我学琴她也要学,简直就像背后灵一样…现在好啦,她去年嫁给大有证券的二公子,怀孕了,听说怀男的,家庭聚会看到她那副胜利的姿态就让我火大,你知道我还听见她跟其他亲戚讲我的坏话,说我太挑,真以为自己是一回事,我感觉真的很差!”

 这些话,跟爸爸说,爸爸会担心;跟弟弟说,弟弟会笑她,当然也会担心。

 可跟曲东宇讲就不一样了,他们曾经是情人,那种熟悉与默契在八年后仍能接轨…好吧,连她自己也惊讶,在他面前,她不需要假装坚强,而他也不会被她影响,更不会因为担心她而管教她。

 曲东宇挑眉,没阻止她不断往嘴里灌酒,眼淡淡嘲讽。“敢情你想结婚就是为了出口鸟气?”

 “不只是这样!你你你不要用那种嚣张的眼神看我,我有那么无脑吗?为了出口气就嚷着想结婚?”她翻了个不雅的白眼。“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空虚寂寞觉得冷,那么好的女人没人拥有简直是暴殄天物!”

 “多空虚?多寂寞?多冷?”他瞄了眼墙上,冷气上温度显示二十九度,是会有多冷?

 “无时无刻不空虚寂寞觉得冷!吃到好吃的东西没人分享,看到很的书也没人讨论,一个人不敢去电影院只能看。VD,大姨妈来时肚子痛不想开车也没人接送,手艺再好也没人知道,一个人吃晚餐、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洗澡…”

 “我也是一个人洗澡。”他笑了,又说:“谷雁安,你求不啊!”

 “我就是求不,超级不!”

 她瞪着他,强盗似地拉住他的手,将酒杯递上去。“怎么不喝?你为什么都不喝?我不要你很清醒的跟我讲话,很可恶!”

 她总觉得曲东宇说话时那种淡然的样子,让她有种被取笑的感觉。

 “我不能喝酒。”他淡觑她一眼。

 “谁说的?谁说的!我说你可以喝就可以喝,一杯就好,我们是把酒言,不是我一个人借酒浇愁。”一下言一下浇愁,她已经有点醉了。

 她扑过来,将酒杯凑近他的。“你喝你喝你喝你喝你喝!”

 太过接近的女身体,温软的贴靠近他,曲东宇叹了口气,推了推她。“我喝,你让开。”

 “让开?你态度很差…”她咕哝着,看他仰首干光一杯酒,酒顺着喉头滑入,他脸皱了一下,似是不适应这辣苦的味道,接着,砰一声,他…

 倒了?!

 谷雁安惊得忘了闭上嘴,张大嘴巴像个阿呆,呆了好几秒才爬过去,看着他紧闭的眼睛,俊逸的面容少了平时淡漠的嚣张,反而多了丝温暖。

 “曲东宇?”她拍了拍他的脸,他毫无反应。“曲东宇?你开玩笑的吧?你不会那么没用吧?酒量…”那么差?

 她又拍又摸他的脸,最后干脆往他腋下进攻,疯狂搔,他却文风不动,睡得很香。

 “哇靠!”她忍不住飙出脏话。“你的酒量跟奈米一样大耶!真的醉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谷雁安笑出眼泪,站了起来,环顾瑜伽教室,角落只有瑜伽垫,她将瑜伽垫拉过来,盖在他身上,自己坐在他旁边,边仍是止不住的笑。

 这个男人…有弱点喔,一杯就倒,不能喝酒,不像外表展现的那样自信漠然,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一样。

 谷雁安忘不掉再见他的那天,他鄙夷地看着她的水晶球和桃花剑,望着她的目光就像她很蠢笨愚呆,那瞬间她有点难过,与前男友重逢当然希望自己是光鲜亮丽的,却偏偏被他看见自己迷信的一面,整个弱掉啊!

 渐渐睡意袭来,她软下身体,侧躺在他身边,蜷曲如蛋般的身体,带着不安全感,靠近睡着时仍维持规矩睡姿的曲东宇,她闭上眼睛,察觉他极浅的呼吸,带给她一种朦胧的悸动。

 可是眼睛好重,累得她无力分辨那份悸动,就睡着了。

 夜晚将尽的时候,曲东宇醒转。

 他不够清醒,酒意让他头痛难受,皱着眉睁开眼睛还是觉得恍惚,这里不是他的房间,那是哪儿?

 努力辨识出这里是自己的瑜伽教室后,他摇了摇头,忆起昨夜的“排毒大会”,从窗外透入的是月光还是晨光?他分不清楚了,只知道那光芒照在谷雁安的脸庞上,让睡的她看起来格外人。

 她很娇小,蜷曲着依偎他,长睫上仿佛有晶莹光亮在闪烁,他注意一看,发现竟是淡淡未干的眼泪,怎么回事?她在作梦吗?怎么哭了…

 “…有人…”

 带着慵懒的女嗓,不太清楚地传来,曲东宇皱了皱眉,还是抵挡不住好奇,俯下身靠近她的,感觉那芬芳且有淡淡酒味的呼息回在鼻间,他还来不及闪躲那扰人心的惑,就听见她再次梦呓。

 “也想有人陪…”

 这会儿,她的嗓音带点哭音,软软地在寂静的此刻响起,曲东宇感觉自己冷硬的心墙,好像被敲出一小角空隙,让什么钻了进来。

 他目光放柔,迟疑了几秒,还是伸出大掌,贴上她柔软的发。

 本能地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发轻抚,像安慰一只浮躁不安的猫,让她感觉自己就在她身边,有时候纯粹的陪伴比什么好听的安慰都有效。

 她曾对他说,她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

 谷母出自贫穷家庭,与谷父热恋结婚,婚后却不适应豪门生活,就算丈夫全力呵护,仍然因为公婆及亲戚们的压力而得了忧郁症,生下谷雁安与谷乐冬后,忧郁症更严重,最后谷父选择放手,离了婚后谷母的忧郁症不药而愈,后来又嫁给一名台商,搬到上海长居。

 谷母离开谷家后,似乎很怕再唤起痛苦记忆,从未捎来消息,对谷雁安来说,她就像被遗弃,在没有母爱的日子中长大。

 她很独立,个性要强,因为还有一个弟弟,所以她展现能干姿态,让弟弟拥有自由挥洒的空间。如今谷乐冬成为知名服装设计师,虽是他自己闯的,可谷雁安从小到大为他付出多少努力,也功不可没。

 曲东宇伸出拇指,轻轻挑去她睫上泪珠,她很孤单,是真的。

 她拥有很多,却没有分享的人,从小缺少母爱,她的心就缺了一角,所以无论在亲情或爱情上,她都渴望主导,不希望再次承受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只能被动心痛而已。

 这个女人教他怜惜。

 当初分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自己不够成,不足以承受压力,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所以才会伤了她。他不是冷情的人,分手后他也痛苦过一段日子,频繁想起她,口充温热的痛。

 想她的好、她对自己的真心、那双灿然大眼里的爱意,他们明明相爱,他却舍得分手,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是不是错了?可是随着时间推进,那种无法挽回的现实注入这段感情里,最终成为一抹轻烟,飘渺无踪。

 还爱她吗?太久了,他不知道。

 但对她有愧疚有疼惜,嘴上不说,曲东宇却真切地知道,她对自己的特别,是难以取代的。

 他撑着半边身体侧躺下来,渐渐也倦了,目光仍贪看着她,也唯有这一刻,她平静得像小绵羊,能容他这样接近,手仍轻抚她的发,一下又一下,直到他重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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