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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落言
 “我…我想…听先生讲学…”一双眼睛愧疚的垂下,小手不停捻磨着破碎的衣角,整个人散发着莫名的悲哀和不被理解的无可奈何,独独没有被侮辱的愤怒。

 章栖悦整个人一呆,就这样?可看到他眼里的坚定,仿佛又见到一意孤行,我行我素的赢徳皇帝,就像现在他的眼睛一如往常的空寂,除了比成年后多了抹愧疚,其它如出一辙。

 你永远无法理解他,而他总能轻易看透她们低劣的手段。

 章栖悦想到过去,不悦的撇开头:“想听课呀…”声音还是不自觉放低,他的一举一动到底能牵扯她的情绪,尽管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成年的九炎落有种让人甘愿赴死的吸引力。

 不要想了!恨不得搬起桌椅砸死他,看他将来敢不敢看不起她!看他如何影响她!

 九炎落小心的抬起头,怯怯地望着她,他从未想过她会主动跟他说话,是不是又要挨打了?

 上次他捡了她丢的丝帕,那是他经常偷偷看她得来的机会,本以为她会高兴地,可她却让人把帕子扔了,还说他脏手摸过的东西,她不要。

 九炎落察觉到栖悦不高兴的情绪,更加胆怯,他…他是不是又表现不好惹她生气了:“姐姐…你别生气,如…如果你不高兴,我这就回去…”

 说着眼里布不舍,仿佛离开这里让他痛不生:“我走了…你别生气了。”

 章栖悦几乎想哭,九炎落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对她说过话。

 鬼使神差般,章栖悦猛然伸出手拽住他胳膊,

 看着他瘦小的身体毫无防备的向自己跌来,却在快触碰到自己时诡异的停住,眼中布惶恐,诧异得望着自己。

 顿时,她觉得有三道目光穿自己,一道是太子,她熟悉,另两道…?

 章栖悦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

 她表情瞬间凝重,立即沉下心,此刻的九炎落是有人支持还是没有?可谁会支持一位被皇上嫌弃甚至不承认是他儿子的皇子?

 突然间,她觉得她又像前生一样办了件蠢事,可她又不得不继续蠢下去,她和大哥都得罪过九炎落,不弥补回来,她们必死无疑。就算弥补回来,这份恩情也要大于庶女对九炎落的影响,否则她母亲一样要让出主母之位!

 章栖悦咬咬牙,拼了!

 她在后宫的路上早已没有回头路,太子若不出意外,太子妃的标签她背定了;太子如果出了意外,得罪过九炎落的大哥和自己死定了;即便她成婚时能逃脱和皇家的牵扯,事后九炎落也不会放过这里所有人。

 她先安抚了九炎落再说吧!

 章栖悦霸道地拉着他往前走:“我正缺陪读,你过来服侍我,你这身衣服刚好不用换,对了!”栖悦突然停住看向后座的皇子们:“你们没有意见吧!”章栖悦目光严厉的扫向一众皇子。

 取乐的几位皇子中,有的人立即不高兴,一个个都是天子娇子,没道理怕相爷的女儿。

 其中最受皇上宠爱的四皇子嘲笑道:“皇嫂发话,皇弟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不等章栖悦反击。

 九炎端蜃猛地一拍书案:“放肆!老四,你的礼义廉都忘娘身上了!”说完,严厉的盯着四皇子,丝毫不惧四皇子母妃如今得宠的程度,威严天成的气度,让所有人不敢多言。

 章栖悦看着端蜃,突然对端蜃笑了,你若为皇,前生我是不是会轻松些,可真看遍了女的你又能包容我的任到几时。

 章栖悦收敛心神,至少此刻端蜃真心把她放在心上,她又有什么可惧的。

 九炎端蜃被她笑的面色红,威严没维持几息,急忙垂下头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不再看她。

 九炎落心中充愧疚,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时,闪过羡,但又快速收敛,紧紧跟在栖悦身后。

 章栖典见妹妹真把瘟神来,立即不干了:“悦儿你——”

 栖悦不等他说出难听的话,瞬间看向大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柔声道:“哥,回座位去吧,夫子快来了。”

 ——夫子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瞬间堂寂静,喧闹平息。

 章栖悦摊开《幼学》,手里握着笔,身体规矩的坐在座位上写字,不同于抄佛经时的谨慎,此刻的字筋骨柔韧、字体刚毅,带着几分肆意的潇洒,浑然天成、笔锋锐利。

 不像女孩子的手笔。

 台前,朱大学士正谈论着《治下》,捏着黑白参杂的胡须,对所有发言的人微微颔首。

 九炎落认真的聆听,听到不解处甚至忘了给章栖悦研墨。

 章栖悦不说话,只是回身把背后桌上研好的墨拿过来继续写。

 后宫无聊的日子里她喜欢写字打发时间,从起初扭曲般爬虫的字体,写到与九炎落酷似的笔触,她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写,怕滔天的思念、更怕有人参她居心叵测。

 现在,九炎落还不会捉笔,她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把埋藏在心里的压抑,笔触不得肆意的苦闷,尽情宣,她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怎么作践这种字体就怎么作践,她的!与给她磨墨的九炎落无关。

 带着几分娇嗔的愤怒,她写完字后还往上涂黑墨,画的七八糟!还不解气,再戳两个,看谁敢管她!尊贵?哼!

 九炎落手里的墨条一松,他猛然惊醒,瞬间忐忑地看向身边的女孩,人已吓的浑身发抖,糟了,他竟然走神了,他…

 他不经意间看向栖悦写的字,整个人顿时被吸引,仿佛字体有某种魔力,引得他移不开目光。

 肆意、张扬、压抑、混合着奔放的生命力,筋骨天成的一笔一划,让他呆滞,莫名的情绪涌来,他竟然想哭。

 他想哭?笑话,他早忘了眼泪是什么!只有自己只有活着才是他该想的,当他中毒要死,当躲在深井旁祈祷有死人可吃时,当看着第一个对他好的公公被死,他就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眼泪,只会让欺负他的人如见血的苍蝇,前赴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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