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天街道的天空出现彩虹，刚下过雨的天气很凉爽，莫子文和阎强约好在一家餐厅前碰面。

　莫子文以为他们的约会就像前几周的星期天一样：吃个饭，聊聊天，也许去看电影，然后他送她回家前，轻轻地在她上留下一个温和短暂的吻。

　不过，今天他们除了约会，还有别的事要做。

　阎强说前不久去参加大学的同学会，聊天中发现以前有个和他情不错的同学不仅未婚，还连一个对象也没有；他想起研发部门的一个女同事也许会适合那个同学，于是决定帮他们两个介绍。

　阎强心想莫子文也去的话，这样二对二会比较不尴尬，所以除了星期天例行的约会外，他们还负有介绍的任务。

　莫子文来到那家“向葵”餐厅前，发现有个女子推着婴儿车焦急地左顾右盼。莫子文打量她身上粉红色的洋装，婴儿车里的婴儿似乎睡着了，莫子文心想应该不是她，毕竟不会有人带着婴儿前来相亲吧。

　这么想的同时，突然那个女人热情地挥了挥手，莫子文顺着她的视线一望，发现那个人正是阎强。

　阎强走过来，随即为她们两个人介绍。

　莫子文连忙收拾起惊讶的神色对她微笑。“你好，我是莫子文。”

　“你好，我是黄仟浅。”她出急于讨好人的笑容，接着有些不安地低头瞅着自己。“我…其实不是要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出来，是我姐姐硬要我穿的。”

　样式与颜色是有些孩子气，老实说，如果是她可以会更不自在，莫子文只好安慰她说：“你穿这样很轻。”

　“你不会觉得不适合吗？”她担心地瞅着莫子文。

　“你穿这样非常漂亮，倒是这个婴儿从哪里来的？”阎强替莫子文回答，然后指着婴儿问黄仟浅。

　“这是我姐姐的小孩。”黄仟浅出不安的神情，急着解释说：“没办法，我姐姐出差，保姆又正好得流行感冒，没人可以照顾她，我只好…”莫子文不暗想她是不是根本不愿相样，但年纪到了又不好推辞，所以才会故意穿不合年龄的套装，还带个婴儿。

　阎强似乎也跟莫子文有同样的想法，莫子文瞥见他紧蹙着眉头，一副好心被人践踏不悦的表情。

　“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的很抱歉。”黄仟浅眼底泛着泪光，慌张地瞅着他们。

　看好一脸认真道歉的模样，莫子文这才知道他们都误会她了，连忙安慰她说：“怎么会给我们添麻烦呢，我也很喜欢小孩子呀，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她。”

　黄仟浅不笑了。

　阎强笑瞅着莫子文，低声附在她耳后，赞美她说：“你真好。”

　然后，他们站在餐厅前等候相亲的另一个男主角，结果等了半个小时，他仍未出现。

　黄仟浅又开始显出不安的神色。事情不如预料中的顺利，她开始说些自己的话。

　男主角没来怎么会是黄仟浅的错？莫子文听了一阵黄仟浅自责的话，不发现她似乎是个滑自信、很怕带给别人麻烦、常常担心自己哪里表现不好的人。

　阎强不出不耐烦的神色。最后说：“仟浅，你不要再胡思想了，可能我同学他临时有急事，我们先到里面去等他好了。”

　“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如果早知道她这么，我才不会帮她介绍哩。”

　趁黄仟浅去上洗手间，阎强逮到机会，在她背后不客气地数落，然后又补了一句：“就算帮她介绍，不要说我同学，我保证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上她。”

　莫子文看着他，她一直以为阎强是温和体贴的人，没想到他会这么没有口德。“她除了有些没自信，其实人很善良。”

　“没有自信？”阎强出疑惑的表情。“她工作的态度严肃又认真，看起来自信的，我真没想到她原来是这样的人。”

　“有些人工作能力很强，可是就是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对男女之间的交往会感到强烈不安。”莫子文说。

　“不像你，面面俱到。”阎强微眯着双眼，笑瞅着她说。

　莫子文瞟一眼他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无法以被他的温柔吸引。他很不错，但也仅止于不错而已。

　莫子文瞅着睡的婴孩，婴孩的表情似乎很幸福的样子。她随口问：“你同学为什么还没来，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

　“我刚打电话去他家没人接，他又没有手机，我想他应该出来了吧。他不是那种会迟到的人，可能临时有事，也有可能他偷偷到过餐厅，发现黄仟浅那副驴－－”

　莫子文猛然打了眼色给阎强要他闭嘴，他眼角瞄到黄仟浅的身影，不敢再往下说。

　幸好，这时小婴儿醒了过来，发出哭闹的声音，黄仟浅的注意力没集中在他们身上，忙着安抚小婴儿，然手训练有术地泡起牛喂婴喝。

　莫子文在一旁看了觉得有趣，遂央求着要抱婴孩，体会一下当母亲的感觉。

　黄仟浅小心地把婴孩让她抱，还一边认真地教她怎么喂。

　望着怀里的小婴儿足地瓶的模样，莫子文不觉得新奇地微笑起来。“她好可爱喔。”

　“以后我们生的会比她更可爱。”阎强突然笑嘻嘻地说。

　莫子文不尴尬地瞅了黄仟浅一眼，然后骂他说：“你不要异想天开了。”

　“那是很有可能的，你长得那漂亮，我也长得不差呀，所以…”阎强自顾自地说。

　莫子文不理会他，低头望着婴孩。

　“对不起，车子在路上出了一点问题，送去检修，耽误了约好的时间，真不好意思。”

　莫子文听到背后这似曾相识的声音，不完全愣住！不会是他吧？应该只是声音像而已。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临时有事，没关系，赶来就好。”阎强瞅着他同学说。

　直到他同学坐了下来，莫子文还是不敢抬起头。接着她想这样未免太神经质了，也许根本不是他，遂大胆地抬起头。

　“我忘了为你们介绍。”阎强突然觉得场面变得有些紧张，他想是因为被介绍的两个人都很紧张的缘故吧，于是极力想缓和气氛地说：“她是我同事黄仟浅，他是我大学同学罗彦存。”

　莫子文的心跳早在抬头起来的刹那受到猛烈的撞击。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她脑中一片空白。

　莫子文幻想过各式各样他们可能再度会面的情景，但绝没想过是现在这种情形。

　而即使善于掩饰情绪的罗彦存也不直瞪着莫子文与她怀里的婴儿，他认为那是她的小孩的同时，内心受到的冲击实在无法言喻。

　黄仟浅因为太害羞，从罗彦存来了以后就一直低着头，对莫子文与罗彦存之间暗汹涌的关系浑然未觉。

　阎强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望着罗彦存直瞪着莫子文的眼神，迳自解读说：“你不要误会，我和她还没结婚，不过也快了，这个婴儿是黄仟浅姐姐的小孩子。”

　黄仟浅因为有人提到她名字，猛然抬起头，慌张地瞅了罗彦存一眼，连忙抱过小孩。“她很乖，不太会哭闹，吃了以后就会乖乖睡着…啊，我怎么话那么多，你们一定觉得我很烦。”

　莫子文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她自己都有些心神不宁，哪里还有精力去安抚黄仟浅紧张的情绪。

　罗彦存瞥一眼黄仟浅，什么话也没说。

　又是一阵无声的尴尬，阎强连忙转移话题，对罗彦存说：“对了，我还没介绍我女朋友，她叫莫子文。”

　莫子文双眸莹亮地盯着罗彦存，她试着想微笑，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无法控制自己。

　他还是没变。一样深邃的眼神、一样的浓眉、俊的鼻梁…甚至他身上穿的那件蓝色的衬衫还是她买的。

　真该死，他居然对她微笑，莫子文听到他说：“你好，我叫罗彦存。”

　然后，罗彦存拿出两张名片，分别给她们一人一张。

　他居然真的装作与莫子文从不认识的样子，甚至还假装得那么自然。莫子文垂下睫，望着那张名片。很好，他想演戏，我奉陪，我演得绝对比你还真。莫子文咬牙暗想。

　从后座可以看到她姣好的侧脸，从下颚至颈项的线条还是如往昔一般优美。望着她艰苦由光滑的肌肤，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把头发绾得这么整齐？

　罗彦存的车子送去检修，他们四个人和小婴儿在晚饭之后，坐上阎强的车子，由于黄仟浅的家住得最近，所以她和小婴儿最先下车。

　黄仟浅一离开，阎强随即问坐在后卒的罗彦存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罗彦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能听清楚他的问话。

　“算了，你不可能对她有意思的。”阎强十分直率。“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要是知道，我也不可能介绍你。”

　罗彦存呃了一声。

　“真是抱歉，害你怀抱希望来，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阎强一边开车，一边瞥着后照镜里的罗彦存说。

　“没关系。”罗彦存答道。

　莫子文坐在前座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反驳说：“我不觉得她有哪里不好，从她处处为人设想的心意，不是更可以看出她很善良吗？”

　阎强温柔地笑瞥着她。“你才是真正善良咧。”

　莫子文睨他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害羞了？”阎强靠向她，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在后面望着他们亲密的的样子，罗彦存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两年前有一次在街上遇到莫子文，她那时和一位长发男子有说有笑的样子。分手之后，似乎她身边总不缺人陪伴。

　不像他，他的心仿佛有颗无形的石头在上面，过去发生的事，那些逝去的情感仍反覆不停地在他脑中演练，似乎他永远跳不出自己设下的牢笼。想到这里，罗彦存不自嘲地笑了。两年已经够久了，无论如何，也到该忘掉她的时候了。

　瞥见阎强亲密的样子，莫子文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不知道罗彦存会怎么想？可是她又不敢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

　吧嘛在意他，搞不好他在后座一脸淡漠咧。莫子文望着窗外，天空又开始飘起细雨了。真希望喜欢的夏天快点来到。她想。

　路经过加油站，阎强下车加油，只剩他们两个单独待在车上。莫子文不紧张起来。

　“你…过得还好吧？”罗彦存突然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莫子文回头看他，试着不让脸上的表情漏紧张的情绪，故意以轻松的口吻说：“你不是已经把我当作陌生人了吗？还管我过得好不好。”

　“不要承认我们相识对你比较好，毕竟你现在是阎强的女朋友了，万一他知道我们的过去，也许地会造成他对你有心结也说不定。”罗彦存解释道。

　莫子文不冷笑。“你是怕他对你有心结吧？说是为我好，未免也太矫情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嘛。”莫子文转过头，望着窗外。

　“怎么样？”对她不屑的口吻，罗彦存面容紧绷地反问。

　“一样封闭。”

　罗彦存瞪着她的侧脸，没有反驳。

　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是冷气突然变得太强了吧？阎强坐进车内，不有些纳闷。

　“会不会冷？”阎强瞅着绷着一张脸的莫子文。

　莫子文故意媚态地睨阎强一眼，然后靠向他，用罗彦存也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一点也不会冷，反而有点太亮了，下次约会，我不想有这么大的电灯泡，真讨厌。”

　望着她撒娇的模样，阎强开心地嘿嘿笑了，然后，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回对罗彦存说：“我和她有事，先送你回去好了。”

　莫子文有股想回手的冲动，但碍于罗彦存，只好忍住。

　罗彦存眼神瞟向窗外。“你方便就好。”

　莫子文住得比罗彦存还近，原本阎强先送莫子文回去的，但见莫子文对他这么依依不舍，遂改变主意。

　莫子文只是想气气罗彦存，一点也没有要单独与阎强相处的意思，她连忙轻扶着头说：“我头有点痛，我想早一点回去休息。”

　“头痛？”阎强关心地问：“严不严重？”

　“睡一觉就会好多了。”莫子文假装头痛的样子，柔弱地说。

　“那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好了。”阎强说。

　不久，到莫子文的住处，阎强体贴地下车帮她开车门，就在他们例行的吻来临之前，莫子文眼角瞄见车内注视的目光，她不加思索地踮起脚尖，大胆地给阎强热情的一吻。

　然后，莫子文放开他，对他甜甜一笑，转身进入居住的大楼内。

　阎强呆愣了大约三秒，然后突然嘿嘿得意地笑了起来，坐进车内，对罗彦存说：“她是不是很人？”

　“嗯。”罗彦存一脸面无表情。

　“之前还觉得她有点难追，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她跑不了的。”阎强得意地继续说：“我结婚，你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喔。”

　罗彦存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没说话。

　“你一定要陪我去。”

　吃中饭的时候，黄仟浅冲进莫子文的办公室，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莫子文以面纸擦了擦嘴，狐疑地瞅着她。“去哪里？”

　“去…”她突然变得吐吐，眼神担忧地望着莫子文说：“你想…他会不会喜欢我？”

　莫子文听了一头雾水“谁？”

　“罗彦存。”她鼓起勇气说。

　莫子文愣了半晌，才说：“他…我也不知道。”

　黄仟浅突然在莫子文的办公桌去前焦躁地走来走去，嘴里不知在碎碎念些什么。

　莫子文不蹙起眉头瞅她。“你刚说要去哪里？”

　她猛然站住，盯着莫子文的眼睛说：“我你一定觉得我很不要脸，可是算命的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所以我没办法，被骂恬不知也是我活该。”

　“我不懂。”莫子文偏头说。

　“下个月我就三十岁了，算命的说我如果不在三十岁前嫁出去，就永远嫁不出去，所以这次是我最后的机会，我非把握不可。”黄仟浅一边说一边出坚定的神色。

　“你相信算命？”莫子文好笑地望着她。

　“很可笑吗？”她出沮丧的神情。

　莫子文安慰她说：“我不是笑你，只是不要这么迷信比较好。”

　“可是那个人说我会和前任男朋友分手，过不久，我们真的分手了呀。”黄仟浅说。

　“通常算命的很会察言观，从你说出来的话和脸上表情猜测你可能有的问题，听听可以，不过别太相信比较好。”

　“真的吗？”黄仟浅一脸茫然的样子。

　莫子文不想再扯下去，转移话题问她说：“你还没告诉我，来找我有什么事。”

　黄仟浅以期待的眼神望着她。“你一定要陪我去喔。”

　“去哪里？”莫子文的耐快用完了。

　“你一定要答应我。”黄仟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强人所难的事，我就无法答应你。”

　“一点也不难。”黄仟浅笑着说“我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打电话给罗存，问他星期天做些什么，他说他会去游泳，我以我就说我可以去吗？他说可以呀，所以，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去。”

　“我不行。”莫子文才不想再见到罗彦存，她回绝黄仟浅。

　黄仟浅哭丧着脸望着莫子文。“你只要陪我去就好，这一点也不难，我怕我自己一个人去会出糗，会做出丢脸的事。”她说着说着，好像真的要哭了。

　“我…”莫子文不感到为难。

　黄仟浅哭了。

　“好吧。”

　黄仟浅连忙破涕为笑，接着又出不安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

　“我没有泳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