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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发誓,他非宰了胜颖琦不可。

 又累、又渴、又必须在肮脏的坑中工作的关以升,此刻最想做的是亲手掐死既干净又轻松的始作俑者。若不是受到她的鼓动,现在他应该泡在俱乐部中喝酒,而不是杵在闷热的坑中,有一铲没一铲的铲个没完!”

 “来罐保力达!”和他一样是临时工的小魏忽然丢了罐饮料给他,他反的接住,抬起头来道谢。

 “谢了。”他眉头深锁的盯着眼前的饮料发呆,不太确定这是能喝的东西。

 “你还好吧?”小魏问。好不容易挨到休息时间,他们这才有机会休息。

 “还好。”关以升不甘示弱的硬撑。

 小魏没说什么,只是出一个了解的笑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不像是会来做这种工作的人。”小魏出人意表的发言,伸手打开放料瓶盖高举邀杯,关以升也跟着他的动作,拿起来就灌。

 “你也一样,我也看不出来你是干这行的人。”猛灌了一口之后,关以升再也忍受不了葯酒强烈的味道咳个不停。

 “所以我们才会是临时工。”小魏不在乎的微笑,表情淡然。

 “为什么你会跑到这儿来工作?找不到更好的事做了吗?”关以升不解,就他多年来的识人经验告诉他,眼前的年轻人器宇不凡,长相也够俊美,实在不像是干苦力的。

 “你呢?”小魏反问他。“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事可做?”

 闻言,关以升不微笑,考虑告诉他实情。

 “如果我告诉你,我会当下水道工人全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游戏,你信不信?”只不过游戏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掌控。

 “很难不信。”小魏笑着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堂堂的大少爷会沦落到街头挖水管。”

 “你凭什么说我是大少爷?”关以升讶异的问,他还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呢。

 “从你的表情、举止和你喝保力达了的样子。”小魏接着说。“你不知道只要是从事劳动工作的人,十个有八个都爱喝你手上的玩意儿吗?”

 “不知道。”难怪他会把酒丢过来。“老实说,我这辈子还没喝过比它更难喝的东西。”关以升对着手中的胖瓶子皱眉,不懂它有什么好。

 小魏倒是笑得很开心,显然他的想法跟他相去不远,引发关以升更大的好奇。

 “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也不是这阶层的人?”就算他刻意表现出一副乐天知命的模样,仍是掩藏不住天生的气势。

 小魏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挥掉额头上的汗珠,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你该不会是我的某一个对手派来刺探敌情的高手吧?”关以升开玩笑的刺探,试着问出答案。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这个高手未免也住得太远了些。”小魏出人意表的伸出手,笑着跟关以升握手。“敝姓魏,魏昕磊,是加拿大的魏氏集团的一分子,我想你并不陌生。”

 突如其来的答案让关以升足足愣了一分钟。原来他是魏氏集团董事长的长公子,难怪打从一见面开始,他就觉得他很面

 “很惊讶是吗?”魏昕磊微笑。“我们只在加拿人见过一次面,你不认得我也不是太值得意外的事。”何况当时他们都只是躲在父亲背后的年轻人,无法和现在相提并论。

 “不,是我眼拙了,没认出你来。”关以升坦然的道歉,比起眼前沉着的男子,他显然逊很多。

 “彼此彼此!我也是认了很久才想起你,所以算是扯平了。”魏昕磊技巧的结束话题,仰望天空。

 “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重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魏昕磊颇有感触的斜睨关以升,关以升也一样。他也没想到居然会在台北的下水道碰见传言失踪已久的魏昕磊,只能说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是啊,人生充满意外。”关以升和他一样感慨。“最惨的是,我居然还是因为游戏才陷入这困境,才更讽刺。”他也学起魏昕磊仰望天际,觉得他未来的几天一定也和台北的大一样暗淡无光。

 “哦,发生了什么事?”魏昕磊听出兴趣来了,就地所知最近关以升的前途一片大好,将城邦建设管理得有声有,堪称是商界的新宠儿。

 “还不是为了那块地的事。”他随口说了一处地名。“住在那里的老人坚持不肯搬走,还指称我是个没良心的家伙硬要拆他们的家,所以我只好扮成艰苦的年轻人混入他们之中,听这群老人的心声。”关以升将事情的始末大概说了一遍,顺便自嘲。

 “听起来有趣的嘛,你一定很喜欢那位女社工才会这么做。”魏昕磊一语戳破他的罩门,关以升霎时无言以对。

 他是喜欢胜颖琦,若不是因为她的关系,他根本不会答应她的请求,度这捞什子的假。

 “被你看穿了,我是喜欢她。”关以升齿一笑,算是败给魏昕磊的敏锐。

 魏昕磊拍了拍他的肩,感慨的说:“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有家的感觉也很温暖,难怪那群老人坚持你不能拆他们的房子。”因为对他们而言,那是他们的家,即使再破再烂都一样。

 “是吗?等你看到那些房子你就个会这么说了。”关以升一点也不同意魏昕磊的话,那地方简直糟透了。

 “我不这么认为。”魏昕磊摇摇头,眼神飘向远方。“家的感觉依各人的需求而定,有的人追求心灵的皈依,不在乎外在的飘泊与否,有的人却一定要有华美的大宅才能产生家的感觉,而我认为只要能够比心定下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宁静,那就是家了。”淡淡的口吻中有着不易察觉的热切,诉说着旁人看不见的故事,让人不跟着他的眼神游走。

 必以升不知道他的故事,但很想了解。记忆中魏氏集团的营建状况一直很好,根基也很稳固,是个跨国的大财团。身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魏昕磊,实在没有理由飘泊他乡,除非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你没有家吗?”关以升刺探。“我记得你家大的,而且你还有个未婚。”据说他的未婚貌美如花,凡是见过她的人都用“天使”来形容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可人儿。

 “应该是吧!”魏昕磊耸肩。“你不说我都忘了原来我还有个未婚。”

 和善的口气一下子降至冰点,关以升这才想起,传说中魏昕磊出走的原因正是因为不他父亲私自为他订下这门亲事,所以才会负气出走。他甚至扬言,只要他未婚在的一天,他就不会回到加拿大的家,因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未婚就住在那儿。

 仔细想起来,他们两人的境况很像,都是父亲底下的棋子。不同的是,他顺应了他父亲的意思,娶了任贪玩的荣丽,魏昕磊却能坚持己见,不受他父亲的影响。

 “你就这么讨厌你的未婚?”尽管有窥一人隐私之嫌,关以升仍不怕死的询问。

 魏昕磊停了好一会儿不说话,就在关以升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

 “我不知道。”魏昕磊炯然的眼眸中净是惑,口气也稍稍缓和下来。“我不知道我是否讨厌海贝,我只是觉得犹疑。”

 很奇怪的回答,但关以升却能理解他的想法。人生不可能永远是肯定的,总有惘的时候。

 “我懂了。”关以升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对于注重隐私的魏氏而言,他已经漏太多,再问下去未免太不上道。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应该回家了?”

 “为什么这么问?”面对关以升的问题,魏昕磊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因为你的眼中填了思念。”关以升简短的回答。

 短短的一句话却负载着太多的含意。魏昕磊瞬时怔住了,无法做进一步的否认。

 沉默随着魏昕磊的无言一起散开,终至休息时间结束。关以升和魏听磊一道起身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他们昏天暗地的挖掘工作,直到天色暗下才结束一天的工作。

 “保重。”

 “你也是。”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没有人追问彼此的下一步,只是淡淡地给予对方祝福。

 下工之后,关以升带着?鄣纳硖澹献懦林氐慕挪剑夯鹤呋乩暇傻纳缜灾谢叵斓木皇俏宏坷谝帕舻幕坝铩V灰芄蝗眯亩ㄏ吕矗醯角八从械奈屡肽玻蔷褪羌伊恕?br>
 温暖与宁静…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在他的生命里,除了争斗、赚钱和失败的婚姻之外,只剩父亲留给他的森大宅。有时候,他会以为自己是睡在坟墓里,父亲的亡灵总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厉声谴责他不能睡,他还有比睡眠更重要的事待做。每当那个时候他便会惊醒,汗浃背的起身不眠不休的了作,且到超越他父亲为止。

 不准输,只准赢!

 他和父亲的竞争从父亲生前延续到他生命结束,甚至是在他死后。关以升苦笑,一步一步走向他口中的恐怖建筑,不是人住的地方。

 他不知道家的感觉究竟为何,他只知道拥有一栋数千万的豪宅是多数人的梦想。

 “你回来了。”

 还没走到底,关以升即发现胜颖琦站在巷子口等他,表情甜美得像天使。

 “我回来了。”不晓得怎么搞的,他突然觉得很感动,一身?劬∈А?br>
 “还没吃饭吧?”胜颖琦微笑,表情神秘兮兮。

 必以升摇摇头,他的确是饿了。

 “跟我来。”她拉起他的手走向街道的另一边,关以升则是一头雾水,跟着她走进一栋破旧的小屋。

 “恭喜你找到工作,”

 “工作很辛苦吧,这饭菜是特地为你做的,你可要吃完哦!”“李大叔以前是餐厅的大师傅,做菜很好吃的,快吃!

 才被拉进屋里的关以升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使发现自己正面对桌子的饭菜和众人兴奋的眼神。

 他看着桌上摆的菜肴,除了红烧鱼是用石斑煎成的以外,剩下的全是些菜,然而看在他的眼里,却比汉全席还来得珍贵。

 原来食物美味的真正原因,不在它的原料,不在它的烹调技巧,而在隐藏于其中的关怀,那才是教人吃了全身发暖的主因。

 “先坐下来吃饭吧!”胜颖琦催促。“再不吃菜就要凉了。”说完,她顺道递上筷了,微笑的看他。

 必以升也回望着她,但未接下筷子,而是突然抱住她寻求温暖。

 胜颖琦虽吓了一跳,却没推开他,只是闭上眼睛用体温温暖他。

 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漫游在他的周围,温暖的感觉贯穿了他的全身。

 这就是家的感觉!

 夜幕低垂,星子在台北严重的光害之下早已失去光彩,只有不凡的心跳在夜空下诉说着平凡的爱情,隐隐约约吐出初恋的讯息。

 胜颖琦独自坐在夜空之下,两手抱住膝盖对着天空发呆,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

 怎么办?她要如何度过今晚以及之后的每一个晚上?

 胜颖琦的烦恼堆起来就像远处的摩天大楼一样高,整张脸红透得像粒水桃,不是她想自寻烦恼,而是关以升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他、要、吃、掉、她,她确信他是这么说的…就在晚餐席间。害得她的筷子当场掉下来,而他却一脸无辜相,殷勤的吃他的饭菜,完全不理会她的困窘。

 他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啊?胜颖琦怎么也想不通。先不说他突然改变态度和大伙疯成一团,就说他忽然抱住她的事好了,难这他不晓得这群老人最会起哄,最爱点鸳鸯谱吗?

 她越想头越痛,而后又想起他上回的吻,头就更痛了。他的心思无人能懂,即使是像她这般灵巧的社工。

 其实,他可以不必答应她来这社区的,胜颖琦不得不承认。城邦建设拥有土地合法权,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她和老人们再怎么抗争,最后仍会失败。

 既然如此,为何他会答应她的请求?

 她百思莫解,也没有勇气回屋子里问答案。她不是小红帽,更不想遇见大野狼,特别是这只大野狼已经放话要吃掉她的情况之下。

 问题是老杵在外头也不是办法,总不能教她宿街头吧?

 就在她极度烦恼,左右为难的时候,大野狼反倒主动出击,率先到外向寻找她这个小红帽。

 “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找了老半天。”关以升一声不响的出现,吓了她一大跳。胜颖琦猛然抬头,视一脸舒坦的关以升。他刚洗完澡、刮完胡子,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芳香,浑身都是男人味。

 太浓了!她不安地想着,身体不自然的动了一下。这轻轻一颤不但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反而加深他捉弄人的决心。

 “你很冷吗,要不要我温暖你一下,”他边说边坐下,伸长的手臂差点吓出她一身病来;胜颖琦连忙跳开一步远,等听见他的笑声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吃她。

 “原来似是跟我开玩笑的,吓了我一跳。”她莞尔,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享受夜的宁静。

 “那可不一定,或许我只是尚未兽大发而已。”他不肯定的挑眉,表情促狭。

 “骗人!你最爱吓唬我了。”她笑着摇头,开始了解他。

 “你对我可真有信心。”他忍不住讽刺。“我记得不久前,某人还抬着我的鼻子大哭我没有同情心,不晓得那位勇敢的女士跑到哪里去了。”关以升意有所指的斜瞟了她一眼。

 “那是因为你变得太多的缘故、不能怪我。”胜颖琦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脑中回想起第一次去他公司踢馆的那一幕,当时她不但指责他没良心,还扬言将抗争到底。

 “啊?原来又是我的错,那真是太对不起你了,请原谅我。”他玩笑的态度并未因为她的强词夺理而改变,反而更为放松.教她着,也令人不解。

 他今晚的心请一定很好,否则早叫她闭嘴了。

 她甜甜的一笑,果真闭上嘴随着他的视线调向远方。城市的另一头繁星点点,七彩霓虹点燃了整个都市的签华,和黑暗角落的静谧呈强烈的对比。

 “我真的变了很多吗?你老实告诉我。”在一片宁静中,胜颖琦听见关以升人的声音从她的身边传出来。

 她偏头一看,发现他眼中一贯潜藏着的漩涡,此刻全浮上表面。

 “是的你变了很多。真的很多。”无法忽略地的请求,附颖畸哺南说道。“你说我不认识你,其实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之前我们虽然只见过两次面,可是在我脑中浮现的,一直是你猛拉领带、紧张兮兮的模样。当时你或许不悦于我的直言,可是至少你的眼神是温和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冰冷。即便是在三年前你喝醉酒时都没现在来得嘲讽,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一样。”

 一针见血的见解并不会使人更愉快,反而扎痛内心深处难疗的创伤。他是变了,身处于一个时时刻刻要花样,分分秒秒用心机的世界,想不变也难。

 “也许你记忆中的男人很本不存在,他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子罢了。”关以升不愿承认自身的改变,干脆又将眼神调向远方。

 “他存在的,你别想否认。”不知打哪来的勇气,胜颖琦竟伸手将他的头转正,硬要他面对她。

 “我知道我很惹人嫌,喜欢多管闲事又多话,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傻瓜。”她深一口气,继续说。“我不认为那是一个幻影,因为我的确在你眼中看见了仁慈与谅解。”否则不会在和前离婚之后还继续照顾她。“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你,才让你变成今的冷酷。告诉我好吗?让我知道究竟是哪些事改变了你,让你变得如此不同。”

 温暖的掌心还摆在脸颊的两边,热切的口吻依然。关以升发现自己体内的热度升高,固执的心也随着胜颖琦渗入的指温慢慢地融化,乃至于化为一摊水。

 “输给你了,真不愧是个好社工。”他回脖子摇头,算是败给她的坚持。

 “那表示你会告诉我罗?”她好高兴,他总算肯打开心房。

 “你得先答应我不睡着才行,我不想说故事的时候听见你打鼾的声音。”他不安的讽刺。

 “我保证不会。”她拼命点头,眼神认真得不得了。

 他笑笑,开始他的故事。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先说我的出身好了。”他决定。“我是家中的独生子,也是关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品学兼优,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孩子。”

 他得意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胜颖琦不微笑,跟着他一同融入剧情。

 “那很好啊!你父母一定很以你为荣。”她在一旁敲边鼓,没想到却敲错了边。

 “我可没你这么确定。”关以升嘴角斜挑。

 “对于我父亲而言,我并不够好。他希望拥有的是一个更强悍、更无情的孩子来继承他的侵略哲学,我太软弱,也太不听话了。”

 “这太离谱了!”胜颖琦怪叫起来,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是我见过最冷漠无情的人,你父亲居然还嫌你软弱?”他父亲是怪物吗?他这样还不算强硬,谁才有资格拿冠军?

 “这算是赞美词吗?我是不是该对你说谢谢?”关以升嘲的斜瞥了她一眼,有点不悦。

 “不…不是啦!”她急忙否认。“俄只是觉得你已经够强悍了,你父亲的要求末免太不合理。”

 “或许吧!”他不于置评。“在我父亲的想法里,没有合不合理的问题,只有听不听话的差别。他总是告诫我只有他才能带领我走向成功之路,要我向他看齐。”而他父亲的要求是无止境的,他只能不停地追,直到追上他的脚步为止。

 “那么,你自己的想法呢?你也甘心接受你父亲的意见做个比他更冷酷的人?”胜颖琦无法理解他父亲的想法,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强迫他的孩子跟他一样冷酷?

 “自己的想法?”关以升愣住了,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至少他的圈子里没有,每个人的境况都差人多,都是身不由己的第二代。

 “是啊,自己的想法。”胜颖琦点头,笑得好开心。“像我自己从高中时期就立志要当社工,填志愿时也选社工系,有些朋友很好奇我的想法,认为我不如去念心里系,因为我老爱探究人的心里。”她边说过扮了一个鬼脸,一脸无奈状。“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去念吧!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把这些老人从你这头冷酷无情的怪兽手中救出来,然后才能继续找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原来他在她的眼里是怪兽,真谢谢她的形容词了。

 必以升撇撇嘴角,勉强算是回应她的好意,他知道她会这么说是为了让他放松心情,以免被自己的无聊人生死。

 “如果你有机会重新来过,你会怎么做?”她忽然看着地发间。

 “这个问题很无聊,我拒绝回答。”关以升当她疯子似的回望她,打赌他的故事一定讲不完,因为她太爱话了。

 “才不呢!你一定有自己的梦想,每个人都有。”她默着他追问。“告诉我嘛!别那么小气嘛!拜托嘛!”

 又是乞求又是拜托的,关以升完全败在她的撒娇之下。他决定趁着手臂还没被摇断前吐出答案。

 “好啦、好啦,你别再摇了,我说就是。”他举白旗投降。

 “真的?快说。”胜颖琦喜出望外,总算没白摇。

 “我的梦想很简单,你可不能笑我!”他事先警告,表情腼腆得像个站错讲台的小孩一样难堪。

 “我才不会。”她才没那么无聊。

 见她真的很严肃,他才肯继续说。“我希望有一天能够退隐山林,远离都世的喧嚣,在偏远的山上买块地,种点水果什么的,优优闲闲的度过下半生。”

 很逍遥的梦想,但并非不可行。

 胜颖琦点点头,能理解他的无奈,换作是她,大概也会跟他一样,选择远离是非吧。“其实你现在就可以这么做啊!抛掉一切搬到山上去,我支持你!”她不经大脑的一番慷慨昂,只换来一个嘲的眼神。

 “谁陪我去,你吗?”他出其不意的攻击,杀得她措手不及,脸通红。

 “这…呃…我…你的故事还没讲完,继续说吧。”情急之下她总算找到另一条生路逃离眼前的不安。

 必以升没再问下去,只是用嘲讽的眼光看她,害她差点钻到地下去。

 “没有了,我的故事到此为止。”他突然决定结束话题,心情不怎么愉快。

 “才怪!”她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起身,两人的动作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你只是在逃避我的问题,逃避你不想面对的往事!”她激动的指责,不让他再退缩回去。

 “逃避的人只有我吗?你不也逃避我的问话,害怕接触你不敢面对的话题?”关以升的眼神锐利,温和的影子无影无踪。

 “我…”

 “在你闯进我的办公室前,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可能会遇见我吗?”他又问,并且支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的问题。

 “我…”

 “回答我!”他绝不容许仅仅是他单方面的相思,他需要她的回应。

 “是!我曾经想过,我曾想过可能会再遇见你!”再也忍不住长久以来的思念,她崩溃了,倾倒在他的怀里。“我知道城邦建设是关家的产业,但我不确定你是否已经取代你父亲的位子成为负责人。或许在我的心底,我一直想再见到你,但我没有勇气直接站在你面前,问你还认不认得我,所以才下意识选择闯进你的办公室,只因为我想见你,该死的想再见你一面!”

 直到此刻,她才敢对自己承认,除了想帮忙那些老人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强烈的理由支持她不断的抗争,不断的和城邦建设周旋。因为她想见他,即使卑微,即使明明知道他有子了,她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渴望,闯进他的办公室试试看能不能遇见他。结果她遇见了,也失了。不断的错身,使他的影子就像星球镶嵌在她内心的角落,不定时的自转,迫使她不停的检视内心的轨道,追寻他的踪迹。

 是的,她想再见他一面,好想好想!想到超乎自己的想像,想到夜半惊醒,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现在,他知道她的想法了,他会怎么回应?

 “笨蛋。”他的回应是拥紧她苦笑。“你不晓得我曾经派人打听过你的下落,但你却像风一样消失在那个微酸的午后,让我遍寻不着吗?”结果他们却像高挂在天际的星辰,只会隔着银河互相思念,白白浪费时间。

 充无奈的笑骂让胜颖琦抬起头,看怪物似的瞪着他。“你找过我?”她一点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嗯。”他冷哼。“三年前我就找过你,结果徵信社给的消息是根本没你这个人,原本的电梯小姐说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的来历。我甚至还派人到那位小姐就读的大学,调查你是否和她念同一所大学,答案很令人失望,学生的名单上并没有你的名字。”当时他还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痛斥徵信社的人办事不力。

 “你一定是找了一间不好的徵信社,或是得罪了小薇,因为你居然不是调查她,她可是我们学校著名的美人。”听见这事情后,她破涕为笑,心情愉坑卩了。

 “这话什么意思?”他眯起眼睛作势要揍她,她则笑着躲开。

 “小薇是我的高中同学,你到她的大学查当然找不到我,因为我们大学念不同学校,而且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你这么做已经严重侮辱到她的自尊,难怪她不肯告诉你我的下落。”非但如此,她还被小薇莫名其妙破口大骂了一顿,然后绝,现在她终于清事情的缘由,一切不过是嫉妒作祟而已。

 “也就是说,我被那间笨徵信社和你的高中同学摆了一道。”关以升笑着摇头,无法抵抗命运的捉弄。

 “没办法.谁叫运气不好,两边都找错人。”她也笑着点头,没来由的觉得心情很好。知道他找过她的事,让她的心情如坐云霄飞车,high得不得了。

 面对她的调侃,关以升干脆以挑眉回应,暂时饶过她。

 “再问你一句话,别对我说谎。”他再接再励,她照例点头。“现在你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还肯不肯跟我一起退隐山林?”

 胜颖琦愣住了,这个问题来得大突然,她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照理说他只是在说笑,看起来又不像,他是认真的。

 她深了一口气,脑中不断回响着他的问题。她前不肯跟他一起退隐山林?为什么不?他已经和他的老婆离婚,没有所谓的第三者问题,而已这爱她的梦想,从初见面的那一刻起,即深深刻人她心中。

 “我愿意。”她乐见欣喜在他眼中扩大,继而占领整张脸。“我愿意和你一起退隐山林.种种菜,摘摘水果,而且搬得越远越好,最好是东部。”

 “花莲好吗?”关以升提议。那地方的风景不错,他喜欢的。

 “就花莲。”胜颖琦微笑,仿佛已置身其境。

 两人相视而笑,呼吸也越来越沉重。胜颖琦知道他想吻她,她也想。她抬起头,跳起脚尖接他缓缓落下的双,他搂着她的慢慢靠近,在齿几乎相的时刻耳边却传来一个令人尴尬的声音,扰一池水。

 “哎哟!”

 不远处的地上坐了个人影,边边哀号,身旁还摆了个打破的碗,里头的汤和面都跑出来,

 “杨!”他俩不约加同的叫了起来,一起跑过去扶她。

 “有没有受伤?”关以升将杨老太大扶起来,检查她的伤势。

 “没有、没有。”杨老太太挥挥手,要他别担心“瞧我笨手笨脚的,连一碗面都拿不好,还把碗打破了,真是!

 经她这么一说,大伙的视线全调向地下的残渣、纳闷不已。

 “这么晚了您还拿面来干嘛?”胜颖琦问,不太清楚老人家的想法。

 “给小必吃呀!堡作了一天、小必一定累了。晚饭只吃那一点点怎么够,当然要煮点消夜给他吃才行!”杨老太太理直气择的回答。瞪着胜颖琦的眼睛好像在指责她没尽到照顾的责任。

 “杨您说得对;是该煮些消夜给小必吃,他真的很辛苦。”她忍住笑意正经的回应,惹来关以升强烈的瞪视。

 “您还好吧,有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关以升蹙起眉头看着一跛一跛的杨老太太,担心她扭伤了。

 “我没事!”她还是挥挥手。“别担心我,我还能走,我…好痛!”

 杨老太太逞强的表情在她痛苦的移动后完全改变,关以升二话不说背起杨老太太,亲自送她回家。

 “我先送杨回家,你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卜,当心别割破手了。”他随意代一声,胜颖琦点点头。

 “知道了,你赶紧把将杨送回家吧。”她朝他挥挥手,蹲下身收拾残局。

 必以升这才放心带杨老太大回家,沿着小路聊天。

 “不好意思害你面没吃到还得背我回家。”杨老太太忍痛气这,一面道歉。

 “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为了我您也不会扭伤。”他良心不安的推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群老人的好意。

 “哪儿的话,你肚子没饿着就好。”杨老太大才不把摔跤当一回事,她倒比较担心他的民生问题。

 “当心前面有水桶挡着,这里的巷子很又很小,你走路可得当心点,别摔着了,啊?”杨老太太又不放心,纯的指路,就怕他一不小心掉到水沟里,和老鼠大玩捉藏游戏。

 “我看见了,您放心。”他不莞尔,感谢她的好心。

 一路上他又躲又闪的,要不是他身手矫捷,摔个几跤恐怕是在所难免。这地方真的很糟,就算是纽约的布鲁克林区也没这地区来得脏,这群老人怎么住得下去?

 “您…为什么不搬走呢?这里实在不是居住的好环境,空间小又,而且大部分的屋子都会漏水,换个地方住也许会更好一点,您觉得如何?”惑间,他终于说出长久以来的疑问,就建筑的观点讨论,这地区实在需要再改造才能住人。

 “这可不行。”杨老太太断然的拒绝。“我的老邻居都住在这儿,如果搬走了我要向谁说话去?搞不好才刚搬家就因为无聊而闷死了。何况这里虽然小又,却存在着比哪里都比不上的热络。住在这儿的人们互相关心,彼此扶持,虽然不免会有些争吵,但总是吵过就算,谁也不会记恨,这要是在外头呀,早被其他人欺负死了。你说是吗,小必?”

 “这倒也是。”他附议。外面的世界风风雨雨,的确不是这群单纯的老人能够应付的。

 “就是啊,别地方的人哪像咱们这里的人这么好,所以我们坚持不搬走,宁愿房子漏水,也不会让那家建设公司把我们赶出家园!”杨老太太说得可激动了,差点将关以升的背踹出一个来。

 “是…是。”他百感集,不知道是该马上低头认错还是当场把杨老太大甩下肩膀,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真不知道那家公司的负责人长得什么德行,怎么这么冷血?同样姓关,却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跟小必根本不能比!”突如其来的赞美教他又是一阵措手不及,只能哼哼哈哈的苦笑。

 他就是她口中的冷血动物,和“他”不能比的怪物。

 “还是小必好,心地善良又懂得礼貌,是年轻人的典范。”

 不,他根本不是捞什子的典范,他是恶,专门靠人血维生的血鬼.一点也不善良。

 “现在的年轻人哪,很少象小必这么好心又肯努力罗,大部分的人都…”

 “到家了,杨!您该休息了。”再也无法假装若无其事,他鲁的打断她的赞美,将杨老太太放下来。

 “好好,谢谢你啊!”杨老太太递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然后蹒跚走进屋子。

 必以升默默的注视老太太的背影,将身体靠在墙壁上,双手掩住眼睛询问自己。

 你在做什么?关以升。你怎么可以如此欺骗这些老人?你根本不是他们口中勤奋有礼的年轻人,而是想夺走他们房子的恶魔,结果你却穿着天使的羽衣,无情的戏你周遭的人。

 “该死…该死…”他猛捶墙壁,发心中的怨念。

 到底他该怎么做,谁能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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