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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如七,你的消息没有错?”

 “乔老大,你可以置疑我的人格,但不能置疑我的职业道德。我会翻脸哦。”

 “哦,那真对不起了。”没什么诚意地道着歉,乔天师打着伞姿态婀娜地走在烟雨霏霏的扬州街市上,她身后跟着戴着大斗笠、担着竹筐、打扮成下人的如七,两人的目标是离他们七丈左右的四个少年。

 今正是扬州南大街一月两次的集市,虽下着细雨,但附近镇乡的粮食、水产、畜产、蔬果、茶、酒、葯材、书籍等还都是运到这里销售,人声鼎沸,易繁盛,若不是前面四人太过显眼,乔天师也没有把握跟得上他们。

 “看来‘老天有眼’这句话还是对的。我真的很高兴见到他们四个可爱的小东西哦。”

 如七抖了抖身上的皮疙瘩,有些受不了地道:“乔老大,你别一兴奋就说些奇怪的话可不可以,而且请你动手之前想想他们的身份啊。”

 “我知道嘛,是赵、钱、孙、李啊。”

 就是昨天把她踹进湖水里,还想看她淹死的四个混蛋。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赵、钱、孙、李。那位穿淡青色锦袍的赵兄是现今圣上的十三弟赵晋,封明王,并加太保。那位钱兄的父亲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孙兄的爷爷是知审刑院事,至于李兄的大哥为同知枢密院事。除了明王外,其余三人虽即没封爵也未取得功名,但他们在家都为幼子,受尽宠爱,恣意妄为惯了…”

 如七的介绍还未完,就听前面一阵騒动。等乔天师小心凑上前看时,赵晋已经把不小心撞到他的商贩揍个半死了,而钱、孙、李三人用力踩着小商贩担子里的鸡蛋,玩得不亦乐乎。

 如七在乔天师耳边轻声说:“钱、孙、李三人虽是纨绔子弟,但最恐怖的还是明王赵晋,在建康府,他可被那里的百姓称为‘混世魔王’和‘混世太保’哦。他曾把教他读书的一名老师的肋骨打断,害得圣上大怒呢,但由于皇太后极疼爱他,连圣上也无可奈何。”

 握住伞柄的手青筋直冒,乔天师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晋扔开小商贩又吆三喝四地继续逛街,众人已见过他的不讲理,莫不都避得远远的。而赵晋还一付沾沾自喜地左顾右盼的样子,与一般小混混的德行无异。

 琉璃的未婚夫竟是如此没品的人,像琉璃那般冰清玉洁般的女子,赵晋怎配得上她,她绝不允许。

 见了乔天师难得认真的表情,如七知道她动了真气,当下也噤言默默跟在她身后。

 赵、钱、孙、李四大公子继续在前面横冲直撞着,踢翻人家的水果摊子,顺手摸走瓷器而后扔掉,布料抖开浸入泥水里,整个街市就像他们的大游乐场,只是单纯地享受着破坏的乐趣。行头被人找来阻止他们,也被其中一人笑嘻嘻地攥住领口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而被打得脸鲜血地退回去。

 “简直与未经驯养的野兽无异!我不是佛祖,因此我对付野兽的方法只有一种。”

 细雨在油布伞上汇聚成水珠延伞缘滴下,断断续续的令乔天师的脸变得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说话的语调子平缓缓,有种令人心惊的平静。

 “乔老大…”

 以为乔的思绪已飘向远方,如七不觉出口唤道,但乔天师却马上侧过头,朝如七笑了一下道:“不用担心,我不是鲁莽的人。咦?不知不觉,雨已停了呢。”

 乔天师移开还滴着水珠的油布伞,扬起大大的笑脸看向天空。太阳由浅灰色的云边悄悄出头,泻下的浅浅金光落在乔身上,透透澈澈的,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会不见。

 “真是老天有眼。”

 心情不知为何焦躁起来。

 苏意怜似乎也感受到她情绪不稳定地在刺绣的时候偷偷朝她这里看。

 懒洋洋地坐在窗台上,窗外花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金色的大乌鸦依然呆在最高的树枝上监视着他们,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心情却是无法抒解的郁闷烦躁。

 乔昨天也回来了,很仔细地对她说了她未婚夫众多“丰功伟绩”让她仔细考虑要不要嫁。

 虽然说是对未婚夫的人品没有任何期待,但她却在听了乔的话后不能否认地受了很大的冲击。她的一生啊…十五岁时订下的婚事,对方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期间经过外族来犯,先皇驾崩,婚事也就慢慢往后延迟了,当然她逃婚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现在她已二十一岁,贵族中像她这么大的新嫁娘根本就没有吧。而决定回家时,她就对无论嫁给什么样的夫君都有接受的觉悟了,那么,为何在听了乔的话后,不,也许更早前,口的这种狂暴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周雪闭上眼睛,阳光透过树影轻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在苏府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就像在身边静止一般。不用受饥饿冷寒的威胁,没有步步陷阱的险恶,不用担心暗算和算计别人,即使只是静静躺着,就能获得华服美食和安全的环境,连人的存在也可有可无了起来。

 还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思考也多了起来了呢。

 有脚步声朝厢房走来,周雪知道现在斜坐在窗台上的姿态不合适宜,但就是不想动。“姐姐。”意料之外的声音令周雪睁开眼,午间的阳光刺入眼中,令她初看人时也是模模糊糊、白茫茫的一片。过了一会,她才看清来人。

 站在青石板路上的两个俊俏少年,几不见,似乎又长高了,真奇怪,为什么他们总是学不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总是叫“姐姐”呢。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意识到猛然叫错的两人全身僵直地要听着随之而来的讥嘲,结果等到的却是周雪轻描谈写的一句话,亦雅愣了一下,小心地说道:“我,我们来看一下表哥。”

 “他在给我制嫁衣呢,暂不见客。”

 因对方是弟弟,周雪毫不避讳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她却不知道,同弟弟已分开了五六年,不尖酸刻薄的周雪远比他们所认识的官家小姐美丽可爱得多,对她所展的慵懒芳华,即使知道她是姐姐,并且内在与外表的美丽完全不符地可恶,兄弟俩还是羞红了脸。

 不过说起来姐姐为什么坐在窗台上,似乎察看着每一个要接近厢房的人。对他们来探望表哥的事情也是想也不想地回绝,怎么说也是他们和表哥有血缘关系耶,姐姐凭什么独占着表哥,不让他们相见啊。

 况且扬州到苏州的距离并不近哩。“我们有近半年没见到表哥了…”

 周雪眼睛微眯,冷然道:“想让我话说二遍吗?”

 亦文、亦雅两人身子又是一僵,恨恨地瞪了周雪两眼后,没有办法只得又走回去。

 哼,原本还有些可惜姐姐要嫁给那种无赖,现在看来,姐姐和那个笨蛋小王爷真的很相配,一个残暴一个恶,真想知道他们的结婚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真的,琉璃,你喜欢让别人憎恨你吗?”

 身子倒挂在屋檐下,乔天师一手拿着糯米饭团,一手拿着牛片说道。

 对乔如蝙蝠般的突然出现周雪没有半点吃惊的表情,到是苏意怜看向窗外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花针不小心扎在手指上,渗出的血珠只有哭丧着脸自己

 “是啊。”周雪依然冷冷淡淡地道“我不像母亲,与其被人忽略,不如遭人憎恨。”

 咬了一口饭团,乔天师咿咿呀呀口齿不清地道:“你那两个弟弟对你是又恨又怕啊,真不明白,你又没做什么,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

 “嗯…嗯…大概他们还记恨着小时候的事吧。”想不出现在完美的自己有让人憎恨的理由,周雪只好朝前追溯。

 “小时候?”

 “对呀,闹得比较大的一次,也不过是我把亦文骗到树上呆了几个时辰,结果我放开手让他跌到头破血的事情…啊,对了,还有把亦雅推到湖里,差点让他溺死的事,还有把他们骗到祠堂里锁了一夜的事,还有把父亲最喜欢的白玉马打碎陷害他们的事,父亲朋友的孩子来了先暴打一顿然后推到他们身上,令父亲与他朋友反目的事…这样说起来,我的童年过得还蛮愉快的嘛。”

 “…”乔张大嘴巴直直从房檐上掉下来,在接近地面的时候只用一个手指支撑住身子,而后轻轻跃起,她先把饭团进嘴里,按地的脏手指就在衣服上擦了擦地走近周雪。琉璃小时候会像她自己所说的那种人吗?根本无法想象嘛。

 “怨不得他们对你所说的话虽不说言听计从,但至少不敢反抗。”一定是童年的阴影还留在他们脆弱的心底吧。连乔都不觉同情起那两个娃娃脸兄弟了…有这种姐姐,童年一定很辛苦吧。

 “对了,琉璃,今天早上你的未婚夫已住进苏府了哦,你怎么没去看看啊。”她可是一听到苏府大门前不同于以往的嘈杂声,便极其期待地躲在一边偷偷观看呢。原本以为赵晋因他凄惨的模样多少有些遮掩和收敛,结果他依然顶着被揍地青紫的大黑眼圈和“变胖”的猪头大摇大摆地走进苏府,低估了赵晋的羞心是她的不对,她要好好反省才可以。

 周雪意兴阑珊地闭了闭眼道:“没有兴趣。”

 “琉璃,你真的连人类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啊。”

 “不是。”她是怕抑制不了脾气,而做出一些过的行为。

 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雪的沮丧,乔爱笑的眸子也变得黯然起来。“我还是喜欢柳霓雪呢。”她喃喃说道。那是没有任何封号和背景的少女,一入江湖,便引得各方人士惊才惊,成名战是在小雪初晴的长江边,对方曾是江湖三大宫之一的青夜宫,在那一役中,柳霓雪独斗青夜宫里挑出的十八位绝顶高手,她以古琴曲《水》中一段《长江万里》和二段《一派千浔》中澎湃乐音配合长江水震破对方奇经血脉,并以琴中雪柳剑刺穿十八人的肩胛骨毁了他们的武功。而她只有后背和小腿受了点伤。经此一役,被正道人士深恶痛绝的以买卖妇女为业的青夜宫绝迹江湖。

 而这便是“江水霜寒涛怒碎,绝世雪衣,剑魄琴心”的由来。

 虽然乔天师和她交往以后才知那次战役的起因是青夜宫宫主的儿子不长眼地看中了独闯江湖的柳霓雪的美,原本想在客店倒她,先后卖,结果当然没有得逞,还被柳霓雪毫不留情地阉了。青夜宫当然不甘心,下了“狙杀令”派座下十大暗杀者去解决柳霓雪,柳霓雪被騒扰得不耐烦,为绝后患就干脆挑了青夜宫。听了柳霓雪不得已的语气,乔天师只有暗叹青夜宫自作孽不可活。

 在江湖上与乔天师在一起的柳霓雪冷情无忌,自信张扬,但柳霓雪的冷情既不是冷漠也不是绝情,只是她本身情绪不易显的性格而已。能说出“两个人在一起,什么事也能做得到”这句话的柳霓雪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热情。

 但是现在的周雪身上已看不到那种热情,就像被什么事情困扰一样,她就如要自我保护一般坠入水潭最深处,保持着波澜不惊、宁静深寒的姿态。乔天师看在眼里,虽然焦急,但却无法可想。

 “与其被人忽略,不如遭人憎恨。”

 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呢。

 “因为我是多余的存在啊。”

 乔一惊地看向周雪,看透了乔心中所想的女子笑得飘忽虚幻:“我从未和你说过呢,对母亲来说,我只是她作为王妃必须要生子的义务,对父亲来说,我只是他可有可无的小孩,对亦文、亦雅来说,我是他们避之不及的恶姐,而对二夫人说,我是不能存在的不小心看到了她的秘密的人吧。”

 “…秘密?”

 “啊,”飘忽的眼神猛地清明起来,周雪手肘在膝上支腮笑道:“大户人家中都会有一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龌龊的事情呢,南郡王府中又怎么可以例外。只是孤独的人都会做的事而已,她却像犯了天大的过错一样寻死觅活的,真是好笑呢。”不好笑的是她渐渐的偏执。

 “哦。”乔已经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周雪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我只有乔一个人而已。”周雪微徼地扯了扯“至于别人的爱或不爱,我根本无所谓。”

 食一瞬间失去了。她为何听到的是不一样的声音,听到琉璃的心中说着:想要有人爱她,以她为第一顺位的许多许多许多许多的爱意。

 有些悲伤地移开目光,不经意地看着室内,坐在绣架前锈衣的苏意怜痴痴地看着周雪,不知已看了多长时间。

 “砰”的一声巨响,周雪惊吓地坐起身来,她只来得及抓住屏风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就连忙冲出寝室。

 她最先跑到乔睡的小间看了一下,乔根本不受外界影响地呼吸甜睡着,周雪跳的心才慢慢缓和下来。

 盘花锦帘“刷”的掀开,周雪侧头看去,穿着单衣、长发及膝并未梳的少年脚步重重地踏进来,室内并未点灯,窗户紧闭,月光也只投进淡淡的光影,周雪眼力虽好,也只隐约看清少年的轮廓。

 “鸦…”周雪讶然地低语着,没想到他在外面偷窥也就算了,如今竟得寸进尺地登堂入室…

 “你有未婚夫为什么不早说!”

 鸦用力大喊着,愤恨的语气却使周雪不及细想忙捂住他的低叫道:“说话别那么大声。”会吵醒夜行妖。

 “唔,唔,”鸦拔不开周雪的手,只得紧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按下“干什么不让我说,是你心里有鬼吧!”

 “我干吗心里有鬼?”周雪讶然反问,却被鸦认为顽固抵抗地冷哼道:“你自己心里明白,竟敢欺骗…欺骗苏意怜的感情。”

 “啊…”这是哪里和哪里,她怎么听不太懂。

 “苏意怜是我的祭品,他的感情就是我的。”看着周雪哑口无言的样子,鸦更加情绪昂“竟然敢欺骗我,若不是宗宁对我说今天你的未婚夫来的事情,我还傻傻地被人玩着,太过分了,你一定看着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男人被你玩得团团转的样子而在偷笑吧!太可恶了!”

 朝耳边怒吼的话几乎令周雪耳朵震聋,她缩了缩脖子向旁边移了移,手被紧握着,连掏掏耳朵都不成。她一定要冷静,一定要睿智地把鸦为什么在深更半夜跑到她的闺房朝她无礼怒吼的事情清楚,于是她开口道:“我玩谁?”

 “我。啊,不,是苏意怜!”

 “好,就算你们两个好了,”周雪冷静地道“我怎么玩的?”

 “你、你、你,你知不知羞啊,竟让我说出来。”鸦的脸上飞上红,幸亏屋暗,周雪看不出来“你、你、你,你有了未婚夫了,还不知惑我们…”

 “等等!”周雪眨了眨跟,有些惊诧地张大嘴,而后一字一句地慢慢问道:“我…惑?谁?”

 “就是…”

 “明白,明白,就是你和苏意怜两人嘛。”周雪似乎终于捉住了症结所在地严肃地问:“我是怎么惑你们的。”

 “你、你、你,你知不知羞啊,这种事还让我说出来。”鸦的脸滚烫滚烫的,头顶几乎要冒烟地害羞,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一见面,一见面就非礼我吗?还、还有,你答应陪苏意怜,你、你还调戏我,我跑你也不放过我…”

 “所以?”

 “我以为你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鸦羞涩地微低下头轻声道,但他似乎想到什么,情绪又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女人了,但因为是你我才对你另眼相看的哎,谁知道你竟欺骗我们。幸亏是我,要是金乌的话,一定会杀了你的!”

 周雪并没觉得鸦对她另眼相看过,况且被鸦另眼相看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还有关金乌那只乌鸦什么事,不过…“…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这种事她本人怎么一点也没察觉?鸦又是怎么感受出来的?

 凝视住她的眼睛,在黑夜中仿佛凝缩的星河一般璀璨闪亮,认真非常。

 周雪暗叹了口气,有种泥足深陷的预感。“我就是骗了你又怎样?”

 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吧,与其残酷地揭他的自作多情,她还不如干脆扮演薄情女的角色,哎,她真是越来越好心了。

 “还有,你不是说我们是敌人,还说被苏意怜喜欢上的我很可怜?”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鸦的声音不复咄咄人的气势而掺入了极大的委屈感“我宁愿你欺骗我,也不想听你说出这么残酷的话。”

 冷静冷静。周雪深了一口气,她是个智慧而沉着的人,和鸦这种有着幻想症和自恋狂的人不同。绝不能被鸦的胡言语而打了步调。作好心理调适后,她清冷冷地咳了一声道:“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至少可以看清对方三分表情,鸦紧咬着下,一脸泫然泣地看着周雪,周雪除了感到滑稽外,脊背还一阵寒凉,若不是手腕被紧紧握住,她也许想逃。

 “难道你的未婚夫比我好吗?”

 “啊?”周雪怔了一下,她又没见过,没比较过,不知道耶。

 “刚才我还特地去看了一下,长得又黑又丑,连我的一半漂亮都没有,不过是个王爷而已,你若想要的话,我也可以成为王爷啊!”“你是皇上的亲戚?”怨不得他不像下人也不像护卫,又自恋又狂妄,原来和圣上有亲呀。

 “哼,谁稀罕和他有亲啊。”鸦不屑地冷哼一声才道:“你知道莫王爷吧?封为平京王的那个。”

 歪头想了一想,周雪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其实他若没来找我的话,我也不认得他。后来我让宗宁他们去查了一下,这个莫王爷和江湖上布天门走得很近,而且势力浸入朝廷,他不知从哪里听到我的存在,多天前派人来和我商谈,说事成之后,加官食邑少不了云云,我想问他要个王爷当当应该没问题吧。”

 周雪怔怔看了鸦半晌,许久才从嘴里挤出话来:“那、那个,事成之后…是什么事?”

 “哦,那个呀,”鸦不在意地道“大概是什么谋权篡位吧。”

 周雪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想昏过去,她不了解鸦,不,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莫须有的事情可以让他渲染成天大的不该,而真正重要的事情他又根本没放在心上呢。她不知道鸦脑子的构造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也不想知道。

 “这种事情好像应该列入机密吧,你为什么对我说。”周雪气若游丝地问道,她不想成为篡位者的同犯啊“还有,你有什么可帮助别人的。”

 鸦犹自不知死活地抬起下巴傲然“哼”了一声:“你以为苏府只凭绣绣花什么的就能成为富甲全国的商户啊。他们如此风光都是因为我啦!扁我发现的就有金矿三座,银矿五座,铁矿十二座,铅和锡矿共九座。我只开采了其中三分之一而已,其实我也发现了铜矿,但官府控制得厉害,扔在那里又不会跑,我就当没发现过。朝廷每年才得金一万五千多两,得银二十多万两,我自己开采的只比朝廷的略少而已,我又没有朝廷那么能花钱,所以说我应该比皇上还富一点点,怎么样,我应该比那个丑王爷厉害多了吧!”

 朝廷人家还有税收啦…但鸦有钱的程度确超乎人的想象。

 周雪想起不经意碰到的布天门门主,原来还以为布天门看上了苏府的财富,现在她才知道,莫如幽想掌控的不是苏府,而是鸦。

 这么看的话,鸦的身份马上神秘莫测起来,照他自己地说法,他的财力完全能为自己打造一座城堡,但他却寄居在苏府,身边护卫为在江湖中消失三年之久的“刀剑双奇”而他本身的武功也不可小觑,同时消息网也很灵通,可以查出平京王的底细…

 “你知道我是谁吗?”周雪试探地问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鸦愤愤然地道“南郡王的女儿平乐郡主周雪,你当我只能晚上出现,什么都不知道啊!”得知鸦虽惑于她的身手但还是没有特意打探她的身份,周雪的心情不知为何大好起来:“你只能晚上出现,不会是怕阳光吧。”

 原本只是顺口说出的话,却因对方长时间的沉默以对,而终于感到了不寻常。

 “鸦…”也许他真的有什么隐疾也说不定,周雪为自己口坑邙有些后悔。

 “你到底想好没有?”

 “啊?”

 “我富可敌国,长得又漂亮,想要的话,封爵不成问题,你想清楚没有?”

 “想,想清楚什么?”

 “就是我和那个丑王爷你到底喜欢谁啊!”鸦又忍不住大叫起来,他又美又有钱,权力也唾手可得,他已经够降贵纡尊地让周雪选择了,没想到她还给他装傻。

 “…”周雪眯了眯眼睛,她刚才为伤了鸦的脆弱心灵而担心是不是就像傻瓜一样。

 “你要想清楚哦。”因周雪的沉默,鸦不觉慌乱起来,他从来没有恋爱过,不,从来没有被追求过,不,因为对方是周雪他才准许她追求的,所以他回应一滴滴感情也是应该的。但是周雪即使有了未婚夫,也该为他放下的一滴滴感情欣喜若狂才对。“这世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可只有我一个哦,不是我自夸,你该为我的稍微在意而感到荣幸!”

 “…”抿了抿,冷静冷静冷静,她是沉着智慧的周雪…

 “原来你真是热爱权势的女人,罢了,原本我就不想与小人作对但又怕麻烦,帮助平京王无异把金山银山朝水里扔,于是一直拖延着,但是为了你,我便帮他罢,你有没有很感动!一句话,选我还是你未婚夫!”

 “喂!”

 “你是笨蛋吗!”巨大的叫喊声令鸦震惊当场。周雪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她用力地挣脱鸦的掌控,伸手拽住鸦的衣领往下拉,燃上怒火的眼对上鸦的美目“你别自以为是地说个不停!什么为了我引你自己没有是非观念吗?你想谋反自己去,你想封爵自己封,别和我扯上关系,还问我有没有感动?一句话,我见了你这种蠢材,只会激动!”

 “你,你凶我…”鸦没想到平时冷冰冰的周雪会发起火来,而且发火起来那么可怕,他不觉畏缩了一下,嗫嚅着说道。还说他是笨蛋,好过分!

 “我就是凶你你又能怎样!而且我有未婚夫关你什么事!他都不问我了,你凭什么过问我!”

 “莫,莫非你想抛弃我!”鸦惊骇地叫道,他,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周雪竟还顽固不冥地选择对方?

 “你给我闭嘴,”头好疼,嗓子也叫得好疼。她揪住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在她的怒视下也不会逃避,依然以黑色火焰般的眼神注视着她,为什么会那么自以为是和自信十足。

 “我才不要!”鸦也回吼过去,他是受害者耶,连说说都不成啊。

 “你是不是有病。”感觉好无力。

 “对啊!我就是有病才会喜欢上你!”

 赌气似的大叫过后,等鸦看到周雪呆滞地瞪着他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加思索地说了什么,自己竟然在周雪没对他说喜欢之前说了喜欢,让他有些懊怒,但周雪不是感激涕淋而是惊吓住的呆滞表情更让他的心情跌到谷底!

 “可恶!”周雪呆呆地看起来无辜之极的眼神让鸦心里一阵騒动,而那曾非礼过自己的也在咫尺之外惑地半启着,并不承认自己心里有念头的鸦抱持着“说喜欢后应该更加重喜欢的程度”的圣洁想法吻了下去,开始时牙齿撞得生疼而让他皱了下眉,但随即所感受到的柔软酥麻令他原谅了自己生涩的吻技,但是甜美醉的感觉也只有一瞬而已,周雪揪住他衣领的手变为按在他肩上把他用力推了出去,鸦猝不及防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当看到黑暗中突浮出周雪捂住双的清晰美丽的翦影时,一种巨大而犀利的感情劈过他的膛“我喜欢你!”只停顿了一秒,鸦又大声加注他的认真坚决。

 “我喜欢你!”

 心如巨般汹涌,周雪捂住自己的,除了想消去那种吃了胭脂的情感觉,还想阻止自己大叫出来。

 “你…”身后突然响起奇特的木质碎裂的声音,周雪也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骤然大变,她头也不回地向前掠去,顺势抓起跌坐在地上的鸦,在快接近房门时,清冷气流已迫近颈部,周雪看也不看就长袖一甩,三朵蔷薇击人寒夜之中迤逦出的耀眼青光。“叮叮叮”三声脆响,光只是滞了一滞,但随即又光芒大胜地迫来,周雪抱住鸦就地一滚,而他们身后门楣悬挂的锦帘瞬间被绞得粉碎。

 还未在窗前站稳,凄厉的光又横划过来,两人险险避过去,身后窗户却因受不了气流迫,雕花型的木框和玉版窗纸全遭到肆的拧断撕裂,皎洁的月光由半摇晃的碎裂的窗子映进室内,而鸦这才隐约看见明暗错的黑影中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手平持巨型的镰刀型刀器的长把,如弯月般闪耀着青寒光芒的锐利刀口所发出的冰冷的寒气渗入孔。

 被对方凄厉的气势所震慑,鸦动也不动地站着,冷汗由额角渗出。风吹过半裂的窗子,一闪一闪的明暗光影在手持利器的女子身上形成跳跃似的诡异,突听“啪啦”一声,窗子完全碎裂,月光直进来,原本掩入黑暗中的眼睛微一轻眯,是刀器出鞘的清厉和锐刺。

 “叮铃”一声,金色的光一闪,鸦惊骇之余拿出了金链。周雪大喊:“不要主动挑衅乔啊!”但她显然阻止不及,乔异常晶亮的眸子已锁定住鸦,刀尖轻轻上挑,一招“云上于天”已斜斜劈向他。

 周雪绝望地闭上眼睛,喃喃说道:“早就告诉你不要太大声嘛。”

 恐怖的夜行妖,终于出现了。

 和主动逃婚的周雪不同,乔天师是被迫离开武当山的,全是因为她睡着又被吵醒后就会变成见到会动的物体就扑上去嘶咬的野兽般恐怖的个性。

 据说她的这个症状是因为小时候和师父学武时,师父为测试她的警觉心和敏锐度而总在夜间她睡后时不时地刺她一剑、踢她两脚而遗留下的本能。

 在武当山的最后一夜乔为何被叫醒的原因已不得而知,只知道武当山为了压制她而摆出了三十六天罡剑阵,却被乔冲个七零八落,破解剑阵也就算了,她又把太和殿几乎毁坏掉,把道教主殿毁掉也就算了,她竟然把前来阻止她继续发狂的掌门蓄了二十年的美髯削得干干净净…比敌人来袭还恐怖的乔天师就这样被然大怒的掌门师兄一脚踢下武当山,让她去危害江湖,不,是到江湖上磨练磨练,消除些锐气。现在的乔已不像初入江湖那么恐怖,但被打搅睡眠的乔的破坏力还是极为惊人的。

 “轰隆”一声,被无奈的鸦冲破屋顶,乔随即跟上,不再是“华丽十字斩”令人不知所云的招势。“云上于天,大君有命,不宁方来,有早盈缶,五用三驱,城复于隍,天地不,系于包桑,君子有终。”乔使出来的是足可当教材的武当派最为正宗和朴实的卜卦九剑。

 若不是相击的铃声对半清醒的乔的动作仍有些微的牵制作用,鸦早已不知落败几次了。清冷的月光下,长发飘扬的鸦和手持巨大利器的乔并不沾身的相搏不像是战斗,更像是妖者的舞蹈。

 “奇怪…”在鸦冲破屋顶时,周雪已顺手摸了杯凉茶由窗口跃出去跳到旁边树上喝茶看戏了。在屋里时还没发现,但是在明亮的月光下,没有化妆的鸦脸面熟悉得让人心惊。

 “我要好好想想了。”

 周雪低声道,她轻飘飘地跃上屋顶,袖中蔷薇又疾向乔,红色花瓣被斩碎飘飞,落入地上却是瓷器碎片“叮叮”作响,那是同蔷薇暗器一同打飞出去的茶杯碎片,杯中茶水已全泼在乔的脸上。

 “呃…”

 身边似乎有细细地说话声,乔被吵醒后并不想起,她“嗯”了一声,转过身脸在枕上蹭了蹭继续睡,不过枕头怎么会这么凸凹不平,蹭得脸颊生疼,被褥好像也硬硬的,睡得极不舒服,又磨蹭了一会,乔才睁开迷茫的双眼,想看看为何睡不安生,不是雕花的木格墙板,而是半塌的房屋的景象令她震惊地一骨碌爬起来道:“这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在上睡的吗?”

 “都让你用阎牙砍碎了,能睡人才有鬼。”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天师扭头看去,周雪正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她身边坐着一个身穿单衣、长发及膝的男子,正着眼打着呵欠,不知是刚醒来还是未睡,乔天师仔细看了两眼,才惊讶地道:“苏意怜怎会也在这里?”她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微明,卯时应还未到吧。

 “别管别人,”周雪冷哼一声“绮心园叫你毁成这样,你自己找人来修理,我可不会帮你。”

 乔天师已完全清醒,她站起身拍了拍睡衣上的叶屑泥土,眼前绮心园的毁坏情况连她都不昨舌,主厢房屋顶塌落,墙壁塌陷,连旁边两棵梧桐树的树冠都被削掉?锩娴慕鹌靼谏韪挥盟档厝伲岷靡坏悖皇强拷飨岬募讣浞渴艿搅瞬煌潭鹊幕倩怠?br>
 “秋雁呢。”想起偏厢住的小丫环,乔问道。

 “我让秋雁去找管家拿些衣服饰品过来,我可不想穿着单衣外出。”周雪冷冷说道。她的几箱子衣服首饰全都埋在砖土下,就是还能穿戴她也不想伸手把它扒出来。

 “嗯,嗯。”乔天师的目光又投向被肆过的园子,有些为难地道:“我不认识泥瓦匠耶。”

 “那个随后再想。乔,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你有无兴趣?”

 “哎?”乔天师心一跳地向周雪看去,穿着白色单衣的女子依然面无表情,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同。

 “乔,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做不成呢。”

 冰湖下动的不是寒而是红炽的火焰,乔已隐隐可听到冰凌碎裂的脆响,她扬起大大的笑脸:“琉璃你难得这么有兴致,怎么可以少了我。”

 “就这样说好了。首先拜访一下苏夫人呢。”

 院门口有声响传来,乔忙把抱着睡的阎牙迅速还原成拼装前的状态进贴身放的布袋里。

 秋雁走进院门,身后还还跟着两个捧着装着衣服首饰的锦盒的丫环。

 周雪拉起身边犯困的少年淡淡说道:“鸦,不,苏意怜,梳妆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见你的母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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