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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不要天下,从来都不要,王位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无聊的玩意儿,当我闲了倦了,可以随意摆。我也不要女人,因为我不相信会有哪个女人值得我放在眼里。倘若有一天,我真让一个女人站在身边,必然是因为我让她偷走了我的心。

 …金城绝语录

 这,谢萦柔捧着点心盘来到干清宫求见,听守在门前的宫人说万岁正和众大臣商讨战事,她疑惑的看着站在门外的萧离。

 “萧大人怎么不进去?”和他并肩站着候传,她好奇的问。

 萧离偏头看了她一眼,今的她穿着衣裙,显得更加灵动。

 发觉自己心思浮动,他连忙撇开目光,直视门板。“万岁并未叫传。”

 谢萦柔闻言,想了下,小声问:“燕王是不是又打胜仗了?”

 他的目光未变,心里却有些诧异。“战报在兵部。”

 “哼,没有战报你就不知道了吗?谁不晓得天下就数你们锦衣卫耳聪目明,简直比狗仔队还厉害!”猪头,竟然连看着她说话都不肯!

 “狗仔队?”他蹙着眉,不解地又将视线调转到她脸上。

 但久等不到宫人传唤的她不理他,径自扯开喉咙大喊“万岁,奴婢奉皇后懿旨送点心来了!”

 不消片刻,门内便立即有了响应“萦柔吗?进来吧。”

 看了身边人一眼,他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死样子,谢萦柔皱了皱鼻子,踏进门,将盘子端到桌案上。

 两边文武大臣不少,桌上堆了公文,每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她好不容易才腾出一个地方将点心放好,正要离开,朱允炆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一下“萦柔先别走,在这里等一等,我吃完后你再把盘子带回去。”

 “哦,是。”

 她以为他会很快吃掉那盘点心,没想到他一点也没有停下公务的样子,一直和群臣商议战局,足足又说了大半个时辰,说到她都快站不住了,只能不停来回偷偷换脚站立。

 终于留意到她别扭的站姿,朱允炆一笑,推开手边的地图和笔墨,说道:“众卿先退吧,大家累了一夜,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当所有人都退走后,他看着她笑“让你久等了,搬张椅子坐下来,陪朕吃好了。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万岁的饭奴婢可不敢吃。”谢萦柔也笑,眼角余光瞥向大殿外面,一个铁塔式的身影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万岁,萧大人还在外面呢,要不要叫他进来?”刚才她才站没多久就脚酸腿麻了,那个呆子不晓得站了多久,铁定比她还难受。

 “哦。”朱允炆的态度很奇怪,并没有马上说话,吃了几块点心之后,他才缓缓说:“朕现在真的什么人都不敢信了。昨晚王崇寿说,萧离和金城绝私密切,很有可能和燕王有关,金城绝就是萧离引荐给朕的,所以,朕真的怕萧离他会背叛朕。”

 谢萦柔一惊,沉默许久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万岁认为萧大人会吗?”

 “不知道,所以朕把他叫来,却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朱允炆很黯然“为什么忽然间全天下的人都好像是朕的敌人?”他专注地凝视着她,忽地冒出一句“萦柔,你不会背叛朕吧?”

 闻言,她灿烂一笑。“当然不会。万岁和皇后待奴婢这么好,奴婢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啊,万岁别胡思想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不是两军战时最忌讳的事情吗?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萧大人是叛臣,万岁也不要冤枉了他。”

 “…是啊,你说的何尝不是个道理。”朱允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端着盘子再出来时,萧离还站在那里,谢萦柔看他额头上都冒出汗珠,官服衣领上也有了汗渍,很是同情,就悄悄靠过去,趁他不备,往他手里了个东西。

 “拿着。”

 萧离不明所以的接过,低头一看,竟然是块点心。

 她低声音,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猜你没有吃早饭,这是我偷来留给自己的,先给你吃。万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见你呢。”

 闻言,萧离顿了下,心头騒动又起。

 别人对他好,他可以平静的拒绝,或理所当然的收下,可她的小动作,却总是令他觉得温暖,她之于他,恐怕越来越特别了…

 “御用之物,我不能要。”他反手推回给她,不想她惹麻烦。

 听见这话,她马上又变了脸。“哼!狈咬吕宾,不识好人心!”她朝他翻了个白眼,忽然又掏出个东西丢给他。“我好人做到底,不跟你计较,帕子给你用,再还我我就咬你!”说完便嘟着嘴走了。

 接住她丢来的绢帕,一缕淡香飘散,将萧离心上扎了似的不知名感觉拉出了芽。他没有出声叫住她,只是看着她走远,才收回目光,把帕子轻轻折好,收放在靠近心脏的地方。

 晚间,皇后又要谢萦柔去问朱允炆是否要到坤宁宫用膳,她见朱允炆甚至取消了每必定的学文习武,只怕是不会来了,但还是奉命跑了一趟,没想到萧离居然还站在那里。

 “万岁还没叫你进去?”她诧异地走近他。

 萧离一语不发地看她一眼,摇头,又径自盯着门板。

 见状,她皱眉,在宫人来宣她进殿后,郑重其事地对朱允炆说:“万岁,娘娘问您要不要过去用晚膳?”

 “不了,我刚才已经喝了一碗粥,吃了点小菜。”这一天他大概也忙了很多事情,看起来更加疲倦。

 沉片刻,谢萦柔终究开口了“如果万岁没事和萧大人说,不如让萧大人先走吧,北镇抚司也不是很闲的地方。”

 朱允炆抬头看她一眼“你是在为他求情吗?”

 知道是自己多言,但是看见外面那个已经被暮色笼罩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点头。“就算是奴婢为他求情吧。万岁自己都说没有证据和把握证明萧大人可能有叛逆之举,如果伤了萧大人的心,万岁不是平白少了一个忠臣?”

 朱允炆沉思许久才点点头“好吧,朕给你这个面子,听你一次,告诉萧离,他现在可以走了。”

 闻言,她高兴地蹦出去,跳到萧离面前“万岁让你先走,他今天没事了。”

 定定地看着她,片刻的沉默后,他低低说:“多谢。”

 “不必谢我。不过你确实欠了我一个人情。”她哈哈笑着,拉他一把“还不走?”

 没想到萧离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她连忙用自己的身体顶住他,大一口气“你好重。”

 “对不起。”他想退开,但站了一天,双腿已经麻木了,几乎走不动。

 谢萦柔见了,干脆将他的胳膊挽到自己的脖子上“我扶你走。”

 他马上摇头,还直想推开她。“青天白,男女授受不亲。”

 她死命抓住他的手不放,斜眼一瞪“少来这些老夫子说的迂腐话!上回你抱我到北镇抚司时怎么没想到这些?我又不会赖着你娶我。”说完她不由分说就一手拉着他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另一只手则环在他上。

 起初萧离走得很别扭也很艰难,两只脚就像是灌了很沉的铁铅,拖在地上慢慢挪动。

 这一路上,少不了许多诧异的眼光,可谢萦柔都当没有看见,直到她感觉到头上也有两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时,才抬起头朝萧离嘿嘿一笑。

 “你盯着我看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我很怀疑你是故意把所有重量都在我身上的,看不出你身材,但是却一点也不瘦。”

 这女人,怎么对男人说话这般轻佻…

 女人,原来他已不知不觉将她看作女人,而非小丫头了吗?

 “行了,放开我吧,我能自己走了。”他像被烫着似的急急回勾着她的手。

 这时,有宫女提着一个笼子面跑过来。“谢姐姐,皇后娘娘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谢萦柔了口气才说:“告诉娘娘,万岁已经吃过了,今晚先不过来。”

 那宫女好奇地打量着萧离和她,屈膝一礼“萧大人好。”

 “你带着丘丘出来做什么?”谢萦柔接过她手中的笼子。

 “丘丘一直在笼子里转圈圈,娘娘让我哄牠,可我哪会啊?谢姐姐,还是你来吧。”小爆女噘着嘴,委屈地说。

 谢萦柔笑着叹气。“我就知道牠也不喜欢这个笼子,没办法,住不到牠喜欢的地方,牠就是这副懒鬼样。”

 “可是司礼监的人说这是最好的笼子了,是张公公翻遍了库房才找到的。”

 谢萦柔耐心解释“但是这不适合仓鼠居住,笼子里应该有种圆形的小轮子,可以让牠跑起来,牠天天在里面运动也省得肥死。”拍了拍笼子,把丘丘吵醒后,看着牠不的小脸,她有些遗憾“可惜,这种笼子这里没人会做。”

 她转头,发现萧离还站在那里,有些惊讶。“萧大人还没有走?”

 他凝眸望着她“今…多谢了。”

 她霎时咧开嘴角。“你今天和我说了两遍谢谢了,不用客气,否则我会受宠若惊的。我一高兴,以后就不生你的气了。”

 萧离挑起眉梢,缓步转身,走向外宫门。

 小爆女这才悄声说:“谢姐姐,你刚才居然敢扶着他走?这皇城内外的人都怕他们锦衣卫,尤其是这个萧大人,不知有多少厉害的大官都栽在他手里,我平时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的。”

 谢萦柔看着萧离略显艰难的步态,呵呵笑了起来。“他人还不错,就是笨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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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过了半个月,有一天谢萦柔替朱允炆上了一个时辰的课,无意中发现萧离站在殿门外,便问:“万岁又叫萧大人了?”

 朱允炆这回显得很释然。“有人揭发王崇寿通敌之事,证据确凿,朕就叫萧离把人抓了,现在可以证明他没有背叛朕,是王崇寿作贼喊抓贼,故意陷害,所以朕还是让萧离入宫教朕武功。”

 闻言,谢萦柔心中暗自感叹:官场之事真是一天一变,风水轮转得快。

 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遗憾,是天蓝色的,早知道他要来,就该改穿绿色的才对!她眼珠子一转,笑着跑回屋,真的去换了一件绿色的衣服。

 “唉,换一次衣服都这么麻烦!大明人就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很多不便吗?”她嘀嘀咕咕,好不容易把衣服换好,还重新梳了个新的发式,等跑出来时朱允炆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萧离一个人默默地擦着一杆长

 “万岁走了?今天你们练啊?”她好奇地凑近。

 将放下,萧离看了她一眼。“你喜欢绿色?”

 “嗯。”谢萦柔把食指一竖,横眉竖目的威胁他,角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不许你说我穿绿色很难看!我警告你,这可是我的地盘。”

 他好笑地看着她“这是天子皇城,万岁的所在,何时成了你的地盘?”

 她被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开始耍赖“不管,反正你要记得,你既欠我钱,又欠我情,所以在我面前不许反驳我的话!”

 面对她的刁蛮,萧离又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望着她的眼神好像变了,不是平里的冷淡疏远,或是鄙夷讽刺,那种深幽中常着一点黯光,长长久久的专汪。让谢萦柔心头再度怦怦直跳。

 “干么?你又想笑我什么?”心跳紊乱,她警惕地回视,做好御敌准备。

 “这个给你。”他从旁边的一处空地上拿起一个东西交给她。

 谢萦柔乍然呆住。那是一个竹子编成的圆形笼子,旁边还开了一道小门,门上挂着巧的小锁,笼内有个用树枝及竹藤做成的小宾轮。

 “这,这…”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变成了结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这种东西吗?”他不甚确定的问“给那只老鼠住的地方?”

 “丘丘不是老鼠,是仓鼠!”她急切地纠正,又迫切地想知道这笼子的来历“你去哪里买的?我以前在街上找过,都没有这种笼子,连司礼监的张公公都找不到。”

 “我编的。”萧离的目光幽远,看着远方“小时候家穷,姐姐和娘要编做一些筐子去卖,我偶尔帮忙,就学会一些技巧。”

 好似一下子掉进一张看不见的网里,被网得密密实实,又软软柔柔,谢萦柔呆怔着看他,好半天才低低的说:“你这个人真让人好奇。”

 “嗯?”他不解地皱眉。

 “本来以为你就是一颗冷血无情的石头,没想到一次次的,你又让我看到心思这么细腻的一面。萧离,你为什么要当锦衣卫?”

 他顿了顿“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她轻声问:“燕王和万岁,你觉得哪个人好?”

 他看她一眼,这一眼或许是警觉的,也是分析的。

 谢萦柔明白他不说话是因为不能说。也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想劝他。“萧离,这个天下早晚都会是燕王的,有没有你,都将会是他的,但你要小心,因为朱棣是个心狠手辣、鸟尽杯藏的人,这一点比起他老爸…比起先皇,毫不逊。”

 他沉默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谢萦柔叹口气,转着手中的笼子“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个笼子,从今天起,我都不会再跟你生气了。”她伸出小小的手,平摊在他面前“萧离,我们做个朋友吧?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平平安安的。”

 他看着她真挚的眼,又看了看面前那只小巧的手,终年结冰的心终于被那发了芽的情绪融化,变得柔软起来。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他是喜欢绿色的,尤其看到绿色穿在她身上,配上她明的笑容,真的可以让他回忆起在边关沙漠中体会春风拂面的感觉。

 他也没有告诉她,为了这个笼子,他挑细选了好几天的竹子及树枝,又亲自画了图样之后才着手制作。

 北镇抚司的兄弟们都很不解他,没没夜地关在屋子里做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要干么,甚至放下许多公务没有处理,对于他这个平里每天都要处理至少几十个案例、十几个犯人的诏狱统领来说,实在是罕见的怪事。

 可当他看到她见到这个笼子时又是惊喜又是感动的表情,便觉得心里好足,那些为她做的,再没有说的必要,只要她喜欢,就够了。

 着地望着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靥,萧离以惯有的沉默掩饰内心的喜悦。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吗?”她的手一直伸在那里,脸又皱了起来。

 眼中都是她娇嗔的脸,一只大手本来犹豫着伸出去了,却在半路又收了回来。

 他是随时可能消失于世的叛贼,怎么能和她靠得更近?那会害了她的,还是维持现状吧。

 收回手,他竟觉嘴里有些苦涩。

 谢萦柔很是失望“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痛快?”她强行拉过他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这样就算和我约定好了。”

 “约定什么?”他看着她还拉着自己的手,有些气恼,但还有更多感动。

 笨女人,怎么会硬要和他扯上关系呢…

 “约定好我们是朋友了,从今以后不会做背叛朋友的事情,不会惹朋友生气,也不让朋友伤心…”

 撤回手。他强心的快。“幼稚。”

 此时朱允炆从内殿走出“萦柔,你和萧离过来一下,朕有话问你们。”

 谢萦柔幽怨地瞪了萧离一眼才跑过去。“什么事?”

 “听皇后说,你曾经去给金城燕送过信?”

 见她变了脸色,他又笑“你别怕,没事,皇后已经和朕说明白了,朕不会怪她。眼下朕地想请你做回信使,帮我送信给金城绝。”

 “送信给金城绝?那要奴婢去做什么?随便派个人去送信不就行了?!”她不大想见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人,直觉告诉她,他很不好惹,尤其是他眼里太过明亮的光,让她很是害怕。

 朱允炆摇摇头“朕并不是只要一个送信的人,而是要一个能替朕和他谈判的人,想来想去,就只有你合适了。你身分简单,无论说对说错都无关大局,加上你又聪明机,一定可以从金城绝那里得到朕想知道的答案,所以你就不要推托了,朕意已决。”

 听见这话,谢萦柔登时苦了脸“那万岁想让萧大人做什么?”

 “朕想请萧大人做你的保镖,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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